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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一千种醒来的姿势 > 第102章 第九十五个梦:周二补给日

每周二,是我的补给日。

这不是什么需要庆祝的节日,单纯是我在这个运转尚且正常的世界里,为自己划定的一种生存节奏。每周一次,开着我那辆深蓝色马自达,穿梭于附近几个固定的折扣超市和大型会员店之间,像一只辛勤但缺乏效率的工蚁,搬运着维系接下来七天生命的各种物资。

海市,一座建立在冲积平原上的超级都市,地质教科书上反复强调的“非地震带”范本。这里的危险通常来自于股市K线图的跳水,或者早晚高峰时高架路上的血压,无论哪一种,都跟地壳运动无关。我,一个自诩的“末世风格”爱好者,书架上塞满了从《怀斯曼生存手册》到各种废土科幻小说的读物,硬盘里存着几个T的灾难电影和生存纪录片。我熟知如何过滤污水、设置陷阱、甚至用简易材料制造太阳能蒸馏器。这些知识像一堆华丽却从未被使用的工具,整齐地码放在我大脑的某个角落,覆盖着一层满足自我幻想的薄尘。而我的车上,时刻准备着一个塞满生存物资的四十升登山包。里面有高能量压缩食物、综合维生素、多功能工具、火源、常用药、救生毯、简易饮用水过滤器、塑料地膜、速干衣物等等。这是我这个生存宅为自己准备的看起来永远都不会用上的应急背包。

今天,马自达的后备箱里已经装了一半:某马会员店的廉价牛排和大量包装熟食,折扣超市买一送一的牙膏牙刷组合,还有临期但价格惊人的能量棒。时间是下午两点十七分,按照我精心规划的“一周折扣时间表”,下一站是隔壁社区的“惠丰仓储”,那里周二下午的生鲜区会有一次力度不小的打折。

车机播放着不痛不痒的日推音乐,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有些晃眼。我打了个哈欠,心里盘算着晚上是煎一块牛排,还是就着熟食凑合煮碗麻辣粉丝汤。生活就像这条重复了无数次的熟悉道路,平坦,乏味,可预测。

然后,世界就疯了。

不是摇晃,也不是倾斜。是纯粹的、暴烈的、来自脚下的纵向抛掷。

第一下,我感觉我的马自达像被一个无形的巨人狠狠踹了一脚轮胎,整个车头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方向盘瞬间脱离掌控,安全带勒进我的锁骨,痛得我眼前一黑。车机的音乐因为手机网络信号中断而哑火。

第二下,第三下……大地在跳跃!是真的,像一张被剧烈抖动的毯子,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我死死抓住方向盘,视线所及,整个世界都在癫狂。前方不远处的路面,像一块被掰断的威化饼干,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豁开一道黑色的、深不见底的裂缝。更远处,那些我曾以为会永恒屹立的摩天大楼,此刻像喝醉了酒的巨人,以一种缓慢却无可挽回的姿态,开始倾斜、崩塌。玻璃幕墙成片成片地剥落,在阳光下反射出最后一片刺眼的光芒,然后化为亿万片致命的碎屑雨。轰隆隆——声音终于追上了景象,那是混合了结构断裂、混凝土粉碎和人类尖叫的末日交响乐。

地震?海市?这特爹怎么可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熟读于心的生存知识,此刻像被这场地震震得粉碎,连一点残渣都搜刮不出来。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像冰水一样瞬间灌满了我的四肢百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车子彻底熄火了。我颤抖着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车门因为车体的变形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脚踩在地上的感觉是虚浮的,大地还在微微颤抖,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在喘息。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曾经熟悉的街道变得面目全非,裂缝纵横,有的地方隆起,有的地方塌陷。车辆像被孩子随手丢弃的玩具,堆叠在一起,不少还在冒着黑烟。灰尘遮天蔽日,让阳光变得昏暗而诡异。哭喊声、呼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微弱却撕心裂肺。

