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担忧
爱一个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玄烨,你喜欢我什么?”
芳儿问这话的时候,刚下朝的皇帝正贴耳在她肚子上,他挑眉抬头看向温柔笑着的妻子,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总有这么奇怪的问题?”
芳儿扁了扁嘴:“这个问题每个女人都爱问啊,难道旁人不问你?”
“旁人不敢问我。”玄烨老实的回答,帝王一嫡百庶,娶妻求贤纳妾求色,妻子要帮他管理家世、孝顺长辈、抚育诸子,而妾只要每日讨好他就够了。玄烨从来没有告诉过妻子,作为皇帝什么事情都是被人家伺候的,就连侍寝也不例外,他从来不用自己辛苦更不用顾及她们的感受,她们存在的价值就是取悦他,而芳儿是不一样的,他如他当年承诺的一样从来不对她粗鲁,总是照顾着她的感受,宁可有时委屈了自己。
“难道你说不出为什么喜欢我?”
怀孕的妻子像个孩子一样鼓起了腮帮,玄烨起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搂着她一手摸着她的肚子,仔细的想了很久他忽然笑了:“芳儿,我真的说不出为什么喜欢你。我可以喜欢东珠的文采,喜欢惠然的明媚,喜欢归滢的温顺,喜欢安如的野心,喜欢安乐的单纯...但我说不出为什么喜欢你。”
芳儿闻言撂开他的手从他怀中出来:“那就是我无可取之处了?”
他喜欢闹别扭的她,尽管舍不得她生气却总是忍不住要气她:“对啊。”
“你——!”她横眉瞪眼,忽然哎呀一声捂着肚子。
“怎么了!”他见不得她这样蹙一蹙眉头,听不得她喊一声疼,一颗心总是因为她不经意的举动就揪了起来,“肚子疼?”
“他醒了,又开始踢我了。”芳儿皱着小眉头可怜兮兮的说道,“昨夜咱们都没睡一直折腾到天亮,今早你去上朝我才睡了一个时辰他就又活动开来,折腾了好久才停,这儿又开始了。”
玄烨皱眉沉重的叹了口气:“白术也是的,问他有没有什么可解的法子,他偏说这是正常的,害你这样受苦,不如我到外头再请几个好大夫来?”
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了,芳儿得了个喘息的空闲爱怜的摸了摸肚子,无数次扬言等他出来一定要揍他,可每次他只要一消停她就会百般溺爱,就算被折磨都是甜蜜的。
玄烨看着妻子低头婉约的笑着,那种母性的温柔慈悲正是他最稀缺的,他忍不住低头轻轻吻着她如桃花一般嫣红的颊,右手不由自主的捏了她小巧的耳珠,喘息着去吻她那双勾魂的唇瓣。
“别——”她来不及拒绝,整个人被他带入怀中一寸寸的吻着。
“芳儿。”他听到她有几分急促的喘息赶紧停下又紧紧的抱着她,“我的芳儿,我说不出为什么喜欢你,或许喜欢你的聪慧,或许喜欢你的坚韧,或许喜欢你的高贵大方,但其实即便你不聪慧不坚韧不高贵不大方我也会喜欢你,我还是要娶你。”
“为什么?”她停在他怀中甜蜜的笑着。
“因为你是我的芳儿啊,是我一眼就认定了的人。”
二人正搂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梁九功很不识相的在门口扬声禀报,说有大臣在武英殿里等他,他蹙了蹙眉,在妻子耳边小声道:“又坏我的好事,梁九功这笔账我给他记着,早晚有一天让他充军去。”
芳儿笑着从他怀里出来:“不讲理,明明是你一直赖在坤宁宫里梁九功才来的,皇上没有皇上的样子,成日就知道跟皇后混在一起。”
“因为皇后会勾魂。”
她的拳头毫不犹豫的砸在他胸口被他紧紧握住:“我明日就搬回来了。”
“嗯。”
“一会儿忙完了我就过来陪你。”
“可是这两年你把心思都放在我这儿了,老祖宗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自己心里都有些过不去。就不说耽误了旁人等你的心意,单单是前朝的事,若因我而出了差错可怎么好?芳儿才不要做千古罪人。”
“我想陪着你,我怕我不在你心里难受。”
芳儿眨了眨红润的眼睛:“哪儿就这么娇气?从前我一个人在府里长大,那么长的时间你都不在身边的,不也好好的吗?”
