意识像是被无形的钩索猛地拽回,瞬间砸进一片刺耳的喧嚣和剧烈的震荡之中。
眼前还是那片令人心悸的应急红光,耳膜里灌满了“血爪”追兵逼近的凄厉警报声,鼻腔里充斥着轮机舱特有的、混合了机油、臭氧、汗水和金属疲劳的灼热气味。时间仿佛只流逝了一瞬,我甚至还能感觉到指尖残留着递给机械崽那碗糊糊的温热,以及听到“三十五分钟”这个死亡倒计时时,心脏骤停般的冰冷。
王桂兰的记忆与我的意识无缝衔接,没有丝毫迟滞。危机!迫在眉睫的危机!引擎还敞开着口子,像个毫无防备的伤兵瘫在冰原上,而恶狼已经嗅着血腥味扑到了家门口!
“轮机长!”我失声喊道,声音淹没在警报和引擎的咆哮里。
钱慧敏——机械崽,那双刚刚还浸满了痛苦与挣扎、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听到战斗警报的刹那,如同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所有复杂的情绪瞬间被极致的高温蒸发、锻打,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淬了火般的决绝!
那深不见底的愧疚,那对虫族科技的本能恐惧,在那句“预计接敌时间三十五分钟”面前,被砸得粉碎!没有时间了!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操他虫祖宗十八代的!”她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不是恐惧,而是战意,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豁出一切的狂怒!“想要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
她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力量,几乎是用撞的,将自己的身体再次抵在冰冷的引擎基座上。那双眼睛飞快地扫过接口类型和能量读数,大脑如同超频的处理器,瞬间规划出一条谁也不敢想的整合路径。“阿金!第七代多功能接口转换器,直接从‘黑胡子’那批货里拆!阿银!带两个人,把生物隔离凝胶加热到三百度,要液态灌注,快!这东西的接口在排斥我们的标准接头,它是‘活’的!”
她不再看地上那个老旧无用的备用件,仿佛刚才那刻骨铭心的回忆和挣扎从未发生过。那双沾满油污、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此刻却稳得像钳子,猛地抱起了那个沉重、暗金色、流淌着不祥光泽的虫族模块!
“小刀!扳手!七号能量导管!快!所有人!给老子动起来!把这鬼东西给我塞进去!”她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点燃了死寂的轮机舱,“接口预处理!生物信号屏蔽层加厚三倍!不,五倍!用我们之前攒的‘黑水’涂料,全给我糊上!快!”
“轮机长!生物信号读数在飙升!它……它好像在主动尝试连接我们的系统!”一个年轻组员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
“断掉它!物理断连!把备用神经接口的线全给我剪了!老娘不跟它玩心灵感应!”机械崽头也不回,双手死死按住那似乎在她手中微微脉动的模块,感受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热。“我们只要它的壳!它的能量通道!它的超导核心!把它当成一块漂亮的电池,一块该死的高级合金!听懂了吗?!”
轮机组的人像是突然被重新上紧了发条一般,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长期的信任和服从压倒了疑虑。没有提问,没有犹豫,只有瞬间爆发的、近乎狂暴的行动力!工具和零件如同被磁力吸引般飞速传递,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能量焊接的嘶鸣声、粗暴的号令声瞬间将轮机舱变成了一个沸腾的、准备诞生怪物的熔炉!
“转换器来了!”阿金几乎是扔过来一个还沾着血(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的)的怪异接口装置。
“接上!直接硬焊!忽略过载警告!”机械崽咆哮着,接过等离子焊枪,刺眼的蓝白色光芒爆闪,将人类科技的接口粗暴地烙印在虫族光滑的外壳上,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蛋白质烧焦的臭味瞬间弥漫开来。另一边,阿银和他的小组正用高压注射枪将沸腾的银色凝胶强行注入模块与引擎槽壁的每一个缝隙,凝胶瞬间冷却固化,形成一道物理和能量上的双重屏障。
机械崽像一只矫健又疯狂的大蜘蛛,直接扑到了敞开的引擎核心前,半个身子再次探入那危险的区域。她一手死死按住那个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悸动的虫族模块,另一只手挥舞着特制的工具,疯狂地调整着接口,嘴里语速快得像爆豆:“……忽略第三序列信号反馈……强制覆盖驱动协议……能量输出限制器给老子拆了!对!拆了!这时候还限制个屁!……神经连接线?剪断!全部物理剪断!让它自己玩蛋去!我再说一遍,我们要的只是它的壳子和能量通道!”
