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朝至 第41章 第八念 强词夺理

明教教主张无忌和光明左使杨逍去了峨眉弟子所在厢房，要求见周芷若，听到派出去灭火的弟子的回禀，空闻方丈拧起眉，说道：“堂堂明教教主，竟然在深夜带人擅闯峨眉？到底所为何事？”

回禀的少林弟子说：“弟子听说，周掌门杀伤几个明教弟子，明教教主一怒之下就带人去峨眉厢房要说法。”

“知道被杀的几个明教人是谁吗？”

“弟子不知，只听明教那群人嚷嚷让峨眉派的人为他们兄弟偿命。”

空闻方丈颇为吃惊，看来周掌门杀的是几个无名教众。数年前，明教还如一盘散沙，自张无忌做了教主后，明教声势浩大，如今为了几个教众，教主登门找峨眉派掌门算账，可见现在的明教上下团结一心。

不过……空闻沉吟不语，张教主仁义为怀，并不像是会为了几个明教无名之辈就在深夜兴师动众去找一派掌门问罪。

“方丈师叔，圆真求见。”

圆真入屋后便迫不及待对方丈说起张无忌找峨眉派周芷若问罪一事，“方丈师叔，依弟子看，张无忌一定是打算借讨公道之名，向峨眉派掌门施压，妄图让峨眉派也放弃参加屠狮大会，这样一来，就算他天亮后闯关不成，屠狮大会上依然无人是他对手，这样一来，谢逊还是会被他救走。”

“这……”方丈觉得圆真所说不无道理，但他总觉得，张教主并不像有此等心计之人。

圆真看方丈对他说的话将信将疑，他继续道：“方丈师叔，今日有外家弟子前来和弟子报告说，山下聚集了不少明教人，怕只怕张无忌他们救走谢逊就要杀上少林为我们抓了他义父报复！”

“啊？！”空闻方丈犹豫片刻，说道：“当初张教主在万安寺救了六大派，我看，他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圆真笑哼两声，说道：“半月前，绍敏郡主因杀害平南王被朝廷赐死。弟子听说张无忌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跑去大都，还消失了三天三夜。他这个朝廷要犯能从大都全身而退，谁知道在那几日里张无忌是不是已经变成归降朝廷？”

见方丈神色凝重，圆真嘴角一挑，继续说道：“现在屠狮大会在即，就算崆峒、昆仑和华山三个门派的掌门不来，还有其他大小帮派前来，在这个紧要关头，为了防止张无忌和朝廷的人里应外合，我们不可不防啊！”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们也不能凭空猜测，你派人去峨眉厢房看看，等张无忌出来，就请他来我这里，我要亲自和他谈一谈。”

圆真见方丈仍不肯相信他的“推测”，他神色一暗，说了声“是”后便离开禅房打算亲自去峨眉厢房那里探听。

两声惊天雷再加上张无忌的那声响彻山林的长呼哨早就惊醒寺中人，而当张无忌带着杨逍等人走到峨眉厢房时，正好守在房门附近的丁敏君拦住他们。“张教主，你深夜带人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张无忌略微抬手，难掩眼中焦灼，“丁姑娘，我有要事要找周掌门问个明白。”

丁敏君眉毛一挑，神色不满地说：“我们掌门早已歇下，张教主有事大可以在这等天亮后掌门醒了再求见？”

杨逍不满丁敏君对教主的态度，他微微一笑，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今夜雷雨，两道天雷落在少室山上下，扰人清梦。刚才教主带杨某来这里的路上，各处厢房都灯火通明，你说周掌门现在仍在熟睡，是宋夫人的睡功了得，还是周掌门离寺行凶还未归来？”

离寺行凶？丁敏君脸色微变。从她们进寺拜见过方丈后，掌门连晚饭也没吃就说要在房中练功不要打扰，去找掌门吃饭的姑爷也不见回来。她们只当掌门和姑爷都去练功，并未去寻。

那两道响亮的天雷把她和师姐妹们都吵醒，房外少林僧众嚷嚷起山火了，她和大师姐不放心，去掌门和姑爷房前看看。她们见掌门形貌狼狈地回厢房，并不见姑爷跟着，掌门只说练功时不小心淋了雨，又吩咐她守在房门前，姑爷回来就立刻让他进去，其他人一概不见。现在杨逍这么说，难道掌门出寺杀了什么人？那掌门回房后不久从寺外传出的那声呼哨是怎么回事？

