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沾满砂糖的青梅 第11章 红裙少女‖“泽澄肯定是恋爱了。”

吴泽澄看着狼狈的小男生以及后面追上来嘲笑他的小女生，也跟着捧腹大笑。

“对了，你刚要说什么？”米雪沫突然抬头看着吴泽澄问道。

“啊？”

“你刚才那个这个的，想说什么？”

吴泽澄刚褪下的红晕大概又浮现出来了，因为从脑袋到脖子都烫的不行。

米雪沫看他半天不说话，没了耐心，顺嘴问道：“对了，下周的秋游，我能跟你们三个一起吗？”

“啊？秋游？”吴泽澄的大脑还在发烧，不知道怎么米雪沫居然绕到了秋游上去。

米雪沫看他仍旧支支吾吾地，一挑眉毛：“不愿意？约了其他人了吗？”

“没有没有……”吴泽澄矢口否认，然后看向米雪沫。

米雪沫的眼睛清澈明亮，像一片干净得能映出天光云影的湖泊。吴泽澄却觉得好像怎么也瞧不见湖底。

“当然可以。”吴泽澄的声音听上去淡淡的，看不出隐在那平静声音背后的狂喜。

两个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往教室走。

袁大头的家长会已经结束了，大多数学生已经回到班，接受来自爹妈的表扬或者批评。张胜的妈也是个泼辣的，嗓门比张胜还大，离老远就听见他妈说着“袁老师说你注意力不集中，总玩手机！总玩手机！看看你成绩，再看看人家泽澄和小谨，你怎么就不学好！不学好……”伴随着小胖子的吱哇鬼喊。

大多数的家长没有像张胜妈那样当庭暴揍，但没考好的那些个学生的爸妈都铁青着脸色，脸上挂着“回家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的字样；而考得好的，家长眼角的笑纹藏都藏不住，要么美滋滋地站在公告栏前看着自家孩子的排名，要么跟其他家长东拉西扯：“哎，我家孩子平时就爱玩儿，我总说他，没想到考试还行。哈哈哈。”

各个主科老师更是被家长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想更好地了解自家孩子的学习情况。

米雪沫一进教室，就看见自己亲妈跟另一个中年女性愉快地攀谈着。刚想翻白眼把杜女士给拉走，就感觉身边的吴泽澄浑身一凛。

再仔细一看，那中年女性貌似有点儿眼熟。那不是吴泽澄的妈吗？！

“哎，小沫！”杜女士眼尖，一把拽过还在门口愣着出神的米雪沫，“我都不知道你这地理位置这么优越啊，班级第一坐的离你这么近？你们袁老师跟我说了，你这位置算是班上的风水宝地，左邻右舍各个成绩比你好，你可得跟这些优秀同学好好学习啊。你看人家吴泽澄，每门科目都那么优秀，不像你，偏科太严重了。你们英语老师说你……”

米雪沫听的头大，低头瞟季岚的位置。季岚说今天恰巧她爸妈都没空，黛哥又在外省上大学，没人来开家长会，大概一结束就走了，现在位置上空空如也，连张纸都没有。

季岚的旁边就是虞一云，现在又是一幅美人垂泪图。她妈是个人到中年发了福的大美人，此刻表情严厉着，跟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虞一云哭得更凶了。

不至于吧，虞一云年级第三啊……

“哎，你那个叫米雪沫的同学的妈妈，人真的挺好的。”

晚上吃完饭，吴泽澄照例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正洗碗呢，突然听妈妈说了这么一句。

“哦？”吴泽澄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开个家长会还交到新朋友了？”这是爸爸笑眯眯的声音。

“哎，就泽澄一个同学的妈妈，人特别热情，聊天的时候又让人很舒服。一个劲儿地夸我们家泽澄成绩好，长得好，人也优秀，把我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听说我们家跟她家住的蛮近，还想送我们回家呢。她家姑娘也挺好的，长得特别水灵，成绩也还不错，班上十一二名吧，跟我们泽澄比肯定差点……”

“那当然，我们家泽澄多优秀了……”

吴泽澄洗完了碗就回卧室呆着了，没听见后面爸妈的谈话。但是“长得特别水灵”这句话就跟着魔一样在他心上盘着。

水灵？吴泽澄笑了一下，这都什么年代的形容词。

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根棒棒糖。

放在嘴里抿了一口，甜得腻人。

吴泽澄这家伙不是没有女生追。小学的时候就有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脸羞涩地黏在他屁股后面想跟他玩儿。周围也不是没有人谈恋爱，还是初中的时候班上就有半大小子和黄毛丫头上课的时候暗送秋波，下课的时候眉目传情，分手的时候撕心裂肺。

不过真的说想谈恋爱或者喜欢谁，之前还从没有过。

吴泽澄不是像张胜那样只要有小姑娘喜欢就乐颠颠地“陷入爱情”——初中的时候张胜跟同桌女生来过一段《同桌的你》，最后因沉迷恋爱成绩猛降被老师家长发现无疾而终；也不是像唐谨那样，因为有个教导主任的爸，“早恋”这种事儿连个苗头都不敢去想，生怕晚上睡觉说梦话被亲爹发现而惨遭毒打。