我的马自达,我心爱的小车,前轮已经陷进了一道裂缝里,显然是没救了。末世爱好者?我特爹就是个笑话!空有一肚子理论,事到临头,只剩下惊慌失措。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混乱的思绪。我强迫自己冷静——至少是试图冷静。我冲到车后,奋力打开变形的后备箱,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物资。把我饮食类的都塞进采购必备的那个装着好几个冰袋的大型保温包,随后背上我的生存背包,又拆了两套牙刷牙膏带上。顺便把车里的卫生纸和湿巾也塞进了登山包两侧的网袋里。

背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给了我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我放弃了车,选择徒步。目标?没有明确目标。只是本能地想要离开这片还在不断掉下碎块的危险区域,寻找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临时庇护所,书上说,要结构稳定,远离危险建筑和可能的地质灾害点。

我开始了漫无目的的跋涉。

接下来的三天,如同在地狱边缘行走。白天,我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城市的废墟之间,搜寻着一切可能有用的物资:未破损的瓶装水、散落的食物、还能用的电池。我也试图寻找其他幸存者,但回应我的,往往是更深的寂静,或者是从瓦砾堆中伸出的、已经僵硬的手。我见过为了一瓶水而疯狂抢夺的人,也见过眼神空洞、只是坐在废墟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沟通无效,互助渺茫。大多数时候,我只能独自一人。

通讯彻底中断了。手机没有信号,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砖头。收音机里,无论怎么调频,都只有永无止境的沙沙声。没有官方的广播,没有军队的通知,没有任何来自外界的消息。这种绝对的、被世界遗忘的寂静,比废墟本身更让人绝望。我推测,这恐怕不是一场局部灾难。或许是全球性的?这个念头让我的脊椎都在发凉。

夜晚,我寻找相对安全的角落栖身。通常是那些完全垮塌的平房结构,确认没有死难者,结构也相对稳定,不会二次坍塌。我蜷缩在砖石瓦砾构成的狭小空间里,听着外面风声呜咽,偶尔夹杂着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或者遥远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寒冷和恐惧渗透骨髓,我几乎无法入睡,只能靠回忆那些末世小说里的情节来给自己打气,但现实远比任何虚构故事都更残酷、更真实。

第三天下午,我的水快喝完了。目标锁定在几公里外的一处大型超市。那里或许还能找到一些遗漏的物资。我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一片曾经是公园、如今布满裂缝和翻涌泥土的空地。

就在我勉强能看到超市那残破轮廓的时候,天空,变了。

一个阴影急速笼罩下来,伴随着一种低沉的、并非引擎轰鸣的嗡鸣声。我惊恐地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银色的球体,正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轻盈,缓缓降落在我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它通体由某种哑光金属构成,线条流畅,没有任何可见的舷窗或接口,体积大概能轻松装下一辆小巴车。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冷冽的光。

外星人?陨石?还是某种秘密武器?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旁半截水泥管后面,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银色巨球落地时几乎没有震动。接着,球体表面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扩大成一扇门。里面透出温暖的白光。

一个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健壮、目测五十岁上下的大姨。她穿着一身利落的深灰色工装,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发髻,面色红润,眼神锐利。最让我目瞪口呆的是,她手里还牵着一个约莫三四岁、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

这组合太具有冲击性,让我一时忘了害怕。

大姨目光扫视一圈,立刻锁定了我藏身的水泥管,用一口极其纯正、自带亲和与威慑力的东北话扬声道:“哎,那旮旯猫着的那姑娘!出来吧,瞅你那怂样儿,我要是想害你,你躲那儿有啥用?”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近距离看,那银色大球更显庞大,科技感十足,与周遭的废墟格格不入。

“这……这是?”我声音干涩。

“末日生存舱,没见过啊?”大姨语气很平常,像是在介绍自家新房车,“能扛住八级地震外加核辐射,里面够睡俩人带一小孩儿。”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像在评估一件物品,“就你一个?会点啥不?”

