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朝至 第43章 第十念 他没那么大能耐

赵敏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房间。她抬抬手，全身像散了架一样。房门被推开，赵敏侧目，发现进来一个妇人。

妇人手中端了药碗，见赵敏醒了，她喜上眉梢，忙放下药碗，“大小姐你醒啦？你等着，我这就去喊你大哥。”

大哥？她目露疑惑，还没问那妇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妇人就笑呵呵地出去了。赵敏勉力坐起来，因全身酸痛，她只能倚靠床头。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会遇到的太子，她瞪大眼睛，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微笑说：“我要是不在这，你现在还有命和我说话吗？”说罢，太子侧身，以蒙古语令跟在身后的大夫给赵敏把脉。

大夫搭上自己的手腕，赵敏后知后觉，回忆起她被周芷若一掌打下山崖那一幕，她觉得有些头痛，手捂额头，问道：“我晕了多久？这里是什么地方？”

太子找了个凳子坐下，不回赵敏的话。大夫把过脉，对太子道：“小姐内伤未愈，这些日子还需静养，避免劳思伤神。”

太子点头，又用汉话对赵敏说：“你先把药喝了，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跟太子进来的妇人全然不知太子身份，也听不懂蒙古话，她只知道这个蒙古公子出手阔绰，她立刻上前把药碗端起来送到赵敏面前，“小姐，趁热。”

赵敏不怀疑太子会加害于她，她端起药碗，眉头不皱地把药喝干净，说道：“现在能回答我问题了吧？”

太子挥挥手，令妇人给赵敏准备些吃的，等妇人和大夫都离开，他才说道：“今天是汉人的端阳节，加上我们发现你那夜，你昏迷了两夜一天。”

赵敏挑眉，端阳节？不知无忌哥哥救没救出谢前辈。“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呵，这里当然是少室山下的客栈，你身受重伤，以为我们能把你带到哪去？”

她没离开少室山，那太子出现在这里是为何？赵敏正待好好想想，脑袋上的疼痛让她无法继续思考。

太子摇摇头，说道：“你是和反贼待了太久，连我们蒙古话都忘了？你脑袋里有血块，大夫刚刚说让你避免劳思伤神。与其费尽心思去猜我在这干什么，还不如躺下多休息一会。”

赵敏头痛稍缓，道：“既然如此，那太子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少室山崖底？太子每天军国大事缠身，不会刚好经过那里吧？”

太子笑笑点头，“不错，我就是刚好经过那里。我不止救了你，还救了你的狼和下人。好妹妹要怎么谢我？”

是乌云和哪位明教弟子吗？赵敏见太子神色轻蔑，知道定是太子发现乌云就是那时在客栈里遇到的那只断腿小狼，太子一定猜到当时她为了掩饰张无忌的身份骗了他。不过，她现在已经和朝廷毫无瓜葛，太子要是真气她，就不会救她了。

赵敏微微一笑，说道：“不知大哥想让我怎么谢你？如果要我陪你下棋，那只能等我身体好了再说了。”

太子笑出声来，“你这一声‘大哥’要是被保保将军听到，说不定要气得放下正事领兵来收拾你。这棋是下不成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眼见太子要走，赵敏急忙问：“乌云和我的下人在什么地方？他们没事吧？”

太子回道：“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自然就能去找他们。说起来，那个明教教主没护得了你，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如你养的狼和下人，看来，他也没那么大能耐。”说罢，他不给赵敏继续发问的机会，关上房门离开了。

赵敏忍着头痛琢磨出太子刚才话中之意，太子来此是为了对付张无忌，不知道他从何处知道少林屠狮大会一事，他一定想把明教的人，甚至连六大派在内一网打尽。也不知刚刚喝的药是不是放了什么安神的药材，她头痛稍去就起了困意，迷迷糊糊睡着再睁眼已是日落。

负责照顾她的妇人在桌边做针线活，看到她醒了，妇人笑道：“小姐醒了？粥还在厨房热着，我这就去给小姐拿。”