他爸妈其实挺开明的，他好像是……单纯地没遇到喜欢的对象。

漂亮女生每个班都有，但不可能逮着漂亮女生就喜欢，也不可能为了新鲜就跟女生谈恋爱——这不是闹么。

再说了，谈恋爱这种事，用作家莫言的话说，“是一场大病”。谁会没事求着自己生一场大病呢？

所以等到发现端倪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

十月中旬的天气还有点残夏的酷暑，算不上真正的秋高气爽，不过秋游那天不用穿校服，平时被“规矩”打压惯了的学生们当然是怎么花枝招展特立独行怎么来。

周四晚上吴泽澄就对着衣柜踌躇良久，一整个衣柜的衣服此刻都看不顺眼，恨不得立刻跟老妈打声招呼冲上街再买两套。不过只怕今晚买的衣服明早又看不上眼了。

吴泽澄的想法很简单，要比平时帅，帅很多，但是又不能让人看出来这是经过一番精心搭配的刻意的帅。这两者之间有着非常微妙很难拿捏的差距。

直到吴泽澄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挨个试了一遍，才终于选定了一件宽松款式的蓝绿色衬衫，休闲而不失精致。

第二天早晨吴泽澄起的比平时早了两个点，吃完早饭就开始纠结是戴太阳眼镜还是戴帽子。最后在老爸的建议下戴了那顶自己最喜欢的棒球帽，兴高采烈脚底生风地蹬着自行车去学校去了。

吴泽澄当然不知道，他前脚刚出家门，后脚他爹就一脸笑容地对他妈说：“泽澄肯定是恋爱了。”

秋游是去欢乐谷玩，学校安排了大巴车接送。吴泽澄是班长，自然要点人数、维持秩序，他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一爬上车就开始寻觅米雪沫她们的身影。米雪沫的身影是没寻得到，倒是看见小胖子疯狂朝他挥舞胳膊。

“班长！这儿！这儿！我给你留了位置！”

糖糖安安稳稳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旁边的空座俨然是给吴泽澄留的。

小胖子也不是一个人坐着，他旁边坐着个低着头的女孩子，等女孩抬头看向吴泽澄……

这不是他寻觅了半天的米雪沫吗？！

“你……你怎么……”吴泽澄费了好大力气把“跟张胜坐在一起”这句话给咽回了肚子里，说：“你怎么没跟季岚坐一起？”

“季岚晕车蛮严重，大头让她跟他坐前面去了。”

“哦……”吴泽澄有气无力地拉长了尾音，认命地坐在糖糖旁边。

米雪沫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对了，她没扎双马尾，而是梳了两道精致的麻花辫，顺着雪白的脖颈垂在锁骨两旁。

到达目的地后，还没等车停稳，米雪沫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一样冲了出去，根本没给吴泽澄叫住她的机会。

可能……不是忘记了家长会那天说的话，只是受不了整趟旅程都在嗑瓜子吃薯片顺带涛涛不绝的张胜吧。

吴泽澄一直这么安慰着自己，昏头昏脑地下了车。

刚下车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黛哥！”

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米雪沫一跑带三蹦地扑向一个一身黑衣，高大帅气的男性。

吴泽澄顿时觉得嗓子眼一紧。不知为何，体温开始直线下降。

那个叫“黛哥”的，年纪不算大，顶多二十出头，肩宽背挺，仪表非凡，眉宇之间满是英气，眼神淡淡的，带着点冰霜的冷。薄薄的嘴唇一直紧紧抿着，左耳上有个金色的耳环，剃着很短的寸头。属于那种具有侵略性的帅气。

但他看着米雪沫的时候眼睛里忽闪了一下，嘴角似乎还向上微微勾起。在米雪沫扑过去的时候，还温柔地抱住了她，脸上浮现出似乎不该出现在这个人脸上的宠溺。

对，宠溺。

米雪沫今天穿着一条红色吊带碎花小裙子，跑动的时候裙摆飞扬，像盛夏沐浴着阳光的玫瑰花。

吴泽澄远远地站着，看着那对拥抱着的……不知什么关系的两个人，只觉得阳光炽热得晃眼，晒得他几乎脚软。

“黛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吃过早饭了吗？没有朋友跟你一起来吗？”米雪沫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直围着那个黛哥，叽叽喳喳地笑。

“没朋友，专门来陪你们。”黛哥的声音清冷，却很温柔，幽幽地飘到吴泽澄耳中，听得他心尖发凉。

“不是‘我们’啦！”米雪沫快乐地拉过一直没靠近的季岚，“今天，就你，和岚姐，两个人玩！我和同学早就说好啦，我才不当你们俩的电灯泡呢嘻嘻嘻！”

米雪沫把季岚的手一牵，往黛哥的手中一塞，然后一边朝他俩挥了挥手一边蹦跳着转身朝吴泽澄他们走过去。

嗯？？？

吴泽澄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梦中被人抢走的女主角就自个儿跑回来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不是跟你预约过了一起玩的嘛？”米雪沫伸手在吴泽澄眼前挥了挥，“喂，傻啦？”

“你才傻了！”吴泽澄反应过来，咧着嘴大笑。

“笑得跟大嘴猴一样，真是傻了。胜利糖糖我们走，不理这个傻瓜了。”

吴泽澄看着飞扬着的红色裙摆快乐地一蹦一跳着走远，忽又回身，朝他一挥胳膊：“跟上来啦傻瓜！”

伴随着银铃般格格的笑声。

红裙，夏日，少女，奔跑，放肆，欢笑，明媚，飞扬，青春……这些矫情的字眼，是很久之后，米雪沫依然留在吴泽澄心里最深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