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 第9章 终

宫袅袅的这一生好悲哀。

生于姨娘的肚子里，庶女的身份死死的盖住了她前半生应有的光辉。

母亲去世后就被嫡母关在庭院不曾见人，外界皆传言，尚书府的二小姐体弱多病，见不得人。

春节时期的她也是孤身一人。坐在庭院围栏里，望着高高的围墙，陪伴着的仅有那一盏挂在树上的红灯笼，围墙外是喧嚣热闹的世间，围墙里是仅有袅袅自己的孤独世界。

终于是熬到了及笈的年龄，嫡母说为她寻得了一门好的亲事，对方是京城有名的有前途的公子。

春心萌动的年龄她以为觅得良人，嫁人后现下的一切都会有所改变，谁知这良人更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情感无处寄托，对于丈夫她已经不在有所奢求，只是恪尽职守的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但形势所迫，她生下了小瑾修。

这个孩子的到来变成了她人生中一束灿烂的光。她把所有的爱和精力都倾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被人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软肋。

但是她为之付出一切的孩子对于她的离世却是无动于衷。

到头来，唯一怀念她的人只有那个她的挂名夫婿罢了。

细数袅袅的一生，一句悲哀都难以概括。

鬼是没有眼泪的，袅袅哭不出来，只有周身浓浓的悲伤在向我传递着她的情绪。

今天是十五，所以小瑾修来祭拜母亲，同时来的还有阴差。

袅袅这次没有反抗，她很顺从的就跟着阴差离开了。

“真的不在留恋了嘛。”我看她满眼释然，周身悲伤却又唇角带笑的模样，轻轻的问了一句。

“有什么好留恋的呢，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小瑾修，可他对于情感一事是如此的......通透。”

最后两个字袅袅几乎是咬着牙缝说出来的。

“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想必以后也不会差，李青浦会照顾好他的。”

袅袅的语调愈发的艰难，双眼一闭，她周身沉重的情感要将我湮灭。

阴差把她带走了。

袅袅，真的不存在了。

我这些年游历四方属实是有点累，想回来在袅袅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但袅袅去世了，我也不想和李青浦打交道。

就在庭院里袅袅为我刻意移植的那棵树上歇脚。

许是我的存在，袅袅生前总是格外喜爱这颗树的，这也导致了李青浦在袅袅去世后总是会不时的拉着小瑾修来玩耍。

他教瑾修习诗书，学谋略，把他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世家公子。

我沉睡之中不时的清醒，眼看着当年还是小豆丁的小瑾修一步一步的长大。

每次醒来他都会长大变高，后来我实在太过疲倦，力量不知怎的愈发虚弱，很久才会醒来一次。

我在袅袅曾经居住的府邸住了十年，这十年间这座宅邸又迎来了新的主人。

是李青浦的续弦，旁人都称其为李夫人，但她不愿，偏要人唤她为首辅夫人。

李青浦也是个有本事的，这首辅的位置，他一坐就是十年。

小瑾修如今已经赶得上李青浦高了，他是整座府邸之中唯一能看见我的人。

我不想见李青浦，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我。

但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每一次醒来时我都会看到这小子就站在树下向上望。

他问我：“树树，你真的是树神嘛？”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瞬间的时空错乱，面前少年的身影似乎和某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身影重叠。

已经三十多年了，李瑾修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让我看见了早年那个在树下问我的袅袅。

原来，我还没有忘记袅袅。

这次我没有否认，我知道自己是暗夜的妖精，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对于树我确实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直接体现就是在树上时我是最放松且力量恢复最快。

“也许是吧。”我听着自己的声音从嗓中流出。

不知为何最近力量越来越弱，好久都曾清醒的说过话了，自己的声音都觉得陌生。

我已经很久都没下过这棵树了，树下的李瑾修少年肆意，青春张扬。

他很好的继承了李青浦和袅袅的所有优点，长的丰神俊朗，棱角明显，却又不具有很强的侵略感，有袅袅那种柔和的美。

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没长开就已经如此英俊，未来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的少男少女。

“你…一点都没有变老，和我记忆里长的一模一样。”

李瑾修的话说的格外奇怪，我望向天的眼神总于移到了他的身上。

风声轻轻的划过我们两人的耳旁，正直盛夏，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我和树下的少年目光交错凝视着彼此。

他身上的情感细微，但是随着风的浮动，我还是能感受到。

是爱恋，这个孩子对我有情感波动。

“不应该的李瑾修，按人类的辈分来说我是你的小姨。”

少年春心萌动，但也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我知道自己长了一张惑人心智的脸，但没想到这张脸有一天会迷惑袅袅的儿子。

“可你是树神，不是嘛。”

他在抓我的语病，我没有人类男女之爱的情感，能感受得到旁人情感和自主性的作为参与者从根本上来讲就是不一样的。

我没想去亲自体验男女之爱，这世界上的痴男怨女太多太多，李青浦就是最好的例子，袅袅如今已经去世十年之久了，他也迎娶了续弦，但是这个男人出乎我意料的居然格外长情，十年，他仍没走出袅袅离去的悲伤中。

我没有想体会这种情感的冲动，更不用说这冲动的另一半还是袅袅的孩子。

“为什么？”我不懂，他怎么会对我产生这种情感。

少年声音真挚炽烈：“爱这个东西，那里是用言语就能说的清的。”

京城诸位贵女眼中的未来最佳夫婿人选，此刻有悖人伦的站在树下向我说爱。

我缓缓伸出手，掌心对着李瑾修的脸，五指张开手腕翻转。

力量在我指间流转，十多年回缓的能力一瞬间被抽空，力量围绕在李瑾修的身边改变着他的情绪。

“我好像…又要沉睡了…”刚醒来没多久，力量瞬间抽空的不适感再次围绕在我身边。

为什么，记得最初帮助柔姨娘获得宠爱是如此轻易，推波助澜袅袅和李青浦也是轻而易举。

这次只是抹掉李瑾修对我生出的那份不该存在的情感，怎么会消耗如此大…

我再度沉睡了，这次别说游行，我连树都没下就有长眠了。

这一次，我睡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