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又是精英。
晓海调整心情,是拼命打一场还是伺机逃离?事实上,两个选项都是一样的结局。
那就干脆,不管他吧。
晓海走向前,当没有看到那个人,走到对方身旁的时候,他似乎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连心脏都压抑。
“回答问题。”
晓海走不动了,他不知道身体里面的什么东西在窜动,骨骼、血液、脏器都难受万分。
“带所有人离开。”晓海直视他,清晰的说出了与来时相悖的的答案。
“谁?”
“玻璃房里面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别人了!”晓海不顾身上的痛苦,迈开脚奔跑。
只要有一个目标,只要一个目标,即使没有路,也要闯荡出来。因为只要有了方向,即使远在天边、即使在不同的时间与空间,一定会到的。
相信,既是真相,也是谎言,它在一片茫茫中成为丁达尔效应的光线。
自此,光便有了形状。
水击破重重阻碍,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如利刃击去。
他是打不过精英,又怎样?
他是逃不了,又怎样?
那就,在热烈中,迎接“新生”。
精英的周围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墙,水在即将接触到他时消失了。准确的来说,是分解变成了气体。
“你很有勇气,我是尼莱索沃。”
即使知道能力差距,即使知道自己绝对逃不了,晓海从始至终没有停下脚步。
走到死路了。
这并不代表完全走投无路,晓海拐进旁边的房间,环顾四周想着办法。
“看来这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尼莱索沃在后面慢慢的走着,似乎并不急着将晓海抓住。
他只是站在那,整栋建筑除了前方的灯光外,其他所有电子元件便在一瞬间全部失效了。
“晓海,晓海。”陈小晞用微弱的嗓音说:“把我放下来吧,背着我你跑不掉的。”
晓海不是很同意:“反正都是死,多带一个人跑也不会怎样!”
“那我自己走。”陈小晞笑了笑,她用没受伤的手支撑着从晓海背上下来,勉强站在地上,又道:“最后再锻炼一下我无可救药的体育吧。”
晓海想起关在实验室的深渊,扯着嘴角道:“我们,把深渊都放出来吧。”
“晓海,你……”陈小晞想说他疯了,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这是一个赌注,我们把深渊放出来,赌他们会不会像索兰的妈妈那样‘苏醒’。其他人就留在玻璃房,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这也是拯救他们。”
陈小晞有些恍惚,他总觉得晓海变了,又好像没变。
但事到如今,在精英面前弱小的他们似乎也只能靠这个办法了。
“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没追过来。”陈小晞自言自语。
“总之,快走吧。”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他们到最后一个岔路口,借着记忆往相反的方向走,只要这里的路是通的,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们到了。
晓海与陈小晞对视,一人一边,把深渊放出来。
门锁前有一块屏幕,它本来显示了一把锁,但光亮消失,只要按下按钮便能打开。
“太奇怪了。”晓海有种不好的感觉。
“哎不管了,晓海,一起死也不赖!”陈小晞快速开着门,按完就往下一个门跑。
晓海不再去想那些,回应道:“对,最后再拼一把!”
他开完最后一个房间的门,向后面看,喊:“大家,请你们带深渊出来,接着自己呆在房间里。我们有机会出去!”
“为什么?”他旁边的房间里,一个年轻人背对着他坐在阴影中。
“你们不想离开深渊吗?随时可能会被……”晓海的声音弱了几度。
年轻人不假思索:“那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我最清楚不过了。
“我知道。”晓海平静的说:“我就问你们,想不想逃走?”
年轻人沉默起来,但他对面的房间里,一个女人满怀期待的问:“真的吗?”
“有可能的,只要能拖住外面的精英!”晓海激动的说。
听到“精英”这个字眼,女人的眼神一下暗淡起来,她喃喃自语:“精英,不可能打败精英的……”
“精英,是世界的最前端。”年轻人开口。
“精英站在变异能力的第一个阶梯,而第二个阶梯,和第一个相差甚远。他们是可以让大陆移动的量级。”
陈小晞走了过来,眼皮跳了跳:“扯、扯淡吧。”
山穷水尽,不会再有柳暗花明。
“那就去验证一下。”面向人类,晓海更不会胆怯。
陈小晞勉强笑了一下,说:“也对,指望什么深渊,还是靠自己吧。”
空气的温度升高,他们看见远处的墙边映出舞动的影。
陈小晞:“着火了?”
