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沾满砂糖的青梅 第10章 家长会‖“你喜欢什么口味？”

十月份又是大喜大悲的一月。国庆和中秋一前一后地放，前前后后好像休了小半个月，用袁大头的话说，“头玩滚了都”。感觉没正经学习多久呢，期中考又急匆匆地赶来了。

这回米雪沫没再说“期中考不重要”之类的话，因为连她也都开始认真起来，课间不再找季岚说话或者跟路过的人闹着玩儿了，晚自习也不再偷摸着躲桌肚玩手机了，连朋友圈动态都发的没那么频繁了，往往是课间就开始奋笔疾书，刷刷地写卷子，晚自习的时候开始复习错题，研究难题，或者是狂做英语阅读理解。

这样的状态大概一直持续到期中考结束后。米雪沫那根绷着的弦随着成绩公布一下子散了架，又开始恢复了混吃混玩的老样子。

成绩喜人，班级第二十二名，年级第二十六名。

虽然周围一圈儿除了张胜都是货真价实的学霸，排名依次包揽了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她这个二十二名好像不怎么值得骄傲。

但米雪沫准备家长会的时候结合上次月考的成绩单一起给爸妈看，让他们意识到从36名直线飙升到22名是多么大的进步，超过了14个同学呢！就算跟入学成绩比，那也进步了2名啊！在这小小的名次背后，可是每一天的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刻苦向上啊！

米雪沫都能猜到爹娘感动到几乎落泪，一个劲儿地夸她厉害、聪明、懂事之类的模样了。

语文课上课前，课代表拎了一沓卷子挨个发了一圈，说是这次期中考的优秀作文，让大家好好看看，到时候伟哥要让他们赏析。

据说每个班都要有个伟哥，一班的伟哥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大名庄伟，东北人，个高且帅，每天上课都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不像高中语文老师，像小说里走出来的不好惹的金融二代。

米雪沫捏着卷子一看，呵，复印的居然是她的作文。

漂亮孔雀当即就开了屏。

伟哥上课的时候，也毫不掩饰对自己得意门生的喜爱，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课，提了不下十次的米雪沫。评讲作文的时候夸米雪沫，评讲古诗词鉴赏的时候夸米雪沫，讲阅读理解的时候还是夸米雪沫。

“我想我已说过不下百次，每道题的分数都是跟得分点息息相关的。6分的题，至少有三个得分点，少于三个就肯定是漏了。考试的时候就算不会写，也应该蒙，把得分点填满。比如这一题，分析姐姐的人物形象，那就要有理有据，我们看原文……这点米雪沫做的就很好，我们来看一下她的答卷，逻辑通顺，语言简洁，每个得分点用数字标好，老师阅卷的时候清晰明了。”

伟哥虽然长得文质彬彬，但天生表情严肃，不易亲近，一对凌厉的眼神从精致的金丝眼镜边框射过来的时候，能吓得你立马跪地反思自己上辈子犯了什么错。但只要提到他的爱徒米雪沫，那目光里满是柔和善意，声音都像被太阳晒过一般，听的人暖洋洋的。

不过，伟哥话风一转，声音顿时像萧瑟的秋雨，“不像有些同学。我知道某些人总分很高，名次很好，但语文试卷实在不堪入目。虽然得分点都答的不错，但是字迹潦草且丑，一眼望去，黑乎乎的一团。说实话，这样的卷子我连看都不想看，做草纸都不配。”

待大家哄堂笑过之后，伟哥抿着薄唇看向吴泽澄：“吴泽澄，你说呢？”

伟哥的话里可能掺了冰雹，砸的吴泽澄昏头转向。

“我建议你的字好好练练，不求你写的像米雪沫那样宛如书法作品般赏心悦目，至少，看了不要让我折寿。”

大概只要是伟哥站在讲台上，米雪沫这屏就能永远开下去。

可惜下一节是英语课。

王俊良只要站在讲台上，就是米雪沫的噩梦。

英语老师王俊良，据说是海外留洋归来的博士，家境极好，“不好好教书就要回家继承千万家产”的那种，因为怀揣着一颗教书育人的爱国情怀，才“下放”到他们高中教英语。王老师也是个帅哥，戴着眼镜，上唇留着一道笔直的小胡子，行事作风十分优雅，说话让人如沐春风，简直真人版工藤优作。

米雪沫作为一个颜狗，很迷这种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的老师，可惜……王俊良喜欢用纯英文授课，他上课让米雪沫脑袋疼。

