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命中注定
东珠仔细的过问着惠然的病情后让丫鬟们井然有序的按照太医吩咐的话煎药伺候,又站在床边亲眼见惠然喝下药才打算走。
“多谢姐姐这样费心照顾。”惠然在床上勾了勾嘴角。
东珠停下要走的步子:“我的确很费心,所以请你以后也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
“皇上要姐姐照顾我,姐姐这是心不甘情不愿?怎麼?姐姐妒忌了?”
东珠冷漠的笑着看向她:“妒忌你?你配吗?”
惠然靠在床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论是从前在府中还是现在在宫里,姐姐不是永远都慢我一步吗?不管是纳兰容若还是皇上,相比于姐姐不都更疼我一些?天底下最有资格被姐姐妒忌的人就是我了吧。”
“惠然,我劝你时间有多的话就多看看书,不然张口说这些肤浅的话听了让人觉得寒碜。”
“姐姐嘴硬不承认没关系,妹妹当给姐姐留一分面子好了。”
东珠走向她,伸手停留在她肚子上:“好好揣着你让我妒忌的资本,可别再弄丢了。”
惠然脸色一变:“你敢诅咒皇上的孩子?”
“我不敢,可是你敢啊,你为了争宠不是穿了件单薄的衣裳就在御花园里站了那么久吗?我问过太医了,怀孕的女人是不容易病的,病了的话也不能吃药恐药性太强伤及胎儿,你这孩子还有没有见天之日真是难料,若没有,那也是你这个做额娘的责任。”
“我若是在延禧宫里失了孩子,姐姐也脱不了干系。”
东珠莞尔一笑:“是吗?那你大可以试试这孩子能不能换我一条命。”
惠然脸色铁青,东珠懒得再理她交代着宫女妥善伺候后就走了,皇后才是后宫之主,宫里所有的事情都该跟她汇报一声,如今皇后有孕不能操劳皇上才将惠然托付给自己,惠然现在没有大碍了,她该去跟皇后说一声才不失礼数。
出了延禧宫的大门,她碰到了同为庶妃的董寒蕊。
“奴才给东珠小主请安。”
东珠看了一眼面前的美人:“你是...?”
“奴才是住在景阳宫的秀女董氏。”
“哦,是康熙四年待年入宫的秀女吧。”
“正是。”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她自称奴才那便是尚未侍寝,东珠好奇的多看了她一眼,眉宇间带着冰冷的寂寞与忧愁,这不是嫔妃能有的神色。
“奴才福薄,身子骨不好所以一直病着。”
“什么病?回禀过皇后了没有?”
“没有,只是幼时娘胎里带出的毛病,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不能在人多烟火气重的地方久留,从前在家中请的大夫说只要一个人静养就无事了。奴才是今年夏天刚满的岁数,因为皇后娘娘身怀嫡裔因此不敢扰了娘娘安胎才没有上报。”
“原来如此,我正要去坤宁宫,一会儿你的事我也会提一句,皇后娘娘宽厚慈悲,会找个太医来给你看看的,说不定一看你这病就好了。”
“不必了...!”寒蕊忙不迭的说了一句,见东珠投来疑惑的目光又连忙低头,“奴才卑微,不敢打扰皇后娘娘。”
东珠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请为惠然小主安胎的太医去看看你,娘娘再有一个月就临盆了,等过两个月她大安了我再去替你回禀。”
“也不敢劳东珠小主...”
“不劳烦。”东珠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这个丫头很古怪。
东珠从长街穿过入了坤宁门接受了侍卫的盘查后被带去了坤宁宫正门前,在那里碰到了带刀扈从的容若。她微微一顿停住了脚,昨夜恍惚听到了一点箫声,她猜想着宫里还住了一位才女她怎么不知道,后来又想起了容若,未入宫前容若也喜欢吹箫,她曾经问过一次为什么,他说因为有烦心的事...这么看来昨日惠然和皇上在一起定是被容若撞破了,这么看来昨日吹箫的人真的是容若,那么后头的琴声呢?东珠的眼睛看着坤宁宫的大门,是皇后?
