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 第10章 缘由

陆予一惊，拿笔的手慌忙将字盖住，他扭头看向身后。

没人。

反倒是床上鼓起的被子包左右扭动了下，窸窸窣窣的，还有吧唧两下的砸吧嘴声伴随着咕哝喊道：“小哥哥。”

陆予松了一口气，眼神紧紧盯着床上的被子包，手上快速将练习册合起来，一气呵成塞进了旧书包里头。

见床上的小方岁没有任何反应，陆予这才放心地转头准备拉上旧书包的拉链。

“你干嘛呀？”小方岁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予停下拉上拉链的手，调整好呼吸，扭头看向他。

小方岁迷迷瞪瞪地从床上抬起头看向陆予这边，抱怨道：“好亮。”

“上厕所回来没看到被书包绊到了，我这就关灯，你接着睡。”不等小方岁揉眼看清，陆予飞快摁灭台灯。

“你有没有摔伤？”小方岁在黑暗中将被子掀开，让爬上床的陆予进来。

“没有，睡吧。”陆予一手伸出被子，压了压被子后便放在小方岁被子上轻轻拍打。

“我不是小孩子了。”小方岁迷迷糊糊说道。

“嗯，这是大孩子专属的。”闻言小方岁断了线似得没声了。

许久过后，在确定耳旁的呼吸声十分平静后，陆予才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双眼，他眼神斜看向地上的书包，一直盯着敞开的拉链，连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你醒了？”陆予再次睁开眼就是小方岁叼着牙刷一张大脸弯腰摆在他面前，一脸你怎么先醒了，我正要叫你的模样。

“我...”陆予话没说完，眼神看向地面，旧书包没在地上，他心中一惊猛地坐起，这下轮到小方岁被吓了一跳，怕撞到陆予，他连连后退。

“你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小方岁问。

“没...是有点。”闻言小方岁退开后，陆予这才看到刚才被他挡在身后椅子上的旧书包。

“你一大早就盯着这个书包做什么？”小方岁狐疑地看了陆予一眼。

“拉链...”陆予语气平静，心中焦急。

“拉链啊，我拉上啦。”小方岁头也不回地回答。

“你...谢谢你？”

陆予迟疑说道，他不知道该怎么问，万一对方压根没发现，他问了岂不是直接告诉对方。

“我跟你说，难怪你昨晚起床被绊到，我今早起床也差点被拌倒。”小方岁说着用手戳了戳旧书包又道：“所以我直接把它挂椅子上了。”

“你放心，我就看了一眼。”小方岁的话让陆予大脑一瞬间空白，他心跳漏了一拍，结结巴巴问说：“看…什么？”

“差点绊倒后我看到你书包拉链是开的，拿起来的时候就顺手把它拉上了，就这一眼啊。”小方岁解释。

“哦。”陆予干巴巴回应，心想练习册应该是没有掉出来。

“你快起来吧，待会我们要去派出所。”小方岁催促。

“派出所？”陆予问。

“对呀，昨天不是说好啦，改生日。”话说到一半，小方岁赶紧捂着嘴里即将溢出的泡沫跑去卫生间，陆予听到说话声夹杂哗啦啦放水声：

‘’唔唔...已经办好...，呸，就等你今天去拍照拿新的。 ”

陆予看了眼卫生间，快速从床上下来，光脚走到旧书包面前伸出手，刚碰到拉链就听到卫生间传来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陆予一下子收回手奔向卫生间，大力推开门，关切道：“怎么了？”

“我的头发！头发！”只见小方岁嘴里吱哇惨叫，双手则是向后上捧着自己后脑勺。

陆予还以为他不小心跌倒了，见他在卫生间活蹦乱叫顿时松了口气，走上前说：“我看看。”

小方岁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最终在陆予担心不解的眼神中不情不愿地松开双手，

“噗——”

“不准笑！”

