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病的日子漫长又无聊。任吾行被连晁生像对待易碎古董一样严格看护,别说碰铜钱,连窗边多站一会儿都会被立刻“请”回床上。
这天下午,任吾行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枝头蹦跶的麻雀,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转过头,看向正在一旁安静看医案的连晁生,两眼放光带着刻意营造的无辜道:
“连医生,”他声音软绵绵的能滴出水,“我好无聊啊……我们养只宠物吧?”
连晁生头都没抬,语气斩钉截铁:“不行。”
“为什么?”任吾行立刻摆出委屈的表情,“你看别人家都养小猫小狗,多可爱。我可以养只小仓鼠,就一点点大,不占地方……”他比划着,手指纤细苍白。
连晁生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又无奈:“宠物身上有细菌、寄生虫,你现在的免疫力……随便一点感染都可能要命。想都别想。”
任吾行撇撇嘴,不说话了。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新一轮攻势:“那……养鱼总行了吧?鱼在水里,碰不到。”
“鱼缸水汽重,容易滋生霉菌,对你肺部不好。”
“乌龟?乌龟干净。”
“乌龟也可能携带沙门氏菌。”
“鹦鹉?会唱歌解闷。”
“鸟类的羽毛和粪便更是过敏源。”
任吾行每提一个建议,连晁生都能用严谨的医学理由瞬间驳回,逻辑严密,无懈可击。符佑惊在一旁听着,都想给连医生鼓掌了。
任吾行彻底“沮丧”了,他耷拉着脑袋,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幽怨的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唉……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活着真没意思……连个小动物都不能陪陪我……”
他开始细数自己多么可怜多么孤独,语气凄婉,配合着他那副病骨支离的模样,杀伤力极大。
连晁生捏了捏眉心,他知道任吾行多半是在演戏,但这家伙总能精准地戳中他的软肋。他看着任吾行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头一软。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任吾行都以为这次计划又失败了,准备祭出“那我只好自己偷偷去花鸟市场”的大招时,连晁生终于无奈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一定要养?”
任吾行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黯淡的眼神瞬间放光,拼命点头:“嗯嗯嗯!”
连晁生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好。”
……
一只……庞大得几乎占据小半个房间的、毛色如同月下流银的巨狐!九条蓬松柔软的尾巴在身后悠然摇曳,几乎要扫到天花板。那双熟悉的、带着无奈和纵容的金色眼眸,此刻嵌在优雅的狐狸脸上,正静静地望着床上已经目瞪口呆的任吾行。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妖气,闻起来心神宁静。
任吾行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足足愣了十秒钟。然后,他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和笑声混合的声音。
“咳……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捶床,“连、连医生……你……你居然……哈哈哈哈……这么大只!”
他想象中的宠物……反正小仓鼠大小,结果连晁生直接给他变了个九尾狐祖宗出来!
银色巨狐优雅地踱步到床边,低下头,用湿润冰凉的鼻尖轻轻碰了碰任吾行笑得发红的脸颊,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咽,仿佛在说: “笑够了没?再笑就变回去。”
任吾行立刻捂住嘴,但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巨狐下颌处异常柔软光滑的毛发,触感好得不可思议。
“哇……”他发出惊叹,手指眷恋地在那片银缎般的皮毛上流连,“原来你本体这么……霸气。”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当宠物养,好像有点太奢侈了?”
