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种醒来的姿势 第117章 第一一零个梦：菜市蹦迪

梦中世界的五十岁退休后再就业“特工”，现实里仍然是每天要准点上班的三十岁牛马。只是心态一旦切换，视角也变得完全不同了。从前浑浑噩噩接受洗脑的什么“公司是我家”，现在早已变成“公司去牠爹”了。以至于现在看着老板在晨会上大放厥词、爹爹不休，我都觉得牠眉清目秀、煞是可爱。

整个世界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柔光。那些曾经让我血压飙升的、因他人扯皮或不可抗力导致的项目阻滞，如今看来，不过是浮云掠过青天，与我何干？即使通勤路上遇到了倒霉事，我也会觉得这不过是在磨炼我的意志和耐力罢了。“世间万物都有利于我”的感觉是不是就是如此？

为了保证睡眠质量，更好地入梦，我还投资了一套价格不菲的真丝睡衣。此刻，泡完了薰衣草与雪松精油的热水澡，我躺在床上感受着真丝布料贴合皮肤的柔滑触感，呼吸逐渐均匀。

……

意识“上线”的瞬间，五十岁的我便感受到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微妙的紧绷感。那不是三十岁牛马的日常焦虑，而是一种处于待命状态的警觉。果然，早餐后不久，门铃响了。

门外是青鸾（小董）。他今日穿着一身更便于活动的深色作训服，依旧是那副干净利落、随时可以投入行动的模样。

“舞孃顾问，早。”他点头致意，眼神锐利，“有任务了。”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叫的是我的代号，随即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出汗，来了，第一个任务。

“进来说。”我侧身让他进来。

他没有客套，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平稳而清晰：“目标地点，城西‘兴旺达’大型室内农贸市场。矛盾背景，市场内部长期存在两派商贩，因摊位区域划分、客流引导以及部分‘特色商品’（高级农产品、有机蔬菜、地理标志名产）的销售权限问题积怨已久，多次调解无效。根据我们所‘河图’AI系统的社会情绪模型推演，今天下午三点至四点间，冲突有超过92%的概率会升级为大规模、可能造成伤亡的暴力事件。”

他调出手机上的简易平面图展示给我看：“棘手之处在于，涉事人员众多，情绪相互感染，我们无法精准定位并控制少数核心煽动者。常规的预警和增派巡逻力量过于可见，可能反而会刺激他们提前行动或改变方式。因此，需要您这种能够进行‘非暴力、广域、情绪与行为引导’的能力者介入，在冲突爆发的临界点，强行扭转现场氛围，为我们后续的秩序恢复小组创造进场条件。”

我听着他的简述，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菜市场那种混杂着生鲜、泥土与人间烟火气的特殊气味，以及人声鼎沸、乃至剑拔弩张的画面。用广场舞神曲去平息一场即将爆发的街头暴力？这任务……听起来荒诞，却又莫名地贴合我的“业务范围”。

“任务目标是？”我确认道。

“阻止暴力，引导情绪趋于平和，确保后续执法人员能安全进场隔离双方代表进行谈判。”青鸾言简意赅，“我会全程护卫您的安全。行动代号：‘菜市蹦迪’。”

“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初次执行任务的些许紧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我走到墙角，拉起了我那台看似普通、实则内藏玄机的黑色拉杆音响，故作轻松道：“我们走吧。”

兴旺达菜市场规模颇大，这是一座老旧的单层建筑，内部通道复杂如迷宫。刚靠近市场大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生肉腥气、蔬菜清香、水产咸腥以及各种香料味道的复杂气味便扑面而来。但今日，这往常充满生活气息的味道里，似乎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暴风雨前低气压般的紧张感。

市场内部，原本应该熙熙攘攘的主干道此刻异常“通畅”，但这种通畅是病态的——行人寥寥，且都贴着墙根快速通过。市场的喧嚣被一种低沉的、充满敌意的嗡嗡议论声所取代。视线尽头，位于水产区与蔬菜区交界的那片开阔地带，黑压压地聚集着两群人，目测各有三四十人，以中间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分隔开来。