“不好意思。”陆予拼命压下嘴角，扭过头，可惜眼里的笑意根本盖不住。

“啊啊啊，不准笑！”

“不准笑！”

陆予轻咳两声，想安慰下眼前人的崩溃，还没说话就听到身后又是一声

“噗嗤——”

“你你你！”小方岁气得手指发抖冲着来人大喊大叫，“你怎么又随便进男孩子的房间！”

“首先，这不是你房间；其次，作为你妈，你杀猪般的惨叫让我担心你的生命安全；最后，”

“哈哈哈哈——”方云翊直接当当事人面放声大笑。

陆予虽然已经扭过头，看不到表情，但是他整个肩膀一直在不停地抖动。

“啊啊啊，不准笑了，你们两个都不准笑！”

小方岁先是双手叉腰冲着来人警告，见二人笑个不停，又赶忙把叉腰的双手抬起捂住后脑勺上的那簇“冲天炮”。

“高希！”

也不知头发上是用什么粘在一起的，小方岁半天解不开，最后只能痛苦又无奈地喊出始作俑者泄愤般说：“我们没完。”

陆予忍不住再次看了眼，嗯，后脑勺上的冲天炮尾随动作一抖一抖的，真的很好笑。

“要不你自己在家，我和你哥先去？”方云翊笑够后抬表朝小方岁晃了晃表示预约时间快到了。

“不行，一家人就要一起行动，我也要去！”小方岁一口否决。

“可以啊。”方云翊饶有兴趣看着他说：“只要你不介意，我肯定没意见。”

小方岁偏头拉长脸幽怨盯着镜中自己的“冲天炮”，随后一字一顿说：“非、常、介、意！”

方云翊无语片刻，果断放弃交流，扭头对不知翻找什么的陆予道：“小予，我们先走。”

“等等。”陆予从衣帽间找出了一顶棒球帽，说：“要不先戴这个。”

“不要。”小方岁嫌弃地看着花里胡哨的棒球帽吐出一个字：“丑。”

“......”陆予手指微微扣紧帽沿，视线小心看向方云翊，这是她之前买衣服时一块挑的。

“竟敢看不起你妈我的品味。”方云翊丝毫不受影响地接过帽子一把扣在小方岁头上，从后背把自家儿子拍了出去，说：“这可是你哥的大事，别耽误时间。”

“哼。”

小方岁不满地调整了下帽子，把“冲天炮”从绣眼放了出去。

派出所办事处。

方云翊陪同陆予一同进去录指纹，提交资料，独留下小方岁压低帽子浑身黑气地抱胸坐在等候区。

“诺，就是她，花里胡哨棒球帽的那个。”

'花里胡哨'、‘棒球帽’，关键词摄入成功的小方岁敏感地抬头环顾四周，这里好像只有一个花里胡哨的棒球帽，难道说的是我？

“真的假的？”

“保真啊，我跟她们三人前后脚进的门，排队时还聊了两句，刚开始还以为是给孩子办身份证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来办户口的！”

“废什么话啊。”

“诶诶诶，关键我还没说呢。”

“你最好是有。”

“诶呀，你小点声，悄悄跟你说啊，刚在里头时我明确听到工作人员问话了，外头啊这个是亲生的。”

“哦。”（白眼）

“里头那个是刚领养的。”

“...等等？”

明明是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话落却有数道视线来回扫视小方岁，随后由大转小的惊呼传进小方岁耳中。

“天呐，好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重男轻女？！”

“什么人啊。”

“就是，谁不知道家里就一个才是最好的。”

小方岁眼睛直勾盯着前方，耳朵高度集中，闻言先是觉得好笑，嘴还没咧到一半，脸登时黑了下来。

重男轻女？我是...女？？？等等，该不会是？小方岁抬手摸摸了帽子后边的“冲天炮”。

“快看她，是不是害怕啊，一直在摸那一小撮马尾。”

