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秋日的“仪式感”
清晨六点五十九分,手机屏幕精准地亮起,没有铃声,只有震动,像某种蛰伏在枕下的节肢动物发出的无声信号。我瞬间清醒,仿佛我的神经末梢早已与这个预约好的送达时刻紧密相连。窗外,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灰蓝色的天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冰冷的条纹。
门铃响了,一声,短促而肯定。透过猫眼,一个穿着“长丰镖局”制服的身影已经转身走向电梯,只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和门口那个印着logo的青蟹专用快递箱。他走得如此干脆,仿佛完成了一项不容有误的交接仪式。
我将箱子搬进厨房,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凉意。打开箱盖,冰袋的凉气散去,露出了本次献祭的主角——两只三门青蟹,巨大的公蟹。它们被用白色扎带结结实实地捆绑着,形同古装片里的囚犯,却又带着几分远古武士般的威严。蟹壳是深青色的,泛着类似甲胄般的哑光,边缘处则透出隐隐的暗红。那只大的,蟹盖几乎有我的脸盘大小,一对螯钳即便被束缚着,也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力量感,钳尖的乌黑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另一个稍小,但同样不容小觑。为了这一口极致的鲜甜,我付出了差不多十天的午饭钱,但此刻,我觉得值了。
多年的厨房经验让我面对这等“凶兽”也毫无惧色。我戴上厚实的橡胶手套,取出箱子里那根附赠的熟悉的金属杀蟹棒——一根长约二十厘米,一头是双叉形,另一头是扁勺形的特质钢条。它冰冷、光滑,是我执行这场“仪式”的关键“法器”。
先将那只最大的蟹翻转,腹部朝天。那里是它防御相对薄弱之处,覆盖着尖长的脐盖。我用手指抵住脐盖尖端,轻轻向上撬开一个缝隙,露出了其下隐藏的奥秘——一个形如单瓣小菊花的结构。这个放射状的结构下面,正对着青蟹的心脏。
我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死死按住蟹身,右手握紧杀蟹棒,将双叉那头对准那“小菊花”图案,用力刺入,然后顺势一搅!我能感觉到内部组织被撕裂、被搅碎的细微触感。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几乎是触电般的轻微震颤通过金属棒传递到我的掌心,与此同时,螃蟹那原本紧绷着、充满抗拒力量的肢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一般,彻底瘫软下来。刚才还威武张扬的生命力,在这一戳一搅之下,烟消云散。混合着掌控感和一丝隐秘残忍的快意,在我心中悄然蔓延。
接下来的步骤按部就班,一种行云流水的残忍美学。剪断扎带,用硬毛刷子仔细刷洗蟹壳的每一个凹槽、关节的每一处缝隙,刷去附着的微小生物和海塘的淤泥。掰掉腹脐,露出丰腴的膏脂。然后,双手扣住蟹盖边缘,用力,“咔嚓”一声脆响,蟹盖与蟹身分离。内部是另一个世界:灰白色的鳃毛像枯萎的水生植物上面还附着着一些小小的粉色藤壶,需要仔细去除;胃袋,那个三角形囊状物,被精准地剔除。蟹黄饱满,色泽金黄中带着一些青绿,散发着浓郁而原始的腥香还混着怡人的海藻清香。
将蟹身沿着中线斩成两半,再根据关节分成数块。那对巨大的螯钳被单独卸下,需要用上全身的力气才能掰断与身体的连接。最后,是处理这对最具威慑力的武器。我拿出家里常备的中号羊角锤,对准螯钳的每一节硬壳,稳稳地敲击下去。“咚、咚、咚……”声音沉闷而结实,坚硬的甲壳在重击下裂开细密的纹路,既是为了方便入味,也是为了之后剥食的便利。
起油锅,用的是耐高温的菜籽油。油热后,舀入一大勺昨天熬制好的大蒜紫苏酱。刹那间,“刺啦——”一声,浓郁的香气如同被释放的野兽,猛地炸开,充斥了整个厨房。大蒜的焦香、紫苏特有的清冽辛香,与热油激烈地交融,形成一股极具侵略性的味道洪流。
将切好的蟹块,连同那布满裂痕的螯钳,一股脑地倒入锅中。蟹肉与热油接触,发出更加欢快的嘶鸣。快速翻炒,青灰色的蟹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鲜红,如同被施以了最炽热的魔法。蟹黄在高温下凝固,紧贴在雪白的蟹肉上,散发出更加诱人的气息。
加水,冰冷的液体注入滚烫的锅中,蒸腾起大片白雾,暂时模糊了我的视线。水位刚刚淹没所有蟹块,我把那两个内部附着满满蟹黄的蟹盖也放入汤中。大火催沸,然后保持沸腾,整整十二分钟。期间,汤汁逐渐变浓,蟹的鲜味、紫苏大蒜的异香,以及某种更深沉的、难以名状的“海”的气息,在高温的熬煮下彻底释放、交融,化作一团有形的、带着重量感的气味云团,沉甸甸地压在厨房的每一寸空气里。