“不是我们干的,只能是那个人了。”晓海说。
他和陈小晞往前走,不忘嘱咐玻璃房内的人小心。
“你们就是那两个罪犯吗?但可惜还是得死在这里了。”尼莱索沃出现在拐弯处,他似乎是要把这里毁灭,背后火光更甚。
陈小晞大喊:“还不一定,这不没死呢!”
面对精英,只有拿出比以前更强的力量,更大的决心。精英,是比深渊恐怖得多的存在。
他们已经奇迹般活了这么久,最后纵然是粉身碎骨,在更大的绝境中也要绝处逢生。
“陈小晞,你可以不勉强。”晓海说。
陈小晞扶着受伤的手,即使快痛晕过去,她也想——
真正的,最后一次成就自我。
“别废话了晓海。”
晓海深呼吸,用最大的勇气喊:“上吧!”
闪电先将空气撕裂,像时空在这个维度画出的道道裂痕,将一线灯光劈断。江河而来的水后到,状如洪流,气如海涛,似乎要将一切淹没。
它们都冲向世间不可击破的铜墙铁壁,走道忽明忽暗。
晓海莫名感到一阵心慌,理智告诉他应该逃离。
可是,玻璃房里的人呢,还有陈小晞,应该怎么办?
陈小晞比他更早做出决断,她用另一个完好的手臂拉着他往出口跑。
于是他们又到了那个标本走廊,楼道近在眼前。
顷刻间,世界变得异常明亮,那光比地球的任何正午都要强烈,将一切照亮、让双目失明。
晓海最后用水护住了两人,不知道能挡住多少。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袭来的疼痛告知了晓海所有。
痛,好痛。
身体的每个地方都痛,特别是睁开眼后眼前的画面,痛不欲生。
他不知道,原来最没有遗憾的写法是在一切开始前与故乡、友人同归于尽。
那多棒啊。
那多棒啊。
光线透过缝隙碎块与灰尘的缝隙,照亮了手握的血肉模糊。
为什么自己没有死呢?
为什么呢?
他的身上每没一块好地方,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但最终,他还是痛昏了过去。
——
陈小晞感觉很痛,她从未感受过那样的痛苦,似乎身体都破裂开了。
她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路上看向身旁,谁都不在。
“晓海,你还活着吗?”
无人回应。
“服了你了,拉着都能走丢。”
她慢步走,在涌现的走马灯中恍然大悟,回忆起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十五岁的这年暑假,世界毁灭了。
她陪最好的朋友们在平凡人生的最后半个月经历了并不平凡的故事,送走了新交旧交,最后也将自己送走。
回到十四岁。
虽然陈小晞觉得自己人缘挺好的,朋友不说八百也有几十了,但玩的最好的就只有泮星洋和凌晨。
她的好友席位只允许有四个人的存在,因为她的幸运数字是5。在这年,两个剩下的位置补全了。
自然而然的,晓海和齐悠楠加入其中,一切顺利得就像他们早已认识多年般。
成为朋友,是不需要千言万语山盟海誓,是在一次次的相处中无意识的心灵靠近,变得那般相像。
其实她不那么讨厌齐悠楠了,她认为每个坏人的背后都有一个破碎的自己。
况且那一年是真实发生的,他们也真实的做了一年的好朋友。
回到十一岁。
她作为班长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在课上和泮星洋斗嘴,因此被停职反省。那时候她对泮星洋说自己人生的一大败笔就是认识了他。
在她旁边罚站的泮星洋并不认同自己是罪魁祸首,两人又掰扯起来。
老师看凌晨沉默寡言必定不会说小话,重要的是可以和同学多交流。于是临时班长的职位降临在新来的凌晨身上,可临时班长只想当一条咸鱼。
但有一点好,只要她问,别人都不敢不交作业。
陈小晞对于这个接替她职位的人非常满意,手把手教凌晨熟悉业务。
回到四岁。
这是她最早的还记得的事情。
她和泮星洋躺在拼接的凳子上看天。只记得那天泮星洋说天上的云好漂亮,他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泮星洋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她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倒在地上。
哎,真可惜,还没和晓海告别。
十五岁的她这么想着,却通过十一年前的自己看清了一个模糊的回忆。
晓海站在家对面、离她不到五米的地方哭。
那不是小时候的晓海,也不是他们在学校正式认识的晓海,而是在世界毁灭后、在另一个地球的实验室下陪她度过最后的晓海。
晓海像往常一样呼唤他们的名字,相信眼前的孩子就是“死去”的朋友。
流干的泪又涌出,她想与十年后的朋友相认,却控制不了过去的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因为一切在瞬间结束。
回到生命伊始前。
她在人间的旅途终结,不知道自己去往了离家多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