这一觉醒来，身体似是比白日更有力气，赵敏真觉腹中饥饿，等妇人喂她喝了小半碗鸡丝粥，她才问妇人这是少室镇的哪家客栈。

妇人回道：“这里是我当家的开的和生客栈，是镇上最大最好的。公子把客栈买下来，小姐你安心住在这养伤，我一定尽心尽力把你伺候好。”

赵敏见妇人言谈间难掩欢喜，就知太子必是给了这家客栈很多银两，她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被大哥救回来的一只狼和另外一个人？”

妇人摇头，如实说：“这我可不知道，公子来时就让相公把我带到这个房间，还让我好生照顾小姐，不许乱打听乱说话。公子和他属下说话都说蒙古话，我也听不懂。小姐说的狼和另一个人可能被公子安排到其他房间住了。”

问不出乌云和那个明教兄弟的消息，也算意料之中。太子没有兴师动众把客栈里的人都赶走，看来他想出其不意攻上少林。她不知道太子这次带了多少人来，也不知领兵的又是谁，但太子亲自前来，只怕带的都是精兵强将。张无忌只带了十几个明教人上少林，除却武当，其他四派都派了两名弟子登山，以少胜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赵敏一番思虑又致头痛，她捂住额头，脸色奇差。守在一边的妇人见状大惊，忙说：“小姐又头痛了？我这就去把大夫叫来。”

赵敏伸手抓住妇人手腕，摇头说：“别去，我没事。”她暗中运起张无忌教她的九阳神功，头痛稍有减轻，虽然她内力远不如张无忌深厚，但九阳神功确实能助她疗治内伤。有了这一发现，赵敏不再犹豫，她忍痛坐直身体，运功为自己疗伤。

妇人见这位小姐忽然闭眼，心中奇怪，但见小姐面色转好，神色也不痛苦，她暗中称奇，只能继续坐回桌边，小心守着。

半个时辰后，赵敏睁开眼睛，整个人轻松不少。先前她也没有潜心修炼九阳神功，内力也不深厚，致使现在只能勉强用她会的那点半吊子心法治内伤，脑袋里的血块也不会一夕之间清除。

唉！赵敏轻叹，想她跟随张无忌学九阳神功的日子不到一月，回大都后她全心和太子周旋，好不容易摆脱朝廷，又被周芷若打下山崖，若是能让她在这两个月把九阳神功炼成，那她就真变成会妖法的妖女了。

照顾她的妇人不知去了哪里，赵敏不再胡思乱想，她活动一双手臂，发现没大问题，再尝试下床，但因她从悬崖坠下，伤及筋骨，脚一落地，脚腕和小腿传来的疼痛让她打消下床的念头。

看到右小腿到脚腕处缠着的纱布，纱布里似有药膏。赵敏解开腿上的纱布，看到里面露出的黑色药膏是黑玉断续膏，她吃惊不已。黑玉断续膏是只有汝阳王府才有的药，这种江湖上的药也只有她和哥哥会用，离开王府前，哥哥给了她两盒黑玉断续膏，自己留了一盒。难道说，这次领兵的是她哥哥？

临睡前，在妇人伺候下，赵敏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她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妇人把房间收拾干净，对赵敏福了福，说：“小姐，没什么事我就下去了。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喊我徐娘就行。”

赵敏轻嗯了一声，待徐娘开门，她听到徐娘似是遇到什么人，“大人你找谁？”

大人？赵敏听徐娘称呼正觉奇怪，对方的声音让她激动不已，“里面的姑娘伤怎么样？”

徐娘见这人面孔陌生，小心问道：“大人你和小姐认识？”

“我是她兄长的家奴，来为主人问问小姐的情况。”

徐娘不疑有他，以为是今晨那位蒙古公子的手下，她放心笑道：“啊，原来是公子的家仆。小姐的伤好多了，下午小姐头痛，睡了一觉起来好些了。可需要我去里面和小姐说一声？小姐应该还没歇下。”

“不用了，别打扰小姐休息，我这就回去和我家公子……”

赵敏忍着脚痛快速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她听那人要走，急忙打开房门，“阿大！”

阿大没想到郡主忽然开门，他惊讶多过欢喜，“郡……”阿大立刻改口，急道：“小姐，你有伤在身，怎么出来了？”