时间到,关火。我将螃蟹块捞起,沥干汤汁,小心地码放进大号玻璃保鲜盒里。高温下红艳诱人的蟹壳,在冷却后会呈现出另一种深邃的红色,而冷藏过的蟹肉,会更加紧实,也更易于从壳中完整剥离。那是一种延迟的满足,带着对完美口感的精准计算。
那剩下的汤汁也是精华,我将其过滤后倒入另一个密封盒。这汤汁,融合了所有风味的精髓,之后无论是煮一碗蟹汤泡饭,还是拌一份意面,都将是点睛之笔。我忍不住用勺子舀起一点,吹凉,送入口中。
一瞬间,味蕾仿佛被一场风暴席卷。紫苏与大蒜的复合香气率先攻城略地,然后是螃蟹那无比醇厚、带着强烈“肉感”的鲜甜,层层铺开。最后,是一种超越了一切日常鲜味剂(包括我最爱的鱼露)的、极其霸道而深邃的“鲜”,它勾动着食欲,也隐隐撩拨着某种更深层、更古老的东西,让人食指大动,心头却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悸动。
忙完这一切,刚好八点。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像是一场盛大仪式结束后残留的余烬。我这才脱下围裙,匆匆洗漱,换上职业装,将那个装满红色珍宝的保鲜盒郑重地放入冰箱冷藏室的最上层,仿佛安置一件稀世祭品。然后,出门,投入外面那个属于白日的、理性的世界。
(二)未名的阻挠
一天的工作异常顺利,效率高得让我自己都惊讶。仿佛晨间的那场“仪式”不仅献祭了螃蟹,也为我注入了某种奇异的精力。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下午三点。
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我的思绪已经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家,飘向了那个冰箱,那个保鲜盒。脑海中已经开始预演冷藏后蟹肉那冰凉、紧实、甘甜的口感,以及用那浓缩了极致鲜味的汤汁煮一碗泡饭的温暖场景。独享两只一斤以上的大公蟹,这是何等的奢侈与幸福!一股隐秘的、带着孩童般窃喜的期待感,在我胸腔里欢快地鼓动着。
就在这时,我桌上的内线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像一根针,刺破了我的美好幻想。
是部门主管G经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不同往常的、刻板的平静,仿佛在宣读一份与他无关的公告:“小Y,临时有个紧急项目,客户要求明天早上必须看到初步方案。你准备一下,我们五点半开个短会,讨论一下方向。”
“G经理,我今晚……”我试图解释,哪怕只是暗示有重要的私事。
“项目很重要,关系到季度考核。”他打断我,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全员参加,务必准时。”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一股冰冷的失望感从头顶浇下。但“季度考核”四个字像一道枷锁,我只能将那份升腾的烦躁强行压下。短会而已,最多一小时,我安慰自己。
五点半,会议准时开始。然而,这场所谓的“短会”,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延长了。G经理不断地重复着一些空洞、模棱两可的概念,对大家提出的具体建议不置可否,只是要求“再深入想想”、“换个角度”。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明亮的午后,逐渐染上黄昏的暖金,继而沉入都市霓虹闪烁的夜晚。
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八点……会议室里的空气变得浑浊,同事们脸上开始浮现出疲惫与不解,但没有人提出异议,仿佛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只是麻木地听着G经理那些越来越脱离实际、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发言。他的眼神偶尔会变得空洞,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嘴里喃喃着一些听不清的音节。会议室的白炽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光线似乎也变得更加惨白、不稳定。