一边多以售卖自产蔬菜、禽蛋的老农户为主，他们肤色黝黑，衣着朴素，手中紧握着秤杆、扁担，或是……刚从肉摊“借”来的砍骨刀，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寒光。另一边则多是经营批发蔬菜、调料干货的坐商，他们相对年轻些，不少人也手持着撬棍、铁锹柄，甚至有人提着半袋准备投掷的、带着泥土的土豆。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咒骂声、威胁声、劝架（但更像是火上浇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狗日的！占道还有理了？”

“批发的菜打药打得虫都不生！抢我们生意！”

“今天不给我们个说法，谁也别想好过！”

“来啊！怕你啊！老子这把骨头跟你拼了！”

双方阵营前排的几个核心人物，脸红脖子粗，互相用手指着，距离越来越近，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一个暴躁的年轻摊主已经举起了一个陶土泡菜坛子，作势欲砸。而在他们对面的一个老汉，则死死攥着一把明晃晃的杀鱼刀，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周围，一些胆大的顾客和其他区域的摊主远远围观，脸上带着恐惧和担忧，却无人敢上前。市场管理人员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只能通过窗户紧张地张望，无能为力。

青鸾护在我身前，低声道：“舞孃顾问，临界点快到了，可以开始了吗？”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身体已经处于最佳的警戒状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意外风险。

“没问题，马上开始！”我知道不能再犹豫。这场景比我想象的还要火爆，真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深吸一口菜市场独有的、此刻却令人窒息的空气，猛地按下了黑色音响的播放键，并将音量旋钮直接推到了中高位。

刹那间，极具节奏感的电子前奏如同破开阴云的阳光，强势地灌满了整个市场空间——是陈慧琳那首旋律抓耳、鼓点强劲的《不如跳舞》！

“聊天倒不如跳舞，让自己觉得舒服，是每个人的天赋…”

魔性的歌词和节奏响起的瞬间，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也是……极其诡异的。

原本指着对方鼻子骂得唾沫横飞的胖老板，举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手指不由自主地开始随着鼓点……点动？

那个举起泡菜坛子的年轻摊主，动作定格，坛子没砸出去，反而抱着坛子，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起来。

手持杀鱼刀的老汉，颤抖的手臂奇迹般地不抖了，但握刀的手腕却开始带着刀子，划拉出一种……嗯，极具街头爵士风格的、不太协调的弧线。

所有人都懵了。愤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困惑和难以置信。他们的大脑还在发出“干架”的指令，但身体却诚实地被音乐捕获，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动起来！”

“继续！别停！”青鸾在我耳边低喝，同时警惕地注意着是否有不受影响、试图反抗的个体。

我明白，必须用更强大的节奏浪潮彻底冲垮他们的对抗意识。就在《不如跳舞》副歌部分即将结束的间隙，我手指飞快地在播放列表上一切——

郑秀文极具力量感的《眉飞色舞》接踵而至！

“爱的是非对错已太多，来到眉飞色舞的场合…”

这一下“恐龙扛狼”的劲爆节奏和爽脆的歌词，仿佛按下了某个终极开关！

原本只是轻微晃动的人，彻底放开了！抢菜刀的男老板们，仿佛瞬间忘记了血海深仇，竟然面对面地开始了一场即兴的、动作大开大合的“斗舞”！扁担成了道具，秤盘成了托盘，动作滑稽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

扔白菜的强硬老奶，手臂挥舞的轨迹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扭秧歌的动作，脸上愤怒的皱纹舒展开，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投入的表情。白菜？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年轻的摊位主们更是如鱼得水，直接开始了地板动作（他们也不嫌地板油腻……），或是模仿起MV里的街舞动作，虽然不甚标准，但热情和同步率惊人！

整个冲突核心区，画风突变。从剑拔弩张的□□火并现场，直接切换到了大型复古迪斯科广场。咒骂声被节奏强烈的音乐和忍不住发出的、带着喘息的欢快笑声（尽管当事人可能并不想笑）所取代。

“哈哈哈哈哈！你看老张那个样子！”

“哎哟喂！李婶你这秧歌扭得，比你吵架厉害多了！”