“马尾还扎的乱糟糟的，家长真是一点不上心。”

“嚯，她怎么站起来了！”

“糟，看过来了，快走快走。”

“儿子。”小方岁刚起身就听到方云翊声音从前方传来。

“小哥哥呢？”小方岁看不到陆予也顾不上其他人。

“拍照呢。”方云翊走到他身边坐下，眼神扫了下慌慌张张离开的人问：“刚看什么？”

“看热闹。”小方岁特意在自家妈脸上多看了一会最后慢悠悠说道：“毕竟有人重男轻女。”

嗯？方云翊闻言左顾右看，谁知每个接触到她目光的人全都躲躲闪闪的。奇怪了。

“怎么还没好。”小方岁不给他妈细想的机会追问打断说：“我去看看。”

小方岁丢下自家妈，几步走到照相室，门没关严，他抬手就要敲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工作人员声音。

“咦，出生日期是不是录错了？怎么跟我手上的资料对不上。”

“没错，我过去问了，隔壁说刚改。”

“我记得...领养手续之后不是决不允许更改出生年日月的吗？”

“没记错，办收养手续之前就通过申请了。”

“真难得，竟然是特殊情况。”

“确实挺特殊的，说是日期还录错，今天又重录了一次。”

“录错？不能吧，咱们这可个个都是熟手。”

“不多嘴别人做事。照片可以，让小孩出来吧。”

小方岁收回手，扭头扫了眼身后捧着手机玩得面无表情的自家妈，心中产生疑惑。

他明明记得当时是他和他妈一起来提交的收养手续资料。

所以，其实在这之前他妈就已经来过了？日期录错？他妈心细过头，绝不可能写错；工作人员更是熟手，真是意外？

“岁岁，你是在等我吗？”陆予开门就看到小方岁一脸沉思杵在门口。

小方岁闻声抬头，见陆予脸颊红红的，双眼亮亮的，他很开心。小方岁伸出手拉住陆予一手，重重点头肯定他的话：“对，在等小哥哥。”

“谢谢岁岁你等我。”陆予郑重说完又看向不远处坐着朝他们动了动手指示意的方云翊，在心中说道，更要谢谢方阿姨。

“那小哥哥陪我去书店吧。”小方岁皱眉想了想提出要求。

“当然可以，但是...”陆予看向方云翊，万一方阿姨有什么其他安排。

小方岁见状拉着他走到方云翊面前说：“妈，我们要去书店，你开车送我们。”

“正好我也有事要出门一趟，你两出门右转走个几百米就能看到一家书店。”方云翊交代完就从两人面前风风火火地走了，临出玻璃门又回头吩咐道：“互相照顾好对方。”

“知道勒。”

“好的。”

小方岁压根不知道这附近有书店，可是他妈却说附近有书店，果然是提前来过。

“走吧？”陆予拉了拉原地不动的小方岁。

“小哥哥。”小方岁顺势跟上喊道。

“恩？”

“你跟妈妈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是的。我们见过一次。”陆予弯腰正了正小方岁有点歪的衣领。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有次我上夜…赶夜路回福利院，路上碰到抢劫的，正好方阿姨路过出手。”

“原来是这样。”

“书店到了，这家有三层，你想先去哪一层？”陆予想了想又说：“一楼都是有关国家的书，还有学校的辅导书；二楼是小说、唱歌画画之类的，还有漫画；三楼的话是专业书籍，就是像医生可以在里找到医书这种。”

“咦？小哥哥来过这里？”小方岁在心中总结，妈妈和小哥哥都知道这里有书店。

“恩，当时我就是在这附近赶夜路的。”陆予回想到当时的情景，拉着小方岁的手顿时紧了紧。

“小哥哥，别害怕。”小方岁感受到陆予手劲微微增大，拉着的手晃了晃两人相连的手，另一手拍拍自己胸脯豪气说：“现在有我保护你！”