看到眼前的人真是阿大，赵敏喜极，好像腿脚的疼痛都消失了，她把阿大邀进屋，被徐娘扶到床边坐下，忙问阿大：“我哥是不是也来了？他人在哪？”

小王爷明令他只来看郡主伤势，不许他多说其他，但郡主带伤出来留住他，他只能和郡主说：“公子在和……他商议大事，公子关心小姐伤势，本来想亲自过来，但公子抽不开身，就让小的悄悄过来看看。”

赵敏感念哥哥和阿大这时候还关心惦记她，她刚才想了个办法通知张无忌，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阿大，可是，阿大说他哥哥在和太子商议大事，他们定是准备这两日攻上少室山。若让阿大去隔壁街的客栈给杨不悔传话，不止阿大，就连杨不悔和殷梨亭都会有危险。

赵敏思索对策时，又牵动脑袋里剩余的血块，她忍住头痛，问阿大：“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和我在一起的狼还有护卫在什么地方？”

提起此事，阿大神色严肃，说道：“我们发现你们的时候，小姐躺在断树上，那个大块头护卫倒在附近，似是想带小姐出山林，但是他体力不支再加上身受内伤，现在还昏迷不醒。狼倒是没受什么伤，多亏那只狼闹出动静，吸引我的注意，我才能发现受伤的小姐。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敏总算知道太子说的下人是孔武，孔武被宋青书所伤，虽不知伤势如何，但太子白日言语间并未提及她的下人危在旦夕，想必孔武暂时没有性命危险。她稍稍放心，又对阿大笑道：“我又被阿大救了一命，谢谢你。”

阿大坦然一笑，说道：“这是小的职责所在，小姐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赵敏决定不再找阿大帮忙带口信，她问道：“你知道乌云，就是我的那只狼在哪里吗？”

阿大沉默一会，说道：“它在那个大块头的房间，它不受管教，暂时由那个人的护卫照顾。”

见郡主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阿大问及另一桩要事，“对了，小姐，你是被什么人打下山崖？张无忌怎么不在？”

赵敏见阿大神色不满，猜测阿大大约和太子一样以为张无忌没护好她才导致她受伤，哥哥多半也是这么想的。是周芷若知道她在山下忽然跑来杀她，这事她和张无忌都始料未及，所以，张无忌因这事受他们怨恨未免有点冤枉。

为免去不必要的仇恨，赵敏说道：“我是被敌人所伤，那天我有事在镇上停留没有和张无忌登山，现在捡回一条命，这个仇，伤好了以后我一定会报，你们不必插手这件事。”

阿大心中仍有疑虑，可郡主不许他们插手，他自然不会再多嘴。只是，他觉得小王爷说的有道理，郡主千辛万苦去追随张无忌，张无忌还让郡主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个大魔头配不上郡主。“小姐好好休息，公子一有空就会来看望小姐。”

赵敏拦住阿大，说道：“我一个人在这养伤也没意思，这样吧，你和那个人说，让他找人把乌云送过来陪我解闷。”

阿大未有迟疑，应下后又嘱咐小姐小心身体，便带着徐娘一起离开房间。

第二日，赵敏如愿见到活蹦乱跳的乌云，还有跟在乌云身后的阿大。

徐娘怕狗，见到乌云只当乌云是大狗，她向后退了退。碍于她收了人家银子要照顾小姐，她只能站在门口，不敢瞄乌云。

阿大对赵敏行了一礼，以蒙古语道：“小人奉小王爷之令前来保护小姐安危，小王爷说今日不能前来见小姐，小姐且在此再将就一日。”

赵敏坐在床头揉抚乌云的脑袋，听完阿大的话，她抬起头，难道哥哥打算今日就带兵攻山？打完仗就带她走？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让乌云去送信也来不及了。赵敏正思索对策，脑袋里的刺痛却提醒她不能继续用脑。她无法，只好运起体内微弱的九阳神功，继续为自己疗伤。

阿大见郡主神色痛苦，闭眼后又很快恢复脸色，他猜测郡主应是在练功疗内伤，他未多加打扰，看到乌云在郡主床前来回踱步叫唤，他拿出随身带的肉干丢给它，免得这狼打扰郡主疗伤。就在此时，院墙外传来吵闹声，似是有人在奔走喊大家逃命。