直到晚上九点,这场近乎梦魇的会议才在G经理一句“今天先到这里,大家回去再酝酿一下”的总结中,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没有明确的结论,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仿佛这几个小时的存在,仅仅是为了消耗掉这段时间本身。
我几乎是冲出了公司大楼,夜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焦躁和那丝隐隐的不安。我站在路边,急切地掏出手机,点开了常用的打车软件。
信号满格,软件运行正常。然而,当我按下“呼叫”按钮后,屏幕上出现的不是预计等待时间,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令人心焦的加载图标。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依旧如此。我退出软件,重启手机,再次尝试,结果一模一样。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住了数据的流通,将我隔绝在这便利的服务之外。
无奈,我只能走向传统的出租车扬招点。平时这里车流如织,空车也不少。但今晚,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一辆辆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从我面前驶过,对我拼命挥舞的手臂视若无睹。它们的速度不快不慢,司机们的脸在斑驳的路灯光线下模糊不清,但似乎都刻意地、一致地避开了我这个方向。有一辆车甚至在我面前减缓了车速,车窗摇下,司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空洞得可怕,随即又猛地加速离开,尾灯像两颗嘲讽的红点,迅速融入车流。
一种被整个世界针对的感觉,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了我的脊椎。
就在我几乎绝望,考虑是否要走回公司凑合一夜时,一辆看起来颇为老旧的暗红色出租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面前。它没有亮顶灯,像是私自营运的黑车,但此刻我已顾不了那么多。
我拉开车门坐进后座,报出小区地址。司机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我甚至怀疑我听到的是一声含混不清的“咕”),算是回应。车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咸腥的气味,像是海鱼腐烂的味道混合着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刺鼻花香,令人作呕。车窗玻璃似乎也特别脏,蒙着一层油腻的污垢,让窗外的霓虹灯光变得扭曲、光怪陆离。
车子启动了,开得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可以说……是在死寂中滑行。引擎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似乎也消失了,我们仿佛是在一块无声的滑板上移动。我透过后视镜观察司机,他戴着低低的棒球帽,整张脸隐藏在阴影里,双手戴着脏兮兮的白手套,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他显得过于僵硬,过于安静了。
不安感在我心中加剧。我试图找点话说:“师傅,今晚路况好像不错?”
没有回应。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就在这时,车子驶入了一条我熟悉的隧道。隧道内的灯光忽明忽灭,频率快得让人心慌。在明灭交替的间隙,我无意中瞥向车窗。污浊的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我的倒影,以及……司机那隐藏在阴影下的头部侧影。
在一次灯光骤然亮起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倒影中,司机帽子下的阴影里,似乎并不是一张人类的面孔,而是几根蠕动着的、滑腻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东西!它们正缓缓地、慵懒地蜷曲伸展着!
我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我惊恐地转向真实的司机方向,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帽檐下的黑暗深邃依旧。是光线错觉?还是车窗污垢造成的扭曲影像?