陆予看了看还没自己高的弟弟，察觉到打量目光的小方岁立马仰起脑袋补充说：“别看我小，我长大后肯定会比你高的！”

“这样就能一直一直保护你了！”小方岁信誓旦旦。

“好。”陆予嘴上应道，心想，“我也会保护你的。”

“我们去二楼。”小方岁说完拉着了陆予朝楼梯跑去。

二人在漫画堆里头挑了个没人的角落排排蹲坐一块，一人一手都捧着一本漫画书，陆予看得快，看完一本他先起身去换新的。

刚走到书架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陆予转头是书店老板。

“沉阿姨好。”陆予腼腆问候。

“看来最近过得不错。这衣服真适合你。”沉蕴语气欣慰，眼前的小孩终于不再是一年四季发白发黄宽大的白上衣和黑长裤。

“沉阿姨，对不起。”陆予脸色微微发白，因为被领养以至于他太高兴，完全忘记了夜班这回事，还直接消失了几天。

“夜班那天我不是故意不来的，还有这几天...”陆予越说越懊恼，语气越来越急促。

“别急，别急，我都知道了。”沉蕴上前拍了怕孩子肩膀示意他冷静。

“恭喜你。”沉蕴解释说她知道陆予夜班没来第二天就去了福利院询问，却被告知陆予已经被领养走了。

“但是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瞧瞧，你有家了，这是多好的事。”沉蕴发自内心的开心，这孩子也算是苦尽甘来。

“还有这个得给你。”沉蕴从她的云雾灰梯形手提包中掏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陆予。

陆予捏了捏感觉不太对立即当场打开。

“这...多了，沉阿姨，而且夜班当晚我也没来。”陆予看完后忙把手中的钱塞了回去。

沉蕴把钱推了回去，笑说：“不多，除了你正常夜班的钱，剩下的都是你的辞退补偿金。”

“啊？被辞退还有补偿金？”陆予小小脑海中的知识面还没有这么广。

“不过，你作为员工无故旷工三天，我作为黑心资本家当然是第一时间开除你。”沉蕴严肃道：“因为旷工辞退，我本来是不会给你任何补偿的哦。”

“那...这钱？”陆予不解地看向沉阿姨。

“但很可惜，你还是童工啊。”沉蕴痛心疾首说：“我得给你。”封口费三字，沉蕴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记住了啊，你以后可千万不能跟任何说过在我这兼职过啊。”兼职二字再次几不可闻。

“好的。”陆予连忙答应，心中好笑。

沉阿姨明明冒着风险让他上班，不，不仅是他，福利院的大孩子，但凡找到她这边的，能帮的她基本都会安排一些闲活，虽然钱不多，但吃饭是够的。

“谢谢你，沉阿姨。”陆予再次道谢。

“但是，沉阿姨。”陆予看向沉蕴脸微微发红说：“我还能不能再来兼职啊。”

沉蕴一听眉头瞬时蹙起，关切问：“缺钱了？这家人对你不好吗？”

“不是的，不是的。”陆予连连摆手说：

“她们都很好，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也对我很好，很好，特别好。”

“是我，是我自己想给她们买礼物。”

“所以，我还可以来沉阿姨这里兼职吗？”陆予想了想连忙补充：“假期还有周末，不上学的时候。”

“这个补偿金我可以不要的。”陆予说完期待地看着沉蕴。

“当然是...不可以啊。”沉蕴敲了敲他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才刚到新家几天，急着买什么礼物？”

“以前你一个人没办法，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了，钱的事情要学会交给大人。你作为孩子最重要的事情是无忧无虑的长大。”说到这沉蕴语重心长的声音一变说：“况且我可是个守法公民，绝对不会雇佣童工的。”