求生的**让我瞬间清醒。我赶紧报上我的“技能”:“我……我会点电工,能接线什么的。会做饭!还能扛大包,我平时有健身习惯!”我怕她不信,还补充道,“我包里还有些食物,可以都给你!”

大姨看了看我鼓鼓囊囊的背包,又看了看我虽然狼狈但还算结实的体格,最后目光落在我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但写满恳求的眼睛上。她叹了口气,嘟囔道:“唉,麻溜儿地吧,这好几天了,就碰着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行吧,进来搭把手。你叫我王姨就行。这小丫头是我捡的,不爱说话,我给她取了个名儿叫粘豆包。”

我就这样,被一位东北大姨和她捡来的孩子“收编”了。

我的那点物资,在王姨的生存舱面前,显得寒酸而可笑。但这似乎是我能提供的、表示诚意的全部。

生存舱内部果然如王姨所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入口处是小小的过渡区,进去后是主舱室。空间利用到了极致,几乎没有一丝浪费。左手边是一个极其狭窄,仅容一人站立、转身都困难的淋浴间。右手边则是并排的两个“睡眠舱”——那根本不是床,更像是宇航员用的那种,把人竖直地“塞”进墙壁上的一个凹槽里,有束缚带把人固定住,王姨说这玩意儿叫“空间站同款”。舱室中间有可收放的小桌板。靠墙的位置嵌着食物冷冻箱和空气净化系统。最神奇的是,靠近舱壁的一块面板可以向外滑动展开,露出一个带有小型电磁炉和操作台的烹饪区。

王姨的生存舱,和我那点可怜的生存知识,以及过去三天如同原始人般的挣扎求生,形成了荒诞而又令人无比安心的对比。

当晚,我在那逼仄的睡眠舱里,被束缚带固定着,却感受到了灾难以来第一次的相对安全和温暖。虽然睡姿别扭,但至少不用担心头顶的废墟会塌下来。

第四天早上,我是被一阵熟悉的、久违的食物香气勾醒的。挣脱开束缚带,揉着眼睛爬出睡眠舱,我看到王姨已经展开了那个外展烹饪台,上面摆开了阵势,看起来打算大干一场。小粘豆包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玩着一个旧的毛绒玩具。

“醒啦?”王姨头也没回,正用力揉着一团面,“今儿我生日,说啥也得整点好的庆祝庆祝!不能因为末世了,就不过日子了不是?”

生日?在末世里庆祝生日?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啊!生日快乐,王姨!”

“快乐啥呀,凑合乐呵一下吧。”王姨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来来,你不是会做饭吗?别闲着,把那肉鸡给解冻了,收拾干净,咱们做熏鸡!面粉、猪肉我都找出来了,今天咱整锅包肉!”

锅包肉!熏鸡!这些词光是听着,就让我口腔里疯狂分泌唾液。过去三天,我啃着能量棒和压缩饼干,几乎忘了热乎的、有滋有味的饭菜是什么感觉。

我立刻撸起袖子,投入到这场伟大的“生日宴”准备工作中。我负责所有打下手的活计:处理那只冻得硬邦邦的肉鸡,拔掉细毛,清洗内脏;按照王姨的指示,将有限的调味料——一点酱油、盐、还有王姨珍藏的一小瓶料酒——调配成腌料;将猪肉切成薄片,王姨检查后点头认可“刀工还行”;按照吩咐调面糊……

王姨是总指挥兼主厨。她动作麻利,力气也大,拍肉、上浆、炸制,一切井井有条。她指挥我用生存舱的简易工具和有限的燃料,搭建一个临时的熏制架,将抹好腌料的鸡架在上面,下面用捡来的树枝慢慢熏烤。整个生存舱周围,渐渐弥漫开一股混合了烟熏气息和食物油脂香气的、令人无比幸福的味道。