思绪不过几个呼吸，丁敏君冷笑一声，说道：“真是笑话，我们掌门一直在房间，她被雷声吵的睡不着才让我在门前守夜！你明教教主大半夜不休息，跑来我们峨眉厢房找我们掌门？你知不知羞耻？”

说话间，张无忌见本是漆黑的屋子忽然点了烛灯，很快，房门打开，周芷若披着一件斗篷将全身裹住，她不经意打了个呵欠，问道：“丁师姐，外面好不容易安静了，你在外面吵什么？”

张无忌见周芷若似是刚醒来，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怕自己真误会了周芷若，但蛛儿确实说的是周芷若追杀她们，他在悬崖边看到的爪印也不太可能是其他人做的。他眼下只想知道敏敏的下落，张无忌大步上前，问道：“芷若，敏敏在哪里？”

周芷若眨眨眼，神色惊讶后又对张无忌轻蔑一笑，“江湖上人尽皆知，赵敏早就被朝廷处死，张教主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问我赵敏在哪？简直笑话！”

现在赵姑娘没死一事只有明教的人知道，周芷若这副打扮，别说让她承认追杀赵姑娘和蛛儿，就说那几个被她杀死的明教弟子，她也不会承认。杨逍上前问道：“我们前来叨扰这么久，为何只有周掌门出来相迎？听闻周掌门和宋青书宋少侠成亲，不知周掌门可否让宋少侠一并出来相见？”

周芷若转身去问丁敏君，“丁师姐，青书还没回来吗？”

丁敏君摇头说道：“姑爷晚饭后说找地方练功，一直没见到人。”

“这么晚还没回来？”周芷若自顾自嘀咕一声，面露担忧，吩咐丁敏君：“丁师姐，你现在立刻派几个人去找青书，万一他被大雨困在山林里就糟了。”

丁敏君看了一眼掌门，见掌门对她点头，这才领命去找其他师姐妹出来。

“两位也听到了，我夫君不在。周芷若现在已嫁做人妇，深更半夜，张教主和杨左使在这不走，你们魔教不怕闲言碎语，我峨眉名门正派还要在江湖上立足，两位还是请回吧！”

张无忌袖中拳头握紧又松开，他以为周芷若是忌惮丁敏君在，才不肯承认，等丁敏君离开，他才对周芷若说道：“芷若，宋师兄因你之故被乌云咬伤，情况并不好，山下还有三个无辜的明教兄弟被你杀了，现在敏敏和孔武不知所踪，你不要一错再错，如果你知道，就告诉我敏敏他们的下落。”

周芷若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她奇道：“呵，你们明教的教徒死了关我什么事？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了他们？你说我知道妖女在哪？张教主，我看你是被妖女蛊惑到神志不清，竟然跑来问我一个死人的下落！”

杨逍上前一步，质问道：“既然周掌门要证据，那就请周掌门随教主和杨某一起去见侥幸逃过一劫的两位明教中人，听听他们怎么说！”

周芷若发现厢房小院外竟忽然多了许多明教人还有几个少林弟子，她秀眉一蹙，高声怒道：“混账，你们明教诬赖我杀人又拿不出证据，现在又仗着人多势众，想强行把我带走？魔教欺我峨眉无人吗？”

殷离执意要爹带她来峨眉厢房这里，现在听周芷若强词夺理，她火冒三丈，又为拼死保护他们的几个明教伯伯抱不平，她冲出人群，指着周芷若鼻子骂道：“你这个小/贱/人，我在山下农舍外亲眼看到你用鞭子杀了三个明教的伯伯，你还追杀我和赵敏。灵蛇岛上你杀我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现在这么多人在场，你给我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假的？”

“蛛儿！”现在灯火通明，周芷若看清从人群里走出来的狼狈姑娘，脸色煞白，她低头看到地上的人影，心知眼前的蛛儿不是鬼，也不是有人假扮，蛛儿是真的没有死。如果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蛛儿，此刻她可能会如前夜一样失态。既然蛛儿没有死，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周芷若很快平复心情，看到闻声赶过来的大师姐，她微微一笑，对张无忌和在场众人说道：“昨夜大雨滂沱，我在树林里练功连路都看不清，怎么会一时兴起去山下杀几个魔教人？再说，赵敏那个妖女早在十日前被朝廷下旨处死，又怎么会出现在少室山下被我追杀？”

说罢，周芷若又对蛛儿笑道：“蛛儿，你明明活着，又怎么说我在灵蛇岛上杀了你？你亲眼看到我下手杀的你吗？”