“可是她们都给我送了礼物，我一直在收礼物，我觉得这样不好。”陆予解释。

“那也不一定要买礼物，你可以自己做，不过你可能要花时间观察你的家人平时都喜欢什么，或者挑个好时机问问。像你沉阿姨我喜欢花，你要是自己种花送我，那我可太高兴了。”沉蕴拿自己当例子让陆予投其所好。

“方阿姨好像也是很喜欢养植物，可是养不活，那我是不是可以种花；小方岁喜欢吃甜的，那我是不是可以做甜食给他吃。”

陆予越想越觉得合理，他高兴抬头想感谢沉阿姨却发现眼前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咳咳，测试测试——”

“打扰大家了，现在播报一则紧急通知，本店内有位叫陆予的男孩和自己的家人走失了，他上身穿浅蓝色条纹寸衫及深蓝色马甲，下身穿深黑色阔腿裤，请看到孩子的大人孩子们速速告知他如何前来一楼服务中心。”

“请看到上身......服务中心领取家人。”广播不断重复，陆予原本有些苍白的脸瞬间爆红，只因为周围所有人，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全都看向他，一向丢到人堆都没人注意的他，第一次体验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

有些离得近的甚至上前来主动询问他是不是陆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周围的大人孩子纷纷开始给他指路。

陆予匆匆忙忙把信封塞进口袋里，一路红着脸边小跑边感谢，整个人脚步狂迈疯狂窜下楼奔向服务台。

推开门瞬间，小方岁风一样扑了过来，嘴中严厉批评道：“小哥哥！你还这么小，以后出门可不能离开我身边。”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陆予赶忙道歉。

尚且稚嫩的对话夹杂些许大人模样般的教训，从广播传到书店各个角落。听到的人无一不发笑，书店难得笑声一片。

“咳咳，感谢此时此刻在此的各位大人孩子们，是你们的热心帮助让这对兄弟成功汇合。我相信哥哥一定会吸取教训哒，接下来把宁静还给大家。诸位再会。”

在等待方云翊来接的过程中，小方岁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整个人紧紧贴在陆予身侧，毕竟换本漫画书都能走丢的小哥哥，还是要自己看紧点。

午饭后，方云翊问二人在书店发生的事情，她来接人时陆续有人驻足旁边观望她半天，完了还有上前警告让她照看好孩子的。

陆予想起今天的事情，脸色瞬间再度爆红，方云翊听着陆予磕磕绊绊半天说得断断续续，见他一副羞红了脸恨不得原地钻进去的模样，只好挥手让他先回房休息。

独留下小方岁和方云翊面对面坐着。

明明人已经上楼了，小方岁还是四下环看，确定陆予确实回房后，立即严肃脸发问。

“妈妈，你没有给小哥哥钱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方云翊进接着反问：“还有不要用反问逃避我的问题。我刚问的是你两在书店碰到什么事了？”

小方岁大致描述了下自己利用寻人广播找兄的事迹。

“还有上车时我瞄到小哥哥口袋里有个信封，里头是钱，我在电视上看过这个东西，这是兼职的钱。还有还有你也不要用反问逃避我的问题！”小方岁振振有词。

“额外的钱确实暂时没有。”方云翊拿起桌上的仙人掌左看右看，盆是盆，仙人掌是仙人掌，但总感觉跟之前的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我们家破产了？”小方岁两眼瞪圆晴天霹雳。

“都说让你少看点电视剧。”方云翊翻了个白眼。

“那你怎么能不给小哥哥钱？”小方岁脸颊鼓起，气呼呼打抱不平：“做家长偏心是不行的！”

“看来你很有经验。”方云翊放下仙人掌问他：“哪里不行了？”

“我是小，不是傻。”小方岁说两条街外的隔壁的隔壁那家人就是偏心小的，小的有的，大的没有，然后两个小孩就天天打架。

“哼，明明就是大人的问题，却让小孩来负责。真是没个大人样，白长这么大了。”

