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
“这就是龙凤长袍?”芳儿沐浴后在浴池里看着女官手里那件几乎要透明的长袍终于有些要失控的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
芳儿从浴池中探出手来抚摸着那件薄衫,又抬眼艰难的看向女官:“这和不穿有什么区别么?”
女官忍俊不禁:“可是这是规矩呀,一会儿娘娘不就要和皇上一起入红帷吗?”
芳儿面露难色。那厚厚的礼仪单子上并没有告诉她所谓的更衣是要更这样的衣裳,更没有告诉她她穿着这样的衣裳之后得做些什么。临出嫁前祖母遣齐佳姨娘来教她一些大婚方面的事宜,齐佳姨娘一向不喜欢管家严苛的她,芳儿也不相信她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齐佳氏教的,二人遂双双敷衍,此刻她却有些悔了,她是不是还有些顶重要的东西没学到?
“我问你,一会儿我穿成这样...去见皇上之后做什么?”
女官一愣,掩嘴轻笑:“娘娘的额娘没有和娘娘说么?”
芳儿心叫糟了,面上却还是淡然的摇了摇头:“难道还有什么礼要行?可是我在家中教习嬷嬷并没有教我啊。”
伶俐的女官转了转眼珠子笑道:“那一会儿皇上会教娘娘的,娘娘请更衣上来吧,别着凉了。”
芳儿看着那件衣服,在心里做最后的挣扎,眼见右手已经穿过袖子了,但看了一眼自己几乎裸露的右臂她还是将手重新缩了回来:“你去给我拿套正常的寝衣来。”
女官又是一愣:“娘娘,这不合规矩啊。”
“嗯...反正一会儿只有我和皇上在,我跟皇上解释就是了,若是有事,我担着。”
“可是...”
“去拿吧,没事的。”她裹了条巾子在身上,修长的脖子下是一对精致的锁骨,一身白皙的皮肉上还有点点水珠,即便年岁还小,可是女官却知道这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
她应了一声准备去拿衣裳,想了想后又退回来,在芳儿耳边小声问了一句:“不知娘娘这个月的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事?”芳儿不解的问。
女官又一愣,然后连说几声无事便出去给芳儿拿衣裳了,看来这个漂亮的小美人儿皇上今晚是享用不了了。
虽然和女官说没事的时候她落落大方成竹在胸,可真正穿着一身藕粉色寝衣走回殿内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点底气不足。这是她入宫的第一天,她没有遵循大婚该有的礼节,不知道玄烨会不会怪她,但是他们家的礼节她真的办不到啊...她缓缓的迈着步子,朝龙凤床的方向走去。
玄烨穿着一身明黄的寝衣此刻曲起右腿手里拿着一卷书正看着,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朝芳儿的方向看去,待看到芳儿一身装束后,他不禁有些愕然的挑了挑眉将目光转向女官:“怎么回事?”
芳儿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女官走到玄烨跟前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芳儿根本听不到的话,玄烨闻言只低头浅浅一笑便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女官朝着玄烨和芳儿各行一礼退出了门去,到这一刻,房里才真正只有他们两个人。
“过来啊,傻站着做什么?”玄烨放下手里的书朝芳儿招了招手。
芳儿朝他走去站在床边:“对不起...我也不想不遵守规矩的...可是这个规矩太...太难了些。”
玄烨看着芳儿一脸为难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哪里难了?”
芳儿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红,再没有面对女官时候的从容:“难道宫里头的人都是穿着这样的衣裳睡的么?”
玄烨忍不住逗她:“是啊,我们都是这样睡的。”
“就...就不难为情?”
“看习惯了就不难为情了。”他一句话说完,芳儿的眼睛睁得大了几分,皓齿也轻轻咬住了嫣红的下唇。
玄烨伸手去拉她的手,手心还是有些潮湿;“你这是紧张吗?”