巨狐白了他一眼——我明天还要上班。谁跟你闲的似的。
他甩了甩尾巴,干脆在床边趴了下来,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可靠的银色小山,将任吾行笼罩在一片安宁的气息里。
符佑惊听到动静探头进来,看到这一幕,惊得手里的抹布都掉了,结结巴巴:“连、连先生……您……这……”
任吾行得意地冲符佑惊眨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 “我的新宠物。”
从那以后,连晁生的诊所里就多了一道奇景:病弱的任先生身边,时常趴着一只漂亮得不像话的银色大狐狸。任吾行累了就直接靠在狐狸温暖柔软的身上睡觉,手冷了就埋进狐狸毛里取暖,无聊了就去数那九条尾巴到底有多少根毛……
连晁生总是纵容地任由他折腾,只有在任吾行玩得过火或者不小心碰到旧伤时,才会用尾巴轻轻圈住他,或者用那双深邃的狐狸眼不赞同地看着他。
至于细菌?寄生虫?过敏源?在千年九尾狐强大的妖力净化下,那些根本不存在。
任吾行终于拥有了他独一无二的、世界上最安全也是最霸道的“宠物”。而连晁生,则收获了一个只要变出本体就会变得异常乖巧、不再整日想着往外跑的……呃,大型挂件病号。
双赢。
……
自打连晁生被迫开发出“狐狸形态”这项新功能后,任吾行的养病生活质量直线上升,甚至达到了乐不思蜀……或者说,某人乐不思作死的新高度。
“连医生~这边这边,毛有点乱了!”任吾行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把符佑惊贡献出来的、专门用来打理珍稀兰花的玉梳,指挥着趴在床边的银色巨狐。
巨狐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配合地微微侧过头,将脖颈处最蓬松柔软的那片皮毛暴露给他。
任吾行立刻眼睛发亮,小心翼翼地用玉梳梳理那流光水滑的银色长毛,梳顺了,他还忍不住把整张脸埋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唔……”任吾行发出满足的、类似吸猫上瘾般,声音闷在厚厚的狐狸毛里,“连医生,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雪松?冷泉?…”
巨狐的耳朵尖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意味不明的咕噜声,算是回应。
若是人形,连晁生此刻定然是满脸通红外加咬牙切齿,但狐狸形态……刚好。
他只剩下那双深邃眼眸里流露出的一丝纵容和……认命。
任吾行吸够了脖子,又得寸进尺地瞄准了那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尾巴!让我摸摸尾巴!”他伸手就去捞最近的那条。
巨狐尾巴灵敏地一甩,轻松躲开,还用尾巴尖不轻不重地扫了一下任吾行的手背,以示警告。
任吾行瘪瘪嘴,立刻换上那副病弱可怜的表情:“咳咳……我头晕……需要摸着点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才能好……”
巨狐:“……” 明知道他是装的,但一看他那张苍白的小脸和湿漉漉的眼睛,连晁生还是心软了。他默默地将一条最蓬松的尾巴挪到了任吾行手边。
任吾行瞬间痊愈,一把抱住那条比他整个人还粗的毛尾巴,心满意足地蹭来蹭去,嘴里还念叨着:“哇……这个手感……绝了……狐狸精,你以后冬天就保持这个形态给我当暖炉吧?”
巨狐直接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这病猫,真是给三分颜色他就能开染坊。
符佑惊偶尔送药进来,看到这一幕,总是忍俊不禁。
曾经气场强大、令人生畏的连先生,如今变成了一只被病号当成大型抱枕rua来rua去的狐狸,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性。他甚至偷偷用留影石记录下了几个片段,准备等任吾行好了敲诈……哦不,是分享给他看。
巫厌远远感受到这边过于“祥和”甚至有点“腻歪”的妖气波动,血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理解,然后默默遁入更深的阴影里——比起面对一只沉迷吸狐狸的作精和一个毫无原则纵容的狐妖,他宁愿去面对十个难缠的邪祟……女道士。
勿言她有次来找巫厌,顺路过来看了一眼,当场就笑得直不起腰:“哎哟我去!连晁生你也有今天!任吾行你小子可以啊,把这千年老狐狸训得跟家养萨摩耶似的!”
巨狐睁开眼,冷冷地瞪了勿言她一眼,妖力威压瞬间让室温降了几度。
勿言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得,你们继续,继续哈!” 她笑着溜走了,临走前还冲任吾行比了个大拇指。
任吾行把脸埋在温暖的狐狸毛里,得意地偷笑。他发现,只要他摆出虚弱的样子或者稍微撒个娇,连晁生就几乎对他有求必应。这种被无限纵容的感觉,好像……还挺不赖的?
当然,他也没忘记养病(养好了才有力气发癫!)。只不过,现在的“养病”变成了靠在狐狸身上喝药,摸着狐狸耳朵抱着狐狸尾巴睡觉。
如今吸狐狸似乎成了任吾行专属的特效药。而连晁生……似乎也被迫无奈习惯了。
毕竟,能看到这只总是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病猫,如此安稳待在自己身边不发神经,偶尔变回原型当个“宠物”,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