“能量通路……强行贯通!读数……老天奶,读数高得离谱!”
“屏蔽层覆盖完成百分之八十!但内部高频振荡还在加剧,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撞!”
“不管它!”机械崽的声音从引擎深处传来,带着金属的回音,“老二!给我一点点动力,只要一点点,指向性喷射,让船头左偏15度!我要用离心力把这玩意儿最后一点空隙给甩实了!”
火花如同暴雨般在她身边溅落,灼热的蒸汽喷涌而出,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只能看到她模糊的、如同在进行某种危险祭祀般的舞动身影。她的操作完全脱离了星际世界里任何一本安全手册,充满了野路子式的粗暴和天马行空的疯狂,每一个指令都让旁边的科班出身的助手脸色发白,却又不得不咬着牙执行,因为那看似胡来的手法,却偏偏在飞快地打通着一个个阻塞的节点!
一阵剧烈的、方向明确的震动传来,整个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随即,一声沉闷的、令人安心的“咔嗒”声从引擎深处传来——那是模块最终彻底就位的物理信号。
“成功了!固定栓咬死了!”
我能感觉到明空号正在冰面上艰难地调整姿态,试图将最厚重的装甲面对敌人来袭的方向。同时舰桥那边,张昊天肯定也在进行着极限操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接口物理连接完成!”
“能量通路强制贯通!”
“生物信号屏蔽层覆盖百分之八十!”
“剩余时间二十八分钟!”舰桥传来冰冷的报时。
主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声音不再是之前垂死的喘息,而是变成了一种混合了原有稳定嗡鸣和某种尖锐、不稳定高频音调的怪异合唱。控制台上的灯光以前所未有的效率亮起,能量传输效率飙升,但同时也伴随着代表危险和不稳定的红色闪烁警告。它活了,以一种被强行奴役、极不稳定的方式活了。
“不够!还不够!”机械崽猛地从检修口缩回来,脸上被烫出了好几道红痕,她却浑然不觉,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仓库里那三艘之前从垃圾场拖回来、还没来得及仔细处理的破烂无人运输艇。那眼神,像饿狼看到了肉。
“阿金!阿银!带你们的人,跟我来!”她吼着两个得力助手的名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高台上跳下,冲向那三艘锈迹斑斑、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无人艇,“老二!给我‘血爪’那几艘破船的能量特征和结构弱点!实时传输过来!”
她一边吼着,一边已经抄起最大的等离子切割枪,对着其中一艘无人艇的货舱盖就是一顿狂暴的切割!火星四溅!
“拆!把里面所有没用的玩意儿都拆了!减重!最大限度减重!”
“仓库左边角落!把那几箱上次从‘黑胡子’那儿抢来的高爆采矿炸药搬过来!对!全搬来!”
“还有那些报废的推进器燃料罐!清空!对!把炸药给老子塞进去!塞满!”
“智能核心模块?要个屁的智能!接手动遥控线!对!最老最直接的那种铜轴线!”
她的指令一个接一个,又快又狠,思路清晰得可怕。在她疯狂的指挥下,轮机组的人爆发出惊人的效率。三艘破烂的无人运输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拆得只剩下骨架,然后又以一种简单粗暴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被迅速改装成了三个塞满了烈性炸药、装着老旧推进器、拖着长长手动遥控线路的——特大号太空炸弹!
这根本不是什么高科技武器,这完全是星际版的自杀式冲锋舟!是乞丐版的导弹!
“遥控信号增强器!接主引擎的备用能源!功率给我开到最大!”机械崽把最后一把线路粗暴地拧在一起,用绝缘胶带胡乱的缠了几圈,抬头看向通讯器,“老二!好了没?!”