“跳！接着跳！谁停谁孙子！”

外围那些原本提心吊胆的围观大爷大妈们，此刻也彻底放下了担忧，一边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一边也忍不住跟着音乐的节奏跺脚、拍手、扭动起来。整个市场沉浸在一片荒诞至极又欢乐无比的氛围中。

就在这时，早已待命在市场外围、由青鸾协调好的辅警、城管以及市场管理人员队伍，看准时机，迅速而有序地进场。他们戴着隔音耳塞，轻松地（甚至还有些忍俊不禁地）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器”——砍骨刀、扁担、铁锹柄、土豆、白菜……整个过程顺畅无比，因为“战斗人员”们都正忙于“舞林争霸”，无暇他顾。

我见局势已被完全控制，便连续播放了《浪漫樱花》、《独一无二》等好几首中文劲歌金曲，确保所有人都跳得酣畅淋漓，将那点剩余的精力彻底消耗在舞动中。连续五首高强度的蹦迪下来，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商贩们，此刻大多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脸上除了汗水，就只有一种运动后的亢奋和……茫然。

时机成熟。我缓缓将音量调小，同时切换了歌单。轻柔、舒缓的室内乐流淌出来，如同清凉的溪水，抚过每一个躁动的灵魂。

原本激烈的舞动渐渐平息下来。人们停下脚步，互相看着对方狼狈又好笑的样子，最初的敌意似乎在汗水和笑声中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共同经历了某种荒诞事件的微妙共鸣。现场的气氛，从滑稽的失控，转向了一种疲惫后的平和。

后续的和平谈判，在市场管理办公室和执法人员的见证下，异常顺利地展开了。筋疲力尽且心态已然不同的双方代表，终于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地（甚至带着点不好意思）商讨解决问题的方案。

任务，圆满成功。

回去的路上，我拉着我的黑色音响，心情激动不已。

“青鸾，你发现没有？所里给的这个音响，效果比我原来那个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我兴奋地分享着我的发现，“覆盖范围更广，同步精度更高，连……连那种对抗情绪的‘清洗’效果都更彻底了！这黑科技，太厉害了！”

青鸾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所里的技术储备，确实值得信赖。您适应得也很好，舞孃顾问。”

看着他一路护卫的辛苦，以及初次合作的成功，我心中一动：“青鸾，晚上没事吧？在我家吃个便饭吧，就当庆祝我们首战告捷！我弄个火锅，快的很。”

青鸾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没有选择复杂的底料，直接用买菜软件叫了地道的贵州红酸汤底料包，以及一大堆现切的鲜牛肉、牛百叶、蔬菜拼盘和菌菇。重点是多放了一些提味灵魂——木姜子！当那股独特而霸道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时，青鸾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好香。”

“对吧？这味儿，提神醒脑，专治各种不开心！”

我们围坐在餐桌旁，看着红色的酸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牛肉片下去一涮即熟，蘸上特制的糊辣椒蘸水。酸辣鲜香的滋味在口中炸开，搭配着木姜子那极具穿透力的奇异香气，吃得人额头冒汗，浑身舒坦。我们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聊着今天的任务，聊着菜市场那些商贩们滑稽的舞姿，气氛轻松而融洽。

五十岁的我，在送走青鸾后，收拾着碗筷，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踏实感填满。这种利用自身“特长”切实帮助到他人、维护了秩序的感觉，比在游戏里通关一百个副本还要来得有成就感。洗漱完毕，躺进柔软的被窝，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是充盈而愉悦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未来，还有更多在等着“舞孃”。

带着这份心满意足，我沉沉睡去。

……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我在现实世界的床上睁开眼，醒了。窗外，又是一个平凡的早晨。

但我的心境已截然不同。首战告捷的成就感，如同一个温暖的能量核心，持续在体内散发着光和热。那种凭借一己之力（和一台黑科技音响）扭转乾坤的自信，或多或少地映射到了现实中。

面对新一天可能出现各种状况的“牛马”生活，我自信满满。毕竟，我可是在梦里平息过“菜市场大乱斗”的人，现实中的这点风浪，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