一般来说，富家千金都是英语极好的，比如季岚，比如虞一云。可米雪沫大概是个假的大小姐，英语对她来说不仅仅是软肋，简直是命门。她的英语成绩不要说放在一班，就是放在别的班，也是低于平均分的。这次期中考，居然破天荒地考了个77。

20题的完形填空只对了5题。阅读理解的最后一篇14分的压轴，居然全军覆没。就连听力都错了仨。

王俊良点评试卷的时候喜欢聆听群众的呼声，比如讲单项填空的时候，让大家自由喊出错的题号，然后他依次来讲。一班的平均水平都不差，一般错的也就难度大的那几题，很快就讲完了。

米雪沫看着自己的卷子欲哭无泪，总不能每一题都举手问吧。

只能偏头问季岚借了卷子，然后根据她的答案进行订正。自己能搞懂的就算，搞不懂的下了课再问季岚。

看着季岚的卷子，米雪沫差点哭出声。

除了作文扣了几分，阅读理解错了一题，她的卷子堪称标准答案。

还卷子的时候米雪沫特意嘱咐季岚：“家长会的时候千万不要让我爸妈看到你的卷子！”

至于数学，那是吴泽澄的专场。

因为这个牲口，居然拿了满分！

哦不对，卷面扣了2分呢。

教数学是个泼辣女人，叫叶青。当着她面学生尊称她为青姐，背着她直呼“灭绝师太”。青姐不像伟哥，人家根本不在乎因为狗爬字扣的那2分卷面，一整节课把吴泽澄夸到了天上去。

一下课米雪沫就毕恭毕敬地冲到吴泽澄桌前，谄媚地笑着。

“……你想干嘛？”吴泽澄被米雪沫笑得瘆得慌。

“澄哥。”米雪沫用自己最甜美的声音腻歪歪地说道。

“？？？”吴泽澄偷偷捏自己的胳膊，确定没有在做噩梦。

“澄哥，借你数学试卷看看呗？”

借试卷多大点事儿，为啥搞得那么吓人？

吴泽澄心中腹诽万千，还是飞快地从桌肚掏出已经被压皱了的试卷。

米雪沫美丽冻人地朝他笑了笑，接过卷子，拿去跟季岚激昂文字了一番，然后……一伸手把卷子给撕了。

“你俩干嘛呢？！”

看着自己的满分考卷惨遭屠害，吴泽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不是震惊，而是，随便这俩女人干嘛我绝对不能惹她们生气否则可能会很蛋疼。

米雪沫笑嘻嘻说：“澄哥，反正这卷子你满分，你都会，要它也没意义。万一家长会被我们爸妈看到了，我们会很惨。不害己还利人的事儿，大佬您能不能不计较？”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逻辑？

吴泽澄说：“为什么他们会看到我的卷子？”

米雪沫：“家长会的时候不是会看到吗？”

吴泽澄：“谁跟你说的？家长会就是大礼堂听老唐人哔哔一阵子，然后各回各班听袁大头再哔哔一阵子，然后不就散了吗？”

米雪沫和季岚相顾无言了好一阵子。

吴泽澄：“你们实验的规矩难道是……”

米雪沫：“所有人的各科卷子摊在桌面上任人摆布，老师会指出最高分是谁，然后他的卷子就会供各位家长瞻仰。我爸妈看到了肯定会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她爸妈，”米雪沫一指季岚，“看到了肯定又说，为啥人家都能满分而你不能？”

吴泽澄：“……”

传说中附中的家长会没有实验的那样吓人，但是也并没有稳居年级第一的吴泽澄说的那么轻松。因为家长会前一天，在唐闻仁的指挥下，一楼走廊拐角的地方挂起了一个超级大的红榜，上面是总分和各科年级前十的学生姓名以及同上次月考相比进步名次突出的同学名字。

这些实验也有，没什么稀奇。

不同的是，年级前十的同学照片也被挂在的那张大红榜上。用的是季岚耿耿于怀的学生卡上的照片。

家长会那天，家长们都早早地到了学校，在阶梯教室聆听唐闻仁同志的慷慨激昂后，又把主战场挪到了教学楼，黑压压的一大片家长登时在大红榜前挪不开脚步，对红榜上的名字指指点点起来。

杜女士就混在那帮家长里，拉着米雪沫指着季岚皮笑肉不笑的照片说：“你看看人家，你跟季岚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怎么不多跟人家学习点儿。人家是年级第二名，照片高高地挂着，你都没上红榜，连让我骄傲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米雪沫异常愤怒地指着语文单科成绩的那一排，奋力反驳：“谁说的？你看语文的年级第一是谁？米！雪！沫！”