我不敢再看,死死地盯住前方,祈祷隧道快点到头。
眼看就要驶出隧道出口,光明在望。突然,“嘭”的一声闷响,车身猛地一震,随即向一侧倾斜。车子被迫停了下来。
司机终于有了反应,他慢吞吞地下了车,查看情况。我也跟着下车,发现右后轮胎完全瘪了,上面扎着一块形状极其不规则、边缘锐利的黑色东西,不像是常见的钉子或玻璃,更像某种……甲壳类的碎片?在隧道口惨白的光线下,它泛着湿漉漉的、不自然的光泽。
“爆胎了。”司机用那种毫无起伏的声调说,他站在轮胎旁,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笼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那隐藏在帽檐下的“目光”,似乎正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审视。
“这里离你家不远了。”他补充道,声音像是从深水里冒出来的气泡。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的氛围,巨大的恐惧压倒了对螃蟹的渴望。我甚至没有提出赔偿或等待救援,只是颤声说了一句:“剩下的路我自己走!”然后,像是逃离某个瘟疫区一样,头也不回地朝着小区方向狂奔而去。夜风在我耳边呼啸,背后那辆暗红色的出租车和那个诡异的司机,如同一个迅速褪色的噩梦片段,被我狠狠抛在身后。
(三)降临与消解
这段路确实不远,但在极度的恐惧和疲惫下,感觉无比漫长。路灯的光晕在我奔跑的视野中摇晃、扭曲,像是透过晃动的水面观看。那咸腥的、腐烂的海的气味,似乎依旧萦绕在我的鼻端,久久不散。
终于,熟悉的单元楼出现在眼前。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进电梯,拼命按着关闭键和所在的楼层键,仿佛慢一秒就会有不可名状的东西跟随进来。电梯缓缓上升,金属厢体发出单调的运行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叮——” 楼层到了。我冲出电梯,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好几次都对不准锁孔。好不容易打开家门,我立刻反手将门重重关上、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
家里一片黑暗,寂静无声。预想中扑鼻的、残留的紫苏蟹香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原始、更加浓烈的……海腥味。冰冷,潮湿,带着深海淤泥和某些从未见过阳光的生物的气息。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厨房的方向。
冰箱。
我离家时紧闭着的冰箱门,此刻……正大大地敞开着。
冰箱内部照明灯发出的惨白光芒,是这黑暗客厅里唯一的光源,勾勒出一个蹲踞在冰箱前的、难以名状的轮廓。
那是什么?
它不是实体,至少不是我认知中的任何实体。它更像是一团凝聚的、不断流动的黑暗,一团人形的虚空。无数滑腻、半透明的触须从这团虚空中伸探出来,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凝聚,时而消散,蠕动着,翻滚着,散发出幽幽的、仿佛来自星海之外的微光。这些触须正缠绕着我那个装有炒螃蟹的玻璃保鲜盒。
盖子被打开了!
那些虚幻又真实的触须,正探入盒中,缠绕着那些红艳的蟹块,尤其是那布满裂痕的巨螯。它们不是在“吃”,更像是在“吸食”。我看到蟹壳上浓郁的红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退,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华。蟹肉的饱满轮廓也在干瘪、萎缩。一股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遥远深渊的、满足的吮吸声,在死寂的厨房里若有若无地回荡着。
它在偷吃我的螃蟹!我耗费“巨资”、精心烹饪、历经千辛万苦才带回来的,寄托了我一整天期待与快乐的螃蟹!
刹那间,所有的恐惧,所有这一晚上积累的诡异、不安、疲惫,全部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炽烈的怒火所取代!那是一种源于最基本**被亵渎的、最原始、最纯粹的愤怒!什么未知的恐惧,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在这一刻,都被这滔天的怒火烧成了灰烬!
“放下我的螃蟹!!!”
我发出一声自己都未曾想象过的、近乎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冰箱前的虚空触手生物冲了过去!愤怒给了我无穷的勇气,我甚至挥舞着拳头,想要砸向那团蠕动的黑暗——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看起来冰冷、滑腻的触须的瞬间……
猛地一震。
我……睁开了眼睛,醒了。
视线里是熟悉的天花板,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柔和地洒落。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床垫,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枕边,手机的闹钟正在执着地振动着,屏幕显示——清晨六点五十九分。
我……躺在床上?
刚才那一切……公司诡异的加班,打不到的车,触手司机,爆胎,还有冰箱前那亵渎我珍宝的怪物……全都是一场梦?
我大口地呼吸着,胸腔里心脏依旧在狂跳,一种极度的虚脱感蔓延四肢。但那愤怒的余烬,依旧在我心中灼烧。
就在这时——
“叮咚——”
清晰而短促的门铃声,从客厅大门外传了进来。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时间,是早上七点整。
长丰镖局……送螃蟹的,来了。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卧室的门,仿佛那扇门后,连接着的已不再是那个熟悉、安全的世界。冰箱里空荡荡的,而梦境中那亵渎的吮吸声,和现实中清脆的门铃声,在我耳边诡异地重叠、回响。那超越鱼露的霸道鲜味,似乎还残留在我的记忆味蕾上,但此刻,却只带来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今天的螃蟹,我……还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