“能量特征及结构弱点数据已传输至遥控终端。敌舰先锋已进入可视距离!”张昊天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速极快。
几乎是同时,观察窗外的遥远黑暗虚空中,三个狰狞的猩红色光点骤然跳出,如同恶魔睁开的眼睛,迅速放大,显露出“血爪”海盗舰队那标志性的、如同滴血利爪般的舰体轮廓!它们呈一个标准的进攻三角阵型逼近,能量炮口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显然不打算再给任何机会。
公共频道里传来一个沙哑嚣张的男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哟哟哟!看看这是谁?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蟑螂号’吗?怎么,趴在这鸟不拉屎的冰盖上等死了?真是省了爷爷们不少事!这破船早该报废了!连回收废铁的价值都没有!兄弟们,别玩了,瞄准引擎,给老子……”
他的垃圾话还没说完——
“就是现在!放!”机械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猛地按下了手中那个看起来同样粗糙不堪的遥控引爆器的启动钮!
嗤——!
明空号腹部弹射舱门猛地打开!
三艘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散发着“廉价”和“危险”气息的无人爆破艇,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歪歪扭扭、却速度极快地朝着正在嚣张喊话的“血爪”旗舰猛扑过去!它们的推进器喷射着不稳定的火焰,拖拽着显眼的、几乎毫无屏蔽处理的遥控线路,整个画面充斥着一种荒诞的、完全不符合星际战争常识的土炮气息。
公共频道里沉默了一秒,随即爆发出“血爪”海盗们更加猖狂的、几乎要笑断气的嘲笑:
“哈哈哈哈!那是什么玩意儿?”
“垃圾喷射?”
“蟑螂号果然名不虚传,连武器都是垃圾堆里捡的吗?”
“瞄准点射,给老子把这些太空垃圾打爆!笑死……”
他们的轻蔑和嘲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那三艘看似胡乱飞舞的破烂爆破艇,在机械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的屏幕(显示着张昊天传来的实时数据)和疯狂微调的操作下,突然做出了完全不符合其外形的、极其刁钻诡异的机动动作!
它们如同有了生命——或者说,被注入了机械崽那疯狂而不屈的灵魂——以一个完美的分散-突击阵型,瞬间避开了对方轻敌之下稀疏的拦截火力,速度快得惊人!
一艘猛地向下俯冲,吸引下方副炮火力;另一艘陡然拔高,做出攻击舰桥的假动作;第三艘,则如同鬼魅般贴着冰面超低空掠行,在对方因为前两艘的佯攻而稍微调整姿态、阵型出现一丝松动的瞬间,找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位于侧舷推进器阵列附近的防御死角——那是张昊天计算出的、结构最脆弱的点!
“就是这里!给老子炸!!!”机械崽眼球凸出,发出了破音的咆哮,狠狠拍下了最终的起爆按钮!
没有绚丽的光束对射,没有能量护盾的剧烈波动。
只有一声沉闷的、从宇宙真空中通过舰体传导而来的、令人心悸的巨响——轰!!!
第三艘爆破艇精准地撞上了那个弱点,塞满了□□的艇身瞬间被遥控引爆!
一团巨大、混乱、充满了破片和火焰的能量球骤然爆发开来,如同在死寂的冰原和黑暗的宇宙背景下,绽放出一朵丑陋而暴烈的死亡之花!
“血爪”的旗舰甚至没来得及升起完整的能量护盾,那狰狞的侧舷直接被撕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豁口!内部的火光和爆炸接连闪现,整艘船像是被无形巨拳狠狠揍了一记,猛地一震,主推进器火焰疯狂闪烁了几下,亮度骤然衰减了大半,显然是受到了重创!虽然没完全瘫痪,但其进攻态势明显被打断,速度骤降。
另外两艘敌舰显然没料到旗舰瞬间遭此重创,他们的阵型出现了明显的犹豫和混乱,前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似乎在进行紧急评估。公共频道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混乱的指令声,再也听不到之前的嚣张。
轮机组舱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观察窗外那艘冒着火光、明显吃了大亏的敌舰旗舰。
成功了?这胡乱拼凑的、回收再利用的玩意儿……竟然真的……重创了对方的头船?
“呵……呵呵……”机械崽首先打破了寂静,她看着屏幕上传来的战果画面,发出一连串沙哑的、带着浓浓疲惫和极度亢奋的低笑,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看见没……杂种……老子的破烂……能要你的命……”
她的笑声未落,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倒!
“轮机长!”