杜女士的就跟眼睛长歪了一样，又指着上面一排说：“小沫，这个吴泽澄是什么人啊？我看到他的名字好几次了，年级第一，数学第一，噢人家物理化学都是第一咧！”

米雪沫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儿。

杜女士又指着排在季岚前面的那张照片，看着照片上笑得没心没肺还有点帅的那张脸说：“哎哟喂，长得也帅！人家的孩子都怎么长的呢？”

就在这时，米雪沫一眼看见吴泽澄手拉着跟在他身后的一位骄傲之情溢于言表的中年女性，脑袋却昂起来隔着拥拥攘攘的人群远远地朝她笑了一下。

笑得春光灿烂。

笑得无比欢脱。

脸上几乎就写着“我听到了你妈在夸我哦”。

米雪沫差点被气死，立刻把老妈拉离这片是非之地。

袁大头的意思，他跟家长谈班级情况的时候，学生最好不要在场。所以一个班四十五人都被临时放出去上体活，整个年级就属一班可以这么无法无天。

这帮小崽子们平时学习考试是个顶个的大神，就差脑门上贴着“神童”二字，在别的班都是神一班的存在，可终究也不过是一群十五六七岁的熊孩子。以男生为主，袁大头刚吩咐了一声“别太吵”，话音还没落地一帮半大小子就溜得没影了，只感觉迎面掀起一阵扬起来的风。

大半个班的男生在严浩和吴泽澄等人带领下飞奔去了空空如也的操场打篮球，一群女生围在球场边给他们当啦啦队。

打了一节课的球，吴泽澄着实渴了，严浩唐谨他们说了句，匆匆躲过递水的女生，自己飞快地从小路跑到小卖部，买了瓶冰矿泉水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寸毛孔都被滋润得舒展开了，这才“哈”了口气。

这时听见一阵硬币落在桌面上的噼里啪啦声，然后是甜美的声音软软地在问：“请问这些钱够买多少根棒棒糖？”

吴泽澄一口矿泉水喷到地板上，抬头看着米雪沫：“你买棒棒糖？”

小卖部里棒棒糖属于金字塔最底层的商品，基本没人刻意去买，老板娘进棒棒糖的目的是拿来折算成5毛钱，找钱用。学校里的小卖部贼坑人，除了棒棒糖是5毛一根，连辣条都是一块一包了。

吴泽澄随便瞥了一眼桌上的那几文大洋，够买一堆棒棒糖的。

而米雪沫也真的买了一堆棒棒糖，还是精心挑选了口味的，然后全都放进校服口袋里，朝吴泽澄笑眯眯地看了看。

“干嘛？不给吃棒棒糖啊？”

米雪沫站在小卖部门口剥掉一根棒棒糖的糖纸，往嘴里一塞。吴泽澄看她樱桃小嘴里露出一根白色的棒棒，歪着扎着双马尾的脑袋看着自己，一时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心慌了一下。

为了掩盖自己的慌乱，吴泽澄拎着矿泉水瓶转身就走。

米雪沫却好死不死地跟了上来。

“你喜欢什么口味？”

“啊？”吴泽澄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

“有葡萄、水蜜桃、芒果、橙子、薄荷……布丁不可以，因为我和季岚都喜欢布丁味的。”

“葡萄的吧。”吴泽澄随口说。

“喏。”米雪沫的手伸到了他面前，手上拿着一只紫色包装的棒棒糖，还在他眼前晃了晃。

吴泽澄哑然失笑，自己虽然还没成年，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儿了，叼根棒棒糖是什么意思？

但还是伸手接了。

接过棒棒糖的那瞬间，指尖轻轻擦着米雪沫的手心而过。

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来不及感觉到温度，只是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心里痒痒的感觉。

吴泽澄这位“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儿”登时跟刚出嫁的大闺女一样红了脸。

余光中似乎能瞥见米雪沫带笑的眼睛。

“那个……”吴泽澄手足无措地挠着头，正想解释，面前突然窜出一男一女，穿着猩红色的校服，你追我赶的，大概是初中部那边一路跑过来的。

“陆子晨你给我站住！”在后面追的女生喘着粗气大声叫道。

“嘿嘿嘿嘿嘿你追不到我！”那个叫陆子晨的男生在前面得瑟地跑着。

“哎……”米雪沫突然发声，想对陆子晨说句什么。才刚张口，陆子晨就在得瑟中被脚下的垃圾袋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一堆黑色垃圾袋中。

“……小心。”米雪沫说完她刚才想说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