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海痛哭,既是为朋友,也是为一个个埋没在过去的人。
他们是不是不该杀死这个深渊?
一切没有答案。深渊迟早会被除掉,他们做着一切,也是无奈之举。
残酷的世界,坎德罗与迦流只能以死成全人生。
天海落下,水路关闭。不知道什么时候,尸首会再重见蓝天。
晓海用水将泮星洋和陈小晞带到了岸边,身后是重归平静的海。
陈小晞昏迷了,看起来没有太大生命危险,但是泮星洋身体已经被刺穿了。
“泮星洋,你听得到我在说话吗?”晓海按住他的伤口,那里不知道已经流了多少血。
“泮星洋!”
“泮星洋!”
无助、无助。只有自己。
他眼睁睁看着消逝的生机将手心染色,他和不省人事的朋友在孤独的小船感受波涛汹涌,无能为力。
明明、明明都击败深渊了,为什么上天还要将亲近的人们带走?
找谁呢?找谁呢?
这里没有人。
又是直升机的声音,他像抓住了一根丝线,朝它大喊:“求,求你帮我救他们!”
他忘记了,直升机上没有人,只有一旁鸟在漠视。
“就、就要走了吗?不能找医生吗!”
“泮星洋,泮星洋……”晓海痛哭着。
“活着的,走!”
那只鸟说。
“你什么意思!”晓海抓住那只鸟,盯着它虚假的眼。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赶紧去查看泮星洋上臂的装置,发现上面亮着的灯光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晓海忽然想撕烂这只鸟,却在想到陈小晞后停住了手。
对啊,如果自己再死了,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他去查看陈小晞的装置,上面并无异常,松了口气。
但是泮星洋他已经死了。
他背起泮星洋,将他放入海,让水将他送向远处。
“这里很漂亮,泮星洋你就偷乐吧,凌晨只有沙子陪她。”
晓海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
他不停的嘶吼着,哭到没有力气才踉跄着带着陈小晞去了又一个远方。
再见泮星洋,你写的歌挺好的。
陈小晞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坐在角落的晓海。
“泮星洋呢,这个家伙不会提前跳车了吧?”陈小晞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沉默,无尽的沉默。
陈小晞的笑凝滞了,她不得不去猜测一个结局。
重复的悲伤已经快要过敏,她忽然想就算真的能回家,自己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泮星洋算是她认识最久的人,有记忆起就和他玩了,这么突然的离开……
不,他没走。
“哎晓海,他是不是受不了我的毒舌跑了。”
“晓海?”
晓海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陈小晞本来是扎着马尾,不知道哪天开始皮筋就不见了,现在披着的头发凌乱不堪。
“这不会是终点。”晓海只是怔怔的说。
陈小晞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哪个“终点”,但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
晓海不想再宣告谁的死亡,他看向窗外,又说:“快到了。”
落地。
陈小晞直到直升机远去的时候都在等待着不会再来的泮星洋,她站在树林的边界,呆滞的看向天。
泪已经为凌晨流光了,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晓海一反常态的没有安慰她,不知道是想给她自己的空间还是不愿再说那些不会成真的话。
他仍是相信着一切,只是失去了太多,没有足够的力气了。
“好吧,深渊、深渊在哪呢?”晓海的话充满丧气。
他往前慢慢走,想看看陈小晞有没有跟上,却发现对方一直站在那里。
“陈小晞,该走了。”
这次轮到陈小晞不回应了,许久,她才转过头。
“只有我们俩了。”
“只有我们了。”
她重复。
晓海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什么话都没用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陈小晞才回头,失魂落魄的往前一个人走。
晓海看着她路过自己,也跟着背影迈步。
又是漫无目的的寻找,不过这次,空气不再喧嚣。
太安静了。
一路无言,直到他们看见远处的一座大型建筑,它的颜色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隐匿在高林中。
“那是什么?”晓海自言自语。
他们来的时候在直升机上就看到这片林子是一望无际的,而放眼望去,并没有任何人的足迹。
这里突兀的出现这样的建筑实在很奇怪。
“晓海,我突然不想往前走了。”
晓海听到这话,以为陈小晞是累了,就说:“那,休息一下吧。”
“我不想往前走了。”她又道。
世界只有鸟儿振翅飞过、树叶吹拂的声响。
“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说不定下次死的就是你我。”
“什么扭转乾坤,马上就要死了。”
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晓海听她讲完最后一个字才开口:“那你在这等我吧,我进去看看。”
他逃避着看似是问题的答案,想要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小晞拉住他。
晓海仍是朝前,站在原地听她的话。
“我们……就坐着等死吧。你,不累么?”