“这话倒没错。”方云翊放下仙人掌赞同道。

“我喜欢小哥哥，我有的，小哥哥也要有。小哥哥有的，我也要有。”小方岁冲着自家妈严肃说：“你要一起，额，一同对待！”

“放心，你妈我没亏待过你，更不会亏待你哥。”方云翊再次拿起仙人掌，问自家儿子：“它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仙人掌都是一个样哒。”小方岁头也不抬飞快否决完毕丢下句我去找小哥哥就飞速离开。

扣扣扣——

“小哥哥？”

陆予坐在书桌前，闻声扭头见小方岁两只手扒在半开的门上，小脑袋向里伸望着他，身体却在门外。

“我能进来吗？”小方岁问陆予。

“好。”陆予笑答。

小方岁得到答复哧溜一下蹿到陆予身边，伸长脖子瞅着桌上的纸，上面有好多字，小方岁挑了个简单易读地问：“小哥哥你在写什么？蛋达书是什么书？蛋达又是谁？”

“是蛋挞。”陆予纠正。

“蛋挞！这个我爱吃。”小方岁兴奋。

“那你还喜欢吃什么？”陆予同样雀跃起来。

“这里的话就是冰淇淋、糖果、巧克力、糖人、布丁、蛋挞。”小方岁歪头停了下思考后又说：“外面的话就是果仁蜜饼、番石榴酥。”

“外面是哪里？”陆予有些奇怪。

“不记得了，我睡了好几觉才到。”小方岁抱怨：“好吃的东西怎么都这么这么远。这附近的冰淇淋也不好吃。哎。”

“等我长大一定要把所有好吃的都集聚到一个地方的美食街去！”小方岁豪言壮语，说：“还要到妈妈看不到的地方！”

“方阿姨是怕你拔牙齿吃坏了。不是不想让你吃。”陆予帮方云翊解释。

小方岁一听不乐意了，跟暴走恐龙似得转身就朝床边走去，一蹦把自己一屁股丢进大床边，小眼神一瞅一瞅的，嘴撅的老高，不满道：“小哥哥，我们都是孩子，你得站在我这边才对。”

“而且我可不是乱吃。我问过老师的，每个人都有两副牙齿，我现在还是第一副，叫乳牙，你看。”说完小方岁龇牙咧嘴亮出小白牙，“吃坏了还会长出新的。叫什么...”

“恒牙。”

“对，所以要趁现在多吃点，不然换牙后就不能吃这么多勒。”小方岁小手支着脸颊惆怅。

“可是我听说有几个牙齿是一辈子都不会换的。”陆予犹豫地说出自己仅有牙齿知识。

“！”

“真，真~的~吗？”小方岁声音都有点打飘了，他跳下床直奔洗手台镜子，张大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放弃问镜中的陆予道：“小哥哥快看看是那几颗啊啊啊！？”

陆予看看小方岁期待的目光又望望他的小牙，挠挠头又摇摇头最后给出靠谱回答：“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医生？”

小方岁想到上次在牙医姐姐哪儿丢的脸有些犹豫。陆予见他犹豫，又补充说：“还是检查下，万一坏了，早点修好，不然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吃甜的那不是更惨。”

小方岁想到以后都不能吃，顿时天都塌了，他跺了下脚，视死如归道：“走看医生！”

“那我们现在走？”陆予说。

小方岁深呼吸几口气，率先走下楼：“走吧。”

“两位这是准备要去哪儿？”见二人下来，方云翊停下找茬仙人掌浇水消遣动作。

“岁岁想去检查下牙齿。”陆予乖乖应答。

“嚯。”方云翊不敢置信，她看看窗外，嘴中念叨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太阳正正挂在东边呢。

“牙疼了？”方云翊幸灾乐祸。

“你才牙疼。”小方岁不满反驳说：“就是日常检查。”

“行，你等着，我这就把你之前几次没去的检查日期用上。”说罢方云翊抄起桌上手机和车钥匙，一手给牙医发消息约时间，一手拿着车钥匙直奔车库。

“你两先去院门口等我。”

