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芳时 第9章 皇后

皇后

“你最喜欢什么书？”

“《史记》，正史野史我都喜欢，野史更喜欢一些。”

“你最喜欢什么花儿？”

“红梅。”

“为什么？”

“因为芳儿是冬日里生的啊，冬日里茫茫白雪中的红梅最漂亮了。”

“宫里有一处地方叫结网林，那里有很多漂亮的红梅，等再过两个月我带你去看。”

“好啊。”

“你最喜欢吃什么？”

“糖葫芦。”

“什么？”他哑然失笑。

芳儿也知日后怕是吃不着了，想了想又再加了一样规矩的：“水晶桂花糕。”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红梅的颜色，不过我平常穿绿色比较多。”

“为什么？”

芳儿的神色稍稍黯了黯：“因为姑姑喜欢绿色的衣裳，所以从小祖母就给我穿绿色，她说我穿绿色好看。”

玄烨右手枕着头与左手枕着头面对面躺着的芳儿在新婚夜里说着悄悄话：“我也觉得你穿绿色会好看，娴静，温柔。”

“可我不娴静不温柔啊。”她娇俏的笑着。

“那我也喜欢。”

芳儿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不过你与姨娘是姑侄俩，秉性里也必定是像的。”

“你是不是很想姑姑？”芳儿悄声问道。

玄烨顿了顿，良久叹了口气：“想又有什么用，终归是再也见不着了。”

芳儿知道，他的额娘孝康皇后很早就过世了，他是由姑姑带大的，姑姑没有自己的孩子因此待他宛若亲生，姑姑最后又落了个惨淡的结局，他身为人子难免耿耿于怀，郁结难舒。

“玄烨。”

“嗯？”

“虽然姑姑不在了，可是我还在啊，我替姑姑陪你一世，你看行么？”她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道。

玄烨盯着她如星星一样明亮的眸子，左手的手指爱怜的抚过她的眉眼：“真的？你不骗我？果然会陪我一世么？”

“嗯。”她轻轻的点头点头郑重的承诺着。

于是他浅浅地笑了，将那个小人儿揽到怀中抱着：“子时都过了，快些睡吧。”

芳儿的确困得不行，今日忙了整整一日，昨儿晚上又没睡，可是她和玄烨的兴致极好，二人就着昏暗的烛火面对面的侧躺着看彼此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她觉得那个时候她眼睛里折射出来的就是幸福的光芒。

“你不问了？”她乖巧的枕在他怀里，眼皮有些沉重的阖上，临睡前还不忘打趣他。

“想把和你之间错过的那五年赶紧找回来，所以才问了你一晚上，但你方才说会陪我一世，我又觉得不必急于一时了，咱们来日方长。”他的话说完的时候芳儿已经睡着了，她枕在他胸前，右手还轻轻拽着他的衣襟，像个孩子似的没有安全感，玄烨想他一定要把从前那个芳儿带回来才行。

卯初，天还暗着，玄烨率先在宫人的提醒下醒来，右边臂膀有几份沉重，他扭头看去，芳儿在他臂弯里睡的正熟。他朝右侧过身来，左手揉上她的背试图轻轻将她唤醒：“芳儿，该起了。”

“好困...”怀里的人儿嘤咛一声，睁不开眼。

“皇上，今儿给两宫太后请安，迟不得。”伺候大婚的女官隔着帘帐轻声说道。

“知道了，你去拿把小刀来。”玄烨这样答应着，微微起了身，左手在后背托住芳儿，右臂轻轻抽了回来将她的头搁在枕头上，又从她身下将雪白的喜帕扯出来。帘帐被他撩开，女官将小刀递了进来，他伸出左手想了想，又将袖子往上拉了拉在小臂处轻轻划上一刀。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染红了雪白的帕子，他将帕子并刀一并给还惊愕的女官轻声叮嘱道，“此事不必有旁人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也不重，但女官还是听出了话里的君威，称了声遵旨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很快又带着伤药和干净的棉布过来给玄烨包扎，再将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放下。待二人悄无声息的做完这些事情蒙骗了整个大清国的眼睛后已经是卯初一刻了。