“既然都是同一个结局,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晓海说。
他们过去总是朝着没有路的终点在风雨中飘摇,被原定的命运驱使,踩出的脚印也在不断消除。
“晓海,太远了。”
他低下头。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们只能相信。”
他转过身,泪眼婆娑。
他们不是神明也并非奇迹,但也在险境中走了很远;他们不是智慧超群也并非饱读史书,但也勇者无畏一往无前。
仅有彼此,一路高歌。
朋友离去的后来,该往何处走?
他们不知道,但显而易见的是,无法回头。
“陈小晞,虽然只有我和你了,但我想为了他们往前走。”
他想在深渊中成长,因为它是最直击心灵的历练。
等到可以轻松走出阴霾、走出深渊的那天,或许就是改变所有的征兆。
流光的泪水从回忆的遥遥长河中回来,刹那间让心决堤。疲劳的身体强行让灵魂再度站起。
那不是兴奋,那是悲伤凝聚成丝线、在骨骼穿下道道长痕,提起躯体回到不久前的年轻。
“凌晨,泮星洋,特伦特,惊玄,惊雨……还有从前世界的所有人。”陈小晞只是叫出他们的名字,
“都在等我们。”晓海说。
他们为之一颤。忽然间,两个人的身影不再孤单,无数熟悉或陌生的人在遥远或相近的世界等待着。
等待有朝一日,旋乾转坤。
“晓海,又被你热血到了。”陈小晞笑了一声,想扎头发却忘记头绳已经掉在沙漠了。
“是你自己,被自己激励了。”晓海看到她扎头发的动作,把卫衣的绳子扯出递给她。
陈小晞接过:“谢了。”
既然这里没有其他人迹,那建筑就是目前最好的切入点。
他们先在周围进行了大致观察,发现只有门口有看守人员,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人。
“感觉这个建筑的风格和那个感觉先进的城市一样。”陈小晞说。
“不会还和梅维尔有关吧?”晓海随便讲了一句。
陈小晞吐槽了句:“那就挺阴魂不散了。”
他们转了几圈并没有发现别的入口。硬刚还是风险太大了,偷偷干掉看守也不太现实,保不准哪里有摄像头。
“应该会有下水道的地方。”陈小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我找找吧。”
晓海闭上眼,感受到地下有笔直的水流通往别的地方。他循着找到了河,发现了隐蔽在树丛间的下水道。
“进去吧。”
陈小晞深呼吸走到河边爬进去,幸好没闻到异常刺鼻的味道,不然她真的会熏晕在路上。
这是个比较小的下水道,勉强够人通行,水本来漫过上腰,但晓海控制着它们没有湿身。到了尽头后他们发现有许多过滤池,这里没有人,似乎都是机器控制的。两人顺着边沿走过去,尽头是重型大门。
正难为时晓海盯上了源源不断出水的水管。水管并不大,但还是能勉强趴着走的。
陈小晞一个个看过去,说:“晓海,我们挑个稍微干净点的管子去吧,但愿不要被发现。”
“好。”
晓海走在前面,他艰难的爬着,前面的水时不时会扩大,还混着肥皂水。到了一个地方水管变小了,只好静候,看周围有没有人再破坏出去。
“应该没人。”陈小晞小声说。
晓海点头,控制水冲毁了这届管道,他们掉了出来。
“呸,好苦。”陈小晞不小心尝到了这水的滋味,表情苦涩。
“应该公共浴室之类的地方吧,这里没有人,外面也暂时没感觉到。”晓海说。
“那你能感受到深渊吗?”
晓海往外走:“暂时没有发现那种令人难忘的气息。”
“我也没发现,咱们靠边走吧,你只要感觉到人就马上叫我。”
晓海做了个明白的手势。
蓝调的走廊看不到尽头,灯光将一切点亮。
“这要是有人,没得躲。”陈小晞感慨。
“那就打败。”
陈小晞看向他的背影,没有回话,但脚步不停。
走一段就会有分岔口,不过找到的房间要么锁住要么里面就是只有机器人操作的实验室。他们看不懂那是在研究什么,只好继续寻找。
“这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实验室,我们出去吧,深渊应该在别的地方。”晓海说。
“每次出现深渊的地方附近是没有人的,除了上次在梅维尔的地下室。”陈小晞喃喃自语。
“他应该是研究深渊吧,但那些深渊和其他的不一样。”
“可以感染的深渊,鬼知道他会拿那些深渊做什么。”
“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和那里好像。”晓海回忆起来,有些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