做锅包肉是最考验功夫的。油温要精准,复炸的火候要到位,那碗至关重要的酸甜芡汁(用有限的糖和醋调的)更是灵魂。王姨站在烹饪台前,神情专注,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刺啦一声,裹着面糊的肉片下锅,在热油中迅速膨胀、变得金黄酥脆。捞出,控油,再回锅,倒入芡汁快速翻炒,让每一片肉都裹上亮晶晶的酱汁,最后撒上一点王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切得细细的葱姜丝。

那香味,霸道、浓郁,带着直击灵魂的酸甜,瞬间压过了废墟间所有的腐朽气息。

我们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当熏鸡呈现出诱人的焦糖色,锅包肉堆满了一个金属餐盘,旁边甚至还热了几个从仓库里找到的、同样冻得硬邦邦但现在变得松软白胖的馒头时,这场末世生日宴达到了顶峰。

我们三个人——王姨,我,还有小粘豆包——围坐在展开的小桌板旁。王姨给粘豆包夹了一小块撕好的熏鸡腿肉,又给我夹了一大块锅包肉。

“来,敞开了吃!今天管够!”

我怀着虔诚的心情,将那块锅包肉送入口中。外壳酥脆,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里面的肉片却异常鲜嫩。酸甜汁的比例恰到好处,刺激着味蕾,唤醒了我沉睡已久的对美好食物的所有记忆。太好吃了!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锅包肉!那恰到好处的火候,那平衡的酸甜,那酥脆与软嫩的对比,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烟火气,狠狠地撞击着我的心脏。熏鸡也是如此,烟熏味深入骨髓,肉质紧实而有嚼劲,咸香适口。

我们都没有说话,埋头苦干。小粘豆包也吃得满嘴是油,小手抓着鸡肉,咿咿呀呀地表示满意。

吃得差不多了,王姨小心翼翼地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个好朋友派和一小包显然是蛋糕店会搭配送的那种金色生日蜡烛。她在我惊讶的眼神里,拆开好朋友派,放在一个纸盘子里,然后抽出一根金色的小蜡烛用塑料底座插在了好朋友派上。

“怎么样?没想到吧?”王姨得意地笑了笑,用火柴点燃了蜡烛。

昏黄的烛光在略显昏暗的舱室里跳跃着,映照着王姨带着笑意的脸,映照着粘豆包好奇的大眼睛,也映照着舱门外那片支离破碎的世界。这画面如此割裂,却又如此温暖。

“来,粘豆包,跟姥姥一起许愿。”王姨把粘豆包抱到膝盖上,握着她的小手,自己也闭上眼睛。

“祝俺们粘豆包平平安安,快点会说话……祝咱仨都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我看着她们,看着那在末世废墟中倔强燃烧的小小烛火,眼眶有些发热。我也默默地闭上眼睛,在心里许下了一个愿望。不是为自己,不是为这顿美食,而是一个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奢侈又如此真切的愿望——

“世界和平。”

烛光摇曳,将这短暂而珍贵的温馨时刻,牢牢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

……

然后,我猛地睁开了眼睛,醒了。

眼前不是生存舱银灰色的内壁,没有王姨,没有粘豆包,也没有那令人心安的烹饪台和残留的食物香气。映入眼帘的,是我熟悉的天花板,窗外是城市清晨灰蒙蒙的天光。

我久久没有动弹,梦境中的一切如同潮水般退去,却又留下了深刻的痕迹。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股锅包肉酸甜酥脆的香气,以及熏鸡的浓郁烟熏味。那口感,那味道,历历在目,真实无比。

我慢慢坐起身,揉了揉脸,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奇异的庆幸感交织在一起。

真是一个好梦啊。

我拿起床头的手机,解锁,打开小绿书。

在搜索框里,我郑重地输入了三个字:

“锅包肉”。

我想,我可能要开始学做东北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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