车上两小孩各自愁容满面。方云翊不时从后视镜瞅两眼。

小的很正常，毕竟哪次去看牙医不都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大的就有点奇怪了，难道是担心小的？

嗨，这不挺好。想到这，整张车上唯一有笑容的笑得更开心了。

陆予倒是不担心，或者说担心，但是也没那么担心，因为方阿姨一直在控制小方岁的甜食。

他只是又愁又恼。

愁的是好不容易知道小方岁爱吃甜的，这下好了，不管牙齿有没有问题，方阿姨肯定不给小方岁甜的。那小方岁还喜欢什么呢？

恼的是刚才自己反应太慢，压根没来得及问小方岁方阿姨喜欢吃什么。

“到了，我先去停车。”方云翊吩咐陆予看着小方岁。

“好的。”陆予还以为是怕他们迷路。

谁知刚小方岁熟门熟路就拉着他进了牙科门诊，而后是扑面而来的热情：

“方岁来啦！”

“李姐姐今天衣服的颜色衬托的你好白啊。”

“哎哟，来来来，这是你最爱的巧克力。”

“......”

“小方岁你好久没来啦。”

“张姐姐今天的发型有点高，显得你的小脸更美啦。”

“最可真甜，来，这是糖果奖励你的。”

“......”

“是岁岁啊，今天真勇敢，这个是奶香味的夏威夷果，多装点和你妈妈分着吃。”

“好咧，世奶奶。可是世奶奶，你是不是换了新鞋子？这双看着走路好舒服，我从后面看你走的好顺的。”

“真的吗？那可真是买对了哟。”

“......”

陆予就这么一脸懵懵懂懂地被小方岁拉着，看着他从进门开始，一步三停，还没走到诊室，两人就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围住，摸了头，捏了脸，身上里更是，但凡有口袋的地方全被塞满了，顺带连陆予的也不例外。

每一个人陆予都不认识，但是每一个人小方岁都能准确无误地喊出称呼，短短几百米硬是走了快半小时。

“好啦，时宜医生已经在里面等你们咯。”护士弯腰温柔对两小孩道。

“谢谢小金姐。”小方岁举起拳头，脆生生说：“小金姐早日暴富！”

“接拉接啦接啦~”金护士满脸笑容离开。

人一离开，小方岁看着诊室小脸哐一下耷拉了下来。

咔嚓——

门开了，陆予看到方云翊还没开口就听她招手说：“快进来。”

陆予点头拉着小方岁进门边见到房内正中高脚椅子上坐着一位盘发带着口罩的白大褂，她率先打招呼道：“时医生好。”

“时医生好。”小方岁有气无力。

“我刚看你在外面可不是这样子的啊，小方岁。”时医生都被他的语气逗乐了，说完又扭头看向陆予，说：“你这大儿子人长得好看，还乖乖巧巧。”

“我大儿子的其他优点更多。”方云翊肯定。

闻言陆予顶着被摸得微微凌乱的头发微微低头，他很开心还有有些不好意思。

“躺上来吧。”时医生拍拍身旁的牙椅冲小方岁说道。

小方岁认命般爬了上去，嘴一张，眼一闭。时医生便开始检查，她动作很快，拆开新的口腔镜，上下左右检查了下后说：“保持的还不错。”遂即拍拍小方岁肩膀让他下来。

“就好啦？不用又冲又洗又吐？”小方岁不敢置信睁眼。

“那我给你再检查检查？”时医生挑眉，手上作势动了动。

“我相信你的医术，时姐姐。”小方岁身体麻溜地从牙椅上流了下来，跑到陆予身旁，又问：“我现在的牙齿都是要换的吗？”

“除了4颗第一磨牙，其他都还是乳牙，都要换。”时医生朝陆予招手，“来，陆予是吧。你过来躺下。”