玄烨深邃的眸子缩了缩,从前...好好长大...他想起那天索额图在乾清宫里跟自己说起的话才知道他的芳儿差一点七岁都活不过,那个被妻子称为父亲的男人,那个被他一直以来当岳父一样敬重的男人竟然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差点活活将妻子打死...!而芳儿只以简单的一句父亲不大喜欢她就给遮掩过去了。真是不可原谅!难道芳儿不是他的女儿吗?难道他看见芳儿倒在血泊里都不会心疼吗?可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他又不好当着天下人的面没有缘故的重罚,只是不断的升索尼其余诸子的官却依旧把他扣在内大臣的位置上,算是一种羞辱吧。
“玄烨?”她歪着头看他不知他为什么发呆。
玄烨回过神来,伸手掐了掐她的下巴:“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常来?”
“为什么?”
“因为我怕我一不在你就连怎么保护自己都不知道了。”
“傻话,谁还会欺负我不成?”
他的手滑到她颊边:“我可能是喜欢你笨吧。”
“啊?”
“我走了。”他笑着说道,下了炕穿了靴子又反身摸了摸妻子的肚子,“乖一点,不许再折腾额娘了知不知道?”
芳儿笑着看着互动的两个人,玄烨是真的不会哄孩子,颠过来倒过去只有这么一句话,真不知道是谁笨。
“快去吧,别让大臣等久了。”
“嗯。”他点了个头转身出门了。
芳儿从玻璃窗里看他远去的背影,自从那天惠然出了事他没赶得及来陪她后,他比之前来的更频繁了,好像是要赎那晚的罪孽,好像是心虚想求她的原谅。可是芳儿最近几次去请安已经能看到老太太脸上有些不满的神色了,自她怀孕以来玄烨多半照拂甚至极少去别的嫔妃那里,老太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说话,但此番她或许无意识的耽误了他的国事触到了老太太的底线。
芳儿曾经说过,任何人都有软肋拿捏住了就好掌控,像是祖父那样狡猾的人物也有女儿作为软肋,万事只要搬出姑姑都能平安过关,但老太太好像没有软肋的人,她没有任何弱处,而自己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到她的底线,专宠、误国...芳儿想,如果自己是太皇太后也不会喜欢这样孙媳。
“容若。”她在屋内扬声叫了一句。
容若闻声而进:“怎么了?哪不舒服??”
芳儿哭笑不得:“你们怎么了?还是这句话会传染?”
容若见她无事安下心来:“还不是你那个霸道夫君的错,生怕你有一点不好,又怕宫女里头没有稳重的人,所以让我一个大男人过来伺候你,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看住了你,你去哪儿我就得跟去哪儿,你皱一皱眉头我就得把白太医叫过来,我现在是草木皆兵,所以皇后娘娘可怜可怜我,没事少皱眉,啊。”
“好,我知道了。”她无奈地笑了。
“那你叫我什么事?”
芳儿低了低头:“我想你帮我盯着些皇上的行踪。”
“要做什么?你要邀宠?”
“我要避宠。”
“什么?”容若惊愕,“我这是没读过书还是怎么的?世上还有这么个词呢?”
“因为我身子弱总也怀不上孩子,所以此次怀上了皇上很紧张,交托给任何人都不放心,就算是老祖宗皇额娘那样体贴的关照我他还是一日好几趟的来回跑,这样太耽误国事了。”
“这哪儿是你该操心的事?”
“这本来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但太皇太后脸色不好看。”芳儿叹了口气,“原先我也没顾上,只以为鳌拜除了朝上能消停一阵了,又因为是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我自己也紧张,从前塌了天都能一肩扛的人,如今畏缩起来,离了他饭也不会吃觉也不会睡,整个人娇滴滴的跟个闺阁小姐似的让人瞧不上。老祖宗给我脸色也是点拨我,我也不想自己误了他误了国,所以容若,你替我盯着一点他的行踪,若是他来了我就装睡,这样他就能回去了。”
“你一个女孩子,嫁了人怎么比从前在家还辛苦啊?”
“可不是吗。”芳儿叹了口气。
她小的时候也是离不开祖父母、离不开姑姑、离不开母亲的庇护,像是温室里柔软的花儿一样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是因为大家都离弃了她她才开始独自承受风雨,她才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这几年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都是玄烨惯的...她心下甜蜜又担忧,曾经以为会保护自己一辈子的祖父到死却认不出她,曾经以为会宠爱自己一辈子的母亲说走也就走了,如果是这样,玄烨会不会离开她?
芳儿摆了摆头,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