我离得最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冲过去一把扶住她。她的身体轻得吓人,入手一片冰凉,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工装,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迅速失温。连续48小时以上不眠不休的高强度精神紧绷和极限操作,再加上刚才那几分钟决定生死的疯狂爆发,彻底榨干了她瘦小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精力。
她在我怀里微微睁着眼,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却还死死盯着引擎监测屏上那个已经稳定运行、散发出暗金色流光的虫族模块,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监测……数据……异常……必须……最近……空间站……检修……安……全……”
话没说完,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她最后的叮嘱,像羽毛一样落在我耳边,却沉重无比。我记住了,但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
几乎是同时,舰内广播响起,石大娘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以及不容置疑的威严:
“敌旗舰遭受重创!剩余两艘敌舰停止前进,正在掩护旗舰后撤……他们转向撤退了!重复,‘血爪’撤退了!”
“危机解除!警报解除!”
笼罩轮机舱足足数个小时的刺耳警报声和猩红灯光,倏然停止。正常的照明恢复,柔和的白光洒下,照亮了一片狼藉、满是油污和汗水、以及横七竖八瘫倒在地、喘着粗气的轮机组员们的脸。
寂静持续了几秒。
随即——
“嗷——!!!”
“我们赢了!!”
“干死那帮狗娘养的!”
“机械崽万岁!蟑螂号万岁!”
巨大的、狂喜的、带着哭腔的欢呼声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轮机舱!船员互相拥抱、捶打、跳跃,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恐惧和压力。几个人冲过来,小心翼翼地从我手里接过彻底昏死过去的机械崽,抬着她飞快地冲向医疗室。
我站在原地,看着欢呼的人群,机械崽最后的叮嘱在我脑海里回荡,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我应该立刻去报告船长……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席卷而来的巨大疲惫感和周围的狂欢所淹没。大家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都在庆祝,现在冲过去说这个,会不会……而且机械崽已经晕了,具体情况也许要等她醒了或者李奶奶检查后再说?或许……或许没那么紧急?侥幸心理和身体的极度疲惫占了上风。
我也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一种虚脱般的喜悦涌上来,跟着咧开嘴笑了笑,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战斗结束了。兴奋感如潮水般退去,极度的疲惫如同厚重的毯子一样包裹上来。我几乎记不清自己是怎样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跟着欢呼的人群一起象征性地清理了一部分狼藉(主要是把散落的工具归位),又是怎样被闻讯赶来的赵姨塞了一管高浓度营养剂,拍了拍肩膀说了句“干得不错,公主”,然后被不由分说地赶回船员舱休息的。
“去吧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瞧你脸白的,别等下也晕了给李奶奶添乱!”赵姨的语气还是那么硬,但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只记得自己像是梦游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冰冷的船员舱通道,四周似乎还有别的船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战斗,声音听起来嗡嗡的,像是隔着一层水。我几乎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拧开了舱门,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铺上,连工装都没力气脱,意识就像被剪断了线的木偶,瞬间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那句关于尽快检修的叮嘱,也随着意识的沉沦,被暂时埋在了心底。
没有警报,没有红光,没有冰冷的杀意。
只有一片温暖、安稳、令人沉醉的宁静,以及窗外那无尽冰原反射进来的、冷漠而恒久的星光。
……
意识像是漂浮在温暖的海水里,缓慢上浮。
耳边是现实世界清晨细微的噪音,街上驶过的汽车声,远处隐约的鸟鸣声。
我猛地睁开眼,醒了。映入眼帘的是自家卧室熟悉的天花板,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明亮的光带。
我静静地躺着,没有立刻动弹,梦中的一切——冰冷的绝望、疯狂的咆哮、爆炸的火光、机械崽苍白的脸、震耳欲聋的欢呼——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中清晰地回放,带着令人心悸的实感。
心脏还在咚咚地跳着,带着一种激荡过后的余韵。
“……赢了。”我喃喃自语,声音有些沙哑。我们真的赢了。
但紧接着,机械崽晕倒前那张惨白的脸和几乎听不见的、关于“安全”和“检修”的叮嘱,清晰地浮现出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胜利的喜悦里。
我猛地坐起身。
“我……我还没报告!”一股懊恼和后知后觉的焦虑攫住了我。当时光顾着高兴和疲惫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今晚,”我看着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一定要记得立刻报告。还有,得亲眼确认机械崽没事才行。”
这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喜悦稍稍褪色,责任感浮了上来。我知道,夜晚降临,梦境再续,那片星辰大海的冒险和未尽的职责,仍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