“芳儿。”他回身，右手搂住她，左手轻轻抚着她的背，“芳儿，醒醒。”

“好困...”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皱着眉头稀里糊涂的抗议着。她在家中从来作息正常，该起的时候也不会犯困，但这两天她真的太累了。

“不能再睡了。”玄烨低下身子，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子蹭着她的鼻子带了几分笑意说道，“今儿你入门第一天，得给婆婆请安奉茶的，再睡就真的要迟了。”

“哪儿来的婆...”芳儿迷糊的说完半句话，猛然张开眼睛...糟了！婆婆！她该死的睡迷糊了忘了自己已经嫁人了！！

玄烨看她火急火燎的翻身爬起来对着帘帐外大叫着梧儿心觉好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你也不用这么慌。”

“梧儿，快来给我梳头。”芳儿此刻已然顾不得玄烨，须知早起这件事她所需要耗费的时间那就多了去了。

“来了来了。”梧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前日还散下的头发此刻因为芳儿成婚的缘故已经绾了起来，看了一眼床边上此刻悠哉起身，立刻有太监宫女过去帮忙更衣的玄烨跪下行了个礼，又对着芳儿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皇后娘娘，娘娘二字尚未落下已被芳儿拉起来朝梳妆台走去了。

很快，又有宫女太监们打了漱口水拧了毛巾分别给二人，玄烨的衣裳很容易就穿了起来，头发打理的也快，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芳儿就没这么走运了，几位宫女帮着梧儿一起将她的头发重新梳理成妇人的发髻，时间紧迫，又有宫女跪在她面前给她净面上妆。芳儿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笔顺着眉尾轻轻往下压了压，平日里英气上扬的眉型不适合去见长辈，腮上的胭脂，嘴上的口脂浓淡都有一定的讲究，就连手指甲上前天夜里新上的大红蔻丹也被抹去换上了更柔和端庄的颜色。

“梧儿，你去帮我挑身衣裳来。”

“穿这身吧。”玄烨亲自挑了一身明黄的常服来给她。

芳儿从镜中看了一眼：“会不会太显眼了？”

“不会，合该是你该穿的。”同样一身明黄的玄烨轻松的说着将衣裳递给了梧儿，“你叫梧儿？”

“是。”

“名字是皇后起的么？”

“是。”

“哪个梧？”

“回皇上，梧桐的梧。”

玄烨看向镜子里的芳儿：“凤栖于梧，这个名字取得不错，配得上她皇后侍女的身份。”

芳儿只是抿嘴笑而不语。侍女又小心翼翼的为她簪花、戴上耳环和护甲套。

玄烨站在芳儿椅后看着镜子里的新娘，忍不住伸手从后头轻轻抚上她桃红的面颊赞叹道：“我的芳儿真是好看啊。”

一旁的宫女太监闻言轻轻低头笑着，芳儿的脸更红了。

“小姐，梧儿给你更衣吧。”眼见她梳妆得当了，梧儿走上前来说。

“这宫里头规矩多，旁的我不管，但你这个称呼可得改了。”玄烨挑了挑眉看向梧儿，“你家小姐如今可是嫁了人了。”

梧儿听他语气和缓又没有称朕，知道他并非责怪她只是要她重视芳儿如今的身份所以不怕，含笑看向芳儿屈膝道：“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玄烨面露笑意看着主仆二人。

芳儿拿眼瞧着玄烨：“你还不出去？”

玄烨微瞠：“你换衣裳还得把我请出去？”

“哎呀，就一下。”她伸手耍赖一样将他往外推。

“好好好，我背过身，这总行了吧。”他乖乖的转过身去，还特意将眼睛捂住，“保证什么都看不见了。”

周边的宫人又是一阵轻笑，芳儿眼见时间紧迫也不再跟他计较，红着脸在他身后不远处躲在宫女身后勉强换了衣裳后与他一同出了坤宁宫的大门。二人乘撵轿往慈宁宫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