“臣给东珠小主请安。”容若在她身前跪下。
东珠冷漠地笑了,人生真的太荒唐了,小时候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心心念念盼望着要嫁的男人居然会给自己下跪请安,她从见他开始就幻想着能身披嫁衣嫁他为妻,后来入了宫一切都成了泡影她还是不死心执意要见他,甚至当着他的面刻意与玄烨亲近,他丝毫不为所动,她才真的相信,她,开国五大臣额亦都的孙女,果毅公府的四全小姐,真的也有打动不了的人心。想到玄烨,她的心暖了片刻,她忆起他的包容,他的体贴,她晕倒在狂风大雨里时他赶来的身影,她病倒在床上时他喂她喝了药...虽然他与她之间再没有更多亲密的动作,虽然她看不清他的心,但他依旧是她的恩人,是她在寂寞深宫里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
“起来吧。”她越过他平静的说了一句。
容若起身,看着她一身单薄,身形消瘦:“小主瘦了。”
东珠再次停下脚步。
“当是为了遏必隆大人的事吧,遏必隆大人也算看我长大,只可惜我没有功名,前朝的事插不上话,不然...”
“大人有心了。”东珠疏远的回了一句,“不过这些事大人不必耿耿于怀,大人办不到的事,恰恰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你还是怨我的...”
东珠站在冰天雪地里,良久道:“不,我钮祜禄东珠愿赌服输。”
芳儿在坤宁宫的暖炕上听到了外头的对话,隔着透明的玻璃看了一眼那双璧人。容若的脸上有几分愧疚,他对东珠没有男女之情可也是真心欣赏她的才华,他也不想辜负她,只是感情的事对于他来说丝毫勉强不得。芳儿猜这种感情就像自己对福全,这世上有过一个人真心实意的疼惜你,在你身后追逐你是多么幸福多么幸运,可你不得不让这样的一个好人伤心又是多么无奈...芳儿觉得老天残忍,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会受到感情的折磨。
而东珠,她的脸色很平静,再没有当初提到容若就眼中含泪的心酸,她想那段锥心刺骨的往事对于东珠而言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她也相信东珠不怨容若,东珠追随容若只为了自己的心,只为了给自己的心一个交待,只是不想辜负自己的心,她努力了,失败了,无怨无悔,愿赌服输。这一刻,她忽然很欣赏她,像是风中摇曳的翠竹四季常青,不与百花争艳,不与松柏争劲,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遗世而独立的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吸引着有缘人的到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芳儿发呆的这一会儿功夫东珠已经走了进来。
“起来吧。”芳儿坐在炕上对她笑了笑。
东珠起了身看见皇后对她扬了扬下巴让她坐于是乖巧的坐下。皇后比从前略胖了一些,即将临盆的肚子圆鼓鼓的,身上浅碧色的旗装出了雪白的风毛,头发简单的用一根白玉簪子绾起,腿上盖了件薄被,书架后头的花瓶里插了新开的梅花,她靠在窗边,手里还握着一卷书。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芳儿关切的问了一句。
东珠低头打量着自己同样一身浅碧的旗装,不同的是皇后的旗装上有点点红梅,她总是能将两种格格不入的颜色穿得大大方方,而自己的衣裳上只有一点翠竹,绿色配绿色,显得整个人苍白无力,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出身完全不如自己的女人气场却总是压得住自己,在皇后身上永远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霸气,这让一众嫔妃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臣妾出门急了些,给忘了。”
“有什么事?”
“臣妾是来跟娘娘汇报惠然的事,太医说胎稳住了,臣妾来和娘娘说一声,免得娘娘担心。”
“你有心了。”
“这是臣妾份内的事。”
“惠然...”皇后偏头啧了一声,“东珠,要不要我给你挪个住处?”
东珠微微一愣,很快笑着摇了摇头:“谢娘娘,可是自在在人心,不在这看得见的一亩三分地里。”
芳儿赞赏又惊讶的笑了笑:“东珠,我若是个男人一定会想娶你的。”
东珠莞尔一笑:“臣妾若是男人就不敢娶娘娘。”
“哦?”
“因为臣妾配不上,娘娘这样的人物只有皇上才敢娶,不然嫁到谁家都算是下嫁。”
芳儿轻轻笑了笑:“我全当你是奉承我开心的。”
“如果娘娘是个男人的话,臣妾说不定当初要死要活想嫁的就是娘娘了呢。”
“我可不会那些文邹邹的东西。”
东珠的目光悠远起来:“现在想想,臣妾当年为什么会喜欢那些文邹邹的东西呢?”
她这样问了,心里却有一答,是因为容若,是因为七岁的时候看到能出口成章的容若时所以敬仰他的才华,是因为想将来能和他有更多的话题所以她才开始走进了诗书的世界,那个温婉又伤感的世界,可到头来她全部的努力都白费了。
“容若是个没福气的人,才会错过你。”
东珠抬头看向温柔看着自己的皇后。
“不过皇上有福。”
东珠轻轻一笑:“皇上当然有福,因为皇上有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