“我？”陆予手指指向自己，眼神看向方云翊。方云翊拍了拍他后背安慰说：“去吧，你也检查下。”

“好的。”陆予送开小方岁手乖乖上前。时医生见他躺好，啊了一声让陆予张开嘴闭上双眼。

而小方岁还没来得及高兴的脸听到自己不全部是乳牙转瞬忐忑不已追问：“那我的 4 颗磨牙都是好的吗？”

时医生一边操作，一边回答：“目前都挺好的。”

“不过你要是在吃那么多甜食就不好了。”时医生头也不抬，声音从口罩中传来：“尤其是你口袋里的巧克力糖果坚果还有家里的蛋糕布丁蛋挞等等。”

“......”

时医生说一样，小方岁脸黑一个度，说到最后他看看自己口袋里的没一样能保得住。

“所以我一样都不能吃吗？”小方岁破防追问道。

“也不是，一周吃个一两次，一次吃一两个，吃完立马漱口，平时早晚都要认真刷牙5分钟。”时医生结束检查边洗手消毒边说：

“虽然你的磨牙目前还挺好，但是你磨牙前的牙齿全部都不好。”

“为了避免再次恶化影响到磨牙，云翊还有陆予你们都得盯着他。”时医生看了看一旁的陆予总结道：“陆予的牙齿都很好。”

“那我前面坏掉的牙齿什么时候能换掉？”小方岁不死心。

“怎么也要12岁左右。”时医生看穿他的心思，笑道：“就算换了新的，你也也得控制。”

“哦。”小方岁焉了吧唧的不说话了。

方云翊同时摸了摸他和陆予头发笑道：“还不快谢谢时医生。”

“谢谢时医生。”生无可恋和感谢的音调同时响起。

回程路上，方云翊和小方岁在车内。

“小哥哥去哪了？”

“妈妈让他去前面帮忙买东西了。”

“买什么这么久。”小方岁担心：“我们把车开过去接小哥哥。”

“那里不方便停车。”方云翊否决，眼神也是有些焦急，她一手握着手机，眼神和小方岁一样时不时眼神飘向窗外。

“小哥哥回来啦。”小方岁兴奋不已。

“嗯。”方云翊放下手里的手机，表情反倒是有些严肃。

“是不是等久了？”陆予钻进小方岁为他打开的车门，将盒子递给方云翊说：“”方阿姨，我买回来啦。”

“好，真棒。”方云翊将盒子放在驾驶座中间掀开。

“蛋挞！”小方岁惊呼。

“吃吧，本周你还可以吃一次。”方云翊说着，飞速伸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可恶。”小方岁不甘示弱，立马拿了一个也开吃，边咬边含含糊糊道：“哪有大人和小孩抢吃的。”

“大人还不是从小孩长大的，谁规定我不能吃。”方云翊说完又拿了一个。

“作唔唔弊，你比我们大嘴巴吃的快。”小方岁加快咀嚼，还没吃完立马伸手又拿了一个塞进陆予手中，再拿了一个捏自己手中。

“小哥哥快次！”小方岁边啃边催促。陆予嘴里的还没吞下去，左右手被一手塞一个，嘴里还被小方岁喂了一个。

就这样，车内蛋挞被三人哄抢一空。

回家路上，方云翊去洗了躺车，此时她人去交钱，小方岁抓紧机会问陆予：“小哥哥，蛋挞是你出钱买的吗？”

“怎么了？”陆予点头。

小方岁闻言眉头微微拧起，很快在陆予发问前，小方岁伸手拉过陆予手说：“我有钱，下次买东西一定要带上我。”

“我来付！”小方岁两眼兴奋得跟有了什么好主意似的，陆予想了想还是提前拒绝说：“我是不会让你多买甜食吃的。”

“......”

小方岁无语一瞬，有些共情老妈对自己某一瞬的恨铁不成钢，道：“跟这个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