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 第8章 李瑾修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我们的生活。

我第一次理会到了袅袅曾经跟我说的诗文之中，因果循环的含义。

当年我帮助她母亲柔姨娘获得了宫尚书的宠爱，不久柔姨娘就死于非命。

而后我帮着袅袅提前预支了李青浦的宠爱，五年后的今天袅袅又被杀害。

我的能力之中似乎带有某种不幸的存在。

我也看到了李青浦。

他好像变了，不再是我之前见到过的那个意气风发少年郎。

如今的李青浦，眼里除了小瑾修，似乎没有任何人能走入他的世界。

冬日里，我和袅袅就那么的望着梅花树下的李青浦带着儿子玩耍赏雪景。

我真切的听到了李青浦说。

“瑾修，你阿母最喜欢的就是在冬日里赏雪作诗了。”

他的声音低沉充满怀念，他很悲伤，这股悲伤我甚至不用刻意的感知这股悲伤，仅仅是靠近似乎就溢出来了这种情感。

在瑾修出生之前的一个月，李青浦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虽然其中有我推波助澜的缘故，但是李青浦本身就在生活的点滴中爱上了袅袅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他自己闹别扭大男子主义不可承认罢了。

而后的生活中李青浦明显的能感觉到袅袅对他仅有夫妻之情分，而无夫妻之爱。

袅袅怎么可能会对他生爱的，她曾幻想过等到嫁人后自己和夫君相濡以沫的生活，却始终不曾想过自己的丈夫婚前和自己的嫡姐谋害自己。

李青浦不止一次的后悔过自己年少轻狂时候犯的错。

但是心碎了就是碎了，哪里是那么好拼的。袅袅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小瑾修身上。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帮助李青浦的仕途，提升夫君在朝堂的地位。

功夫不负有心人，袅袅终是为自己谋得了首辅夫人的位置。

如今命丧黄泉，袅袅也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小瑾修不肯离去。

世人皆艳羡惋叹，说袅袅嫁人之后借着夫家扶摇直上，却终究是个福薄的，红颜薄命，夫君刚刚升了职，她受不住这破天的富贵而撒手人寰。

袅袅似乎就这么无人挂念的离世了。

也不能说无人挂念，李青浦还是很沉痛的，不过除了李青浦，似乎就没有人思念袅袅了，包括她的亲生儿子，李瑾修。

这个孩子很奇怪，对于袅袅的死他是很冷淡的。

小瑾修对于袅袅的死没有任何的悲痛，小小的年纪的他很坦然的就接受了自己母亲的离世，甚至站在袅袅的墓碑前都没有一滴泪流下来。

“你不想念母亲嘛。”我感受着小瑾修身上的情感，略带些疑问的问了出来。

游历的这些年我见过不少的难民，其中不乏有母亲和孩子，但是无一例外这些孩子都是很眷恋母亲的，小瑾修似乎不是。

他就那么站在母亲的牌位前，无悲无喜，像是超脱世俗一样转头看着我问：“你就是树树，我母亲生前的至交好友？”

他没少听那个女人在他面前念叨说自己有个至交好友叫树树。

还总是说树树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单纯不谙世事，其实在小瑾修眼里，袅袅才是真正的不谙世事。

祖母祖父对她那般刁难她都不反抗，任人欺压。

我看着无悲无喜的小瑾修，这是袅袅的孩子，我蹲下身来和他平视，语气温柔：“瑾修，你不想念母亲嘛？”

“母亲已经离世，人死如灯灭，连余温都不会有，又何必浪费个人情感。”

“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小瑾修的目光从袅袅的牌位移到了我的脸上。

“是又如何，这个世界上没有母亲的生物才奇怪吧。你没有母亲嘛？”

小瑾修很是淡然的问。

万物生灵皆有母亲，人有，动物也有，哪怕是一棵大树，一株小草也都是能找到根的，母亲似乎是一个稀疏常见的群体。

她们奉献，她们不计回报，把自己的孩子视作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可是.......

“我没有母亲。”

我眼神落寞，耳边听见自己的话语落地。

“啊？”

小瑾修很是震惊，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会有人没有母亲呢。

“你是说你没有母亲嘛？”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突然诞生的妖精，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是黑夜？可是黑夜能孕育生灵吗？

我诞生于树，但是诞生于树的妖精会感受到人类的情感吗，这是我的天赋技能。

“不会有人没有母亲的。也许你的母亲和她一样也离世了。”

这个话他说的很平静，平静的我甚至都无法确定他是不是从袅袅的肚子里出来的。

“你为什么能如此淡然的面对袅袅的死啊。”

我不懂，不懂我就要问出来，这是袅袅说的。

“树神大人是不知道这是怎么用的吗？不知道就要说出来啊，总叫你树神大人也不太好，不然以后我叫你树树吧，这个拨浪鼓是来回转的。”

初为人母的袅袅在我面前演示拨浪鼓的玩法，她满脸慈爱的看着襁褓里的小瑾修，眼里尽是珍重与温柔。

她看着瑾修，我看着她。

回忆到此为止，小瑾修恭恭敬敬的给袅袅行了礼。

“不坦然面对又如何。她已经不在了，死去的人不值得投入情感。”

这个孩子比我更像妖精，他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各种意义上的控制。

在他眼中，死人是不值得自己投入任何情感的，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生母。

我能感觉得到他对李青浦的眷恋，也能感觉到他对府里的每一个人的情感，唯独对袅袅，犹如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与其说他是个妖精，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怪物。

妖精也是有情感的，虽然比人类的情感复杂且旺盛，但是我能感受得到。

而李瑾修，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所有有思想的生物都不一样。

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这一刻对于这个孩子我有了新的认识。

在我眼里他已经不是袅袅的孩子了，而是李瑾修，这个孩子此刻在我眼里真真切切的拥有了姓名。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为袅袅生了个情感如此的孩子感到悲戚，也许是应该的，但是.......我望向站立在自己牌位旁边的袅袅，不可否认的是，我的内心对于此事真的没有一丝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