“嗯,有一点。”她大方地承认,她在自己大婚之日紧张并不觉得自己丢人。
“芳儿。”他动听的声音念出了她的名字,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的手将她的一双小手握进掌中,“别紧张,你只是回家了而已。”
“回家...”芳儿的心被这两个字撞得久久不能平复,她止不住要去看他那双温柔的眼睛,仿佛她从七岁那年认识他的时候就该是这宫里的人,这五年的时间他不过是让她暂且住在了索府,此刻仅仅是接她回家。
“嗯,你只是到家了而已,所以不用紧张,上来吧。”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体贴的为她掀开被子的一角,剩下的一只手却仍然眷恋的牵着她。
芳儿爬上了床睡在了里侧与他盖上了同一床被子,被子里传来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她忍不住脸又红了红,她十二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本来和同龄的男孩子睡在一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人是他,她不知自己为何这样紧张。
她面对着他侧身躺着,长长的头发温顺的垂下,玄烨亲自将殿内明亮的烛火灭去几盏,只留下昏暗的光线与她面对面的躺下。他的左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白嫩的右手紧张的在下颌处靠着,他触碰着她,她没有抗拒,只不过...玄烨想起方才女官在他耳边说过的话,只不过他的芳儿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孩子,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你...嗯...皇上笑什么?”
“没有人的时候不要叫我皇上,还是你忘了我的名字?”
“玄烨,我没忘。”她在他的玩笑里逐渐放松。
他看到她脖子那里有一根熟悉的银链:“那块平安锁在你身上?”
芳儿闻言解开衣领将平安锁掏了出来:“嗯,我一直戴在身上,自从七岁那年之后,五年的时间里再也没有拿下来过,现在是不是该还给你了?”
他摇头制止了她要摘下的动作:“这块锁我戴了七年,嗯,我估摸着等你也戴了七年的时候咱们就能有个孩子,到时候送给孩子吧。”
“要这样再睡两年才会有孩子么?”她红着脸不耻下问。
玄烨当场愣住,半响才反应过来:“怎麼?你觉得咱们俩这样躺着就能有孩子了?”
她咬了咬唇有些后悔自己将话题接了过来:“难道...不行?”
“你就没看过什么书么?”
芳儿的脸更红了些:“我要是告诉你,你会告诉旁人吗?”
“不会。”
“嗯...我也看过一点...街边上的书。”
“那书上怎么说的?”
“我看的那本书里状元爷和妻子成婚之后入了洞房然后吹了蜡烛...”
“然后呢?”
“然后就天亮了。”她一本正经道的说道。
玄烨低眉轻笑也认真的回答:“我觉得你看的书里删减了些东西。”
“删减了什么?”黑夜里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清澈的光芒极容易叫人心猿意马。
“过两年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吗?”
“现在你还小。”
“可你明明比我还小...从小就这么老气横秋的。”芳儿撅嘴抗议。
玄烨像个放荡公子般伸出左手轻轻挑了挑她的下巴:“没办法,谁让我知道的比你多呢?”他看着她的眉眼,虽说还是往日那样的活泼,但总觉得她成熟了好些,和他一样,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大约都是小时候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芳儿。”
“嗯?”
“我想知道这五年你是怎么过的。”
笑意从芳儿的脸上慢慢褪去,怎么过的...芳儿回忆起这五年的时光。她总想要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是这世上似乎没有谁真心想让她——赫舍里芳儿依靠。尽管祖父母极尽疼爱,但那份疼爱是给姑姑的,她不过是替姑姑承受着恩宠,心中不管如何感激涕零她都没办法再加深与祖父母的感情,慢慢的也是恩多于情。那年几乎要打死她的父亲自不必说,陷害她的姨娘虽说是死了,可是剩下的几位姨娘也是不停的刁难着年幼的她,尤其在她刚刚开始管家的时候,她们每在父亲枕头边多说一句她的坏话,父亲看她的眼神就冷一分,偌大的索府里并没有她可以说心里话的家人,这让她觉得孤独。
“玄烨。”
“嗯?”
她低垂着眉眼没有看他,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低声说道:“过去的这五年我过的不太好,所以这些不好的事情我也不想和你说了。”
玄烨看着她那张低落的小脸心中想被一根针扎了似的,曾几何时他也从姨娘的脸上看到过同样低落的神情...他伸手将芳儿轻轻揽入怀中,湿热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她被他拢在怀里,他身上的气息扑鼻而来,她第一次被一个这样珍重的吻着,仿佛她是他怀里极其珍贵的一件宝物,他的怀抱里是绝对的安宁和绵延的幸福,将她心底方才浅浅的忧伤一扫而空。很多年后芳儿看着冬日里茫茫的大雪,思索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玄烨时才惊觉,原来爱上一个人仅仅需要一瞬的时间就足够,而她,就是在那个落在她眉心的吻里彻底沉沦。
“都过去了,以后你有我,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他认真的在她耳边许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