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吾行再度清醒,看着连晁生那双熬得通红的疲惫双眼,难得地生出一点心虚和……想哄哄他的念头。
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声音虽然虚弱,却故意带上几分轻松调侃的意味:
“连医生……别摆着张阎王脸了……我这不是……又爬回来了嘛……” 一句话没说完,又引得一阵轻咳。
连晁生没说话,递过一杯温水。
任吾行喝了口水顺气,眼睛转了转,决定分享点趣事:“咳……这次下去……还挺热闹的……”
“刚走到城门口……就看见老谢老范在那儿……嗐,他俩又记岔了,一个说我是10086次来,一个非说是10087……争得面红耳赤……” 他边说边忍不住笑,却又牵扯到肚子,痛得龇牙咧嘴,“我一看,这机会不就来了?就……溜进去了!”
连晁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酆都里头都是老熟人了,” 任吾行喘了口气,继续道,“结果还没逛两步就特么被个老债主追……就是民国时欠我一卦那个……我只好往忘川边跑……”
“然后呢?” 连晁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然后啊……” 任吾行眼神亮了些,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就碰上孟婆姐姐了……别听名字老,人家可是个大美人儿,就是心吧有点黑,” 他顿了顿,似乎心有余悸,“她笑盈盈的端出一碗新研发的魔鬼辣口味孟婆汤,非要我尝尝鲜……”
连晁生:“……”
“那玩意儿对我又没用,但那个辣啊……” 任吾行做出一个夸张的吐舌头表情,“我当场就吐了。孟婆姐姐脸一黑,直接一脚把我踹忘川里去了……”
他讲得绘声绘色,仿佛那不是恐怖的冥河,是个游泳池。
“结果,水里也不消停……碰上以前因为我恶搞算卦赌输钱的水鬼,又来找我麻烦……扑腾得可热闹了。” 任吾行边说边笑,笑得身体直颤,嘴角又渗出血丝,他却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去。
连晁生赶紧按住他:“别笑了!伤口要裂开!”
任吾行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继续兴奋地说:“最后把阎王爷都惊动了,他老人家把我从水里拎出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说怎么又是你小子!天天在我生死簿上一闪一闪的,是不是想用二进制编个程序黑进来,好给别人逆天改命?…”
他模仿着阎王威严又无奈的语气,惟妙惟肖。
“总之好像我一来,半个酆都都鸡飞狗跳……” 任吾行总结陈词,脸上带着点得意,随即又因为剧痛而蜷缩起来,冷汗直冒,却还在笑,“最后还是老谢老范看不下去了,把我强行拖出来,第n次无情地一脚……踹回来了。还说……‘别再来了!’……哈哈哈咳……” 笑到最后变成了痛苦的抽气。
任吾行一边忍痛一边笑,一边吐血。
连晁生听着他这惊心动魄、作死无极限的“酆都一日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连晁生想生气又想笑,笑他这走到哪里都能搅得天翻地覆。
——但更多的,是那种失而复得后,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的后怕和无力。
连晁生长叹一口气,拿过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任吾行嘴角的血迹和额头的冷汗。
“听到了吗?” 连晁生看着任吾行因为忍痛而湿漉漉的眼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黑白无常都说‘别再来了’。所以,你给我老老实实在阳间待着,不准乱跑,特别是酆都!”
任吾行虚弱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嘴角却还挂着那抹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小声嘟囔:
“嗯……下次我试试……看能不能黑进生死簿玩玩……”
连晁生:“……” 他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只病猫气得冒出尾巴。
窗外,符佑惊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清淡的药膳粥走来,嘴里念叨着:“任先生这次可遭大罪了,得好好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