这房间本在这间客栈后院的偏房，靠的小巷平时也没什么人。奈何街上通知大家逃命的声音太大，徐娘站在房门大开的门口，也能听到墙外的呼喊。她脸色一变，不确定地问阿大：“大人，外面怎么有人说元兵要烧山屠城？”

“多嘴！”阿大气这妇人口不择言，他再一回头，就见郡主嘴角带血，他忙上前扶住郡主，“小姐，你怎么样？”

赵敏一时心绪波动，致使真气走错，险些伤上加伤，她抹干净嘴角的血，眼神不见惊慌失措，“他们要屠城？”

阿大摇头说：“小的不曾听说过。”

赵敏坐直身体，对阿大说：“如果没有这回事，那城里百姓慌乱可能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你去派人，不，你带这家客栈的人上街，让百姓不要听信谣言。如果因为谣言让元兵以为百姓暴乱，那就真会被屠城了。”

阿大应下后声色俱厉地对徐娘说：“你好好照顾小姐，别听别人胡说八道。”

方才小姐和大人说话用的汉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徐娘暂且放心，连连躬身说是。

待阿大离开，赵敏唤徐娘到她床前来，徐娘看伏在赵敏脚边的大狗，小心地走近，“小姐有什么吩咐？”

赵敏问道：“你可知道这镇上有一位有孕的大嫂在一家客栈门前卖炸麻花为生？”

徐娘寻思一会儿，眼睛一亮，当即回道：“小姐说的那家客栈是不是朋来客栈？是的话，那小姐说的是赵嫂子，我认识的。赵大哥英年早逝，留下一双年迈父母和怀着孩子的赵嫂子。赵嫂子没想改嫁，挺着肚子在客栈前炸麻花，她的炸麻花这镇上有名着呢！要不是我家客栈离赵家远，我就找当家的把赵嫂子邀到我们这做炸麻花了。小姐是想吃赵嫂子的炸麻花了？”

赵敏听徐娘娓娓道来那赵大嫂家中的情形，那就是徐娘没说假话。赵敏把自己一对白玉耳环摘下来，交给徐娘。赵敏还没开口，徐娘便连连摆手，说道：“哎哟小姐您别，小姐想吃炸麻花，我遣伙计去买。”

“等等！”赵敏叫住抬脚要去叫伙计的徐娘，先问道：“徐娘可知道我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见徐娘茫然摇头，脸上也是藏不住的好奇。赵敏双颊一红，神情颇为窘迫，“实不相瞒，前几天我想买点炸麻花解馋，结果我的乌云不听话，惊到赵大嫂，还害赵大嫂动了胎气，万幸人和孩子都没事。我哥对外人时脾气不太好，就打发人去医馆给赵大嫂买几付保胎药，赔了几两银子了事。”

“我心中有愧，可我哥急着赶路去少室山礼佛，我还没来得及和赵大嫂赔礼道歉，就走了。不做亏心事，不怕被雷劈。或许是老天要罚我们，我们走到半山路，天降雷雨，我坐的马车不慎滚下山坡，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醒了以后，我越想越后悔，我该早点和赵大嫂赔礼道歉才是。所以，我才想请徐娘找人把这对耳环送给那位赵大嫂当赔礼。”

赵敏声情并茂地编完故事，见徐娘恍然状，她便知徐娘信了她说的话。现在去通知张无忌她哥和太子要攻山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选择相信张无忌能在杨左使、韦一笑等人的协助下突出重围。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在镇上的熟人知道，她还活着，她在这家客栈。

只是，她被周芷若打下山崖，张无忌找不到她，定会心神大乱，不知那头大笨牛有没有傻傻地满山遍野找她，也不知，他会不会跑去问周芷若……赵敏摇摇头，似想摇走脑中刺痛，她不再继续深想，嘱咐徐娘千万别告诉她那坏脾气的“哥哥”，又取下头上的玉簪送给徐娘。

看徐娘拍胸脯保证找可靠的人溜出去送赔礼，赵敏喝止要去追徐娘的乌云，她逗了会乌云，觉得疲乏，当下盘膝坐在床上继续运功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