蛛儿气急，说道：“我在灵蛇岛上没看到，但是，前天晚上在客栈你明明承认你为了嫁祸赵敏而杀我，你现在打算不认账？”

女儿亲口和他说被周芷若追杀，结果这个周芷若现在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他女儿冤枉她？殷野王眼睛一瞪，怒道：“我女儿亲耳听到你承认，你现在想抵赖？”

对方发急，周芷若反倒不心虚了，她快速理好思绪，道：“你们说前天晚上？我还以为前天晚上被威逼利诱是我和外子做了一场噩梦，原来是你们明教人在捣鬼。青书被你们吓得精神不济，你们现在还因为我梦中戏言来找我算账？”

周芷若看到张无忌瞧自己的眼中带着歉意，看来前夜蛛儿和妖女扮鬼吓他，张无忌也有参与。她心中有气，挑眉斥道：“听闻张教主因妖女被处死赶往大都又失踪数日，你既然有此闲情逸致，何不好好管教你的手下？别让他们没有证据就半夜登门嚷嚷算账！我堂堂峨眉掌门，岂容人上门相欺？”

张无忌环顾周围，见厢房外有不少少林和其他门派弟子，他轻叹一口气，说道：“芷若，是不是我现在带你去看证据，你就会告诉我他们两人的下落？”

周芷若秀眉紧蹙，神思转得极快，她把赵敏打下山崖后就回山，难道留下什么证据？她伸手摸摸铁指环，放心之后冷声斥道：“张教主，请你自重，周芷若已嫁作人妇，三更半夜，张教主趁我夫君不在，竟要带我去看你所谓的证据？这里这么多人在场，你魔教人不要脸面，我还要清誉。”

张无忌心里一急，道：“我们两个问心无愧，何须在意旁人怎么看？”

周芷若闻言，看到张无忌眼中坦荡，她忽觉一阵心虚愧疚，对无忌哥哥，她问心有愧。若现在只有他们两个，那她在知道蛛儿没死后，定会和无忌哥哥坦白她所做一切，会和无忌哥哥说出她的苦衷。但现在这么多人在场，她要保住师父和峨眉清誉，就不能轻易松口。

静玄见掌门不说话，她只道掌门被张无忌冤枉地说不出话，神情冷淡地对张无忌说道：“夜已深了，我们掌门还要去找姑爷下落，张教主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就请回吧！”

“掌门！”丁敏君带着几个峨眉弟子抬着一副担架进了厢房，她斜睨张无忌一眼，对周芷若说道：“我们出寺时刚好看到魔教的人抬姑爷上山，姑爷受了重伤。”说话时，丁敏君的眼神一直未离开张无忌等人。

周芷若抓到由头，她冷笑后，对张无忌怒道：“难怪张教主刚才在我面前说青书被乌云咬伤，你放狼咬伤我夫君，刚刚又说带我去看证据。难道你是看我不服你明教威逼利诱，带人来参加屠狮大会，怕我争夺你义父，才对我和我夫君起了杀心，想借我夫君威胁我放弃参加屠狮大会？”

“芷若？！”张无忌忽觉眼前的女子十分陌生，这个姑娘和当年在汉水他遇到的心地善良的芷若是一个人吗？

周颠上前不满道：“放屁，要是我们教主想用武力阻止你们参加屠狮大会，你们连少室山的草都碰不到！”

在场不止峨眉派的一家，他们教主和明教清誉岂容周芷若这个毒妇随口污蔑？韦一笑冷声说道：“你的好夫君半夜不睡觉去山下袭击我明教教众，这才被我们的狼咬伤。我们教主好心找人把他抬上来，你还抢先诬陷教主另有图谋？”

张无忌想阻止周颠和韦蝠王继续说下去，久未开口的杨逍这时站出来，对周芷若说道：“要阻止一个峨眉派参加屠狮大会，何须我们教主大费周章地想如此恶毒的计谋？”

杨逍不打算再给周芷若诬蔑教主和明教的机会，他娓娓道来周芷若近日做的恶毒事：“你和宋公子成亲之日，教主派我教一位德高望重的堂主给两位送上贺礼，给足周掌门面子，可那位王堂主却被周掌门打断手筋脚筋，武功尽失。”

听得周遭人窃窃私语，周芷若脸上神情挂不住，几个峨眉弟子脸色也不好看，因为杨晓所说不错，掌门成亲前一日确实打伤了前来送礼的明教人。

杨逍继续道：“在上少室山前，为防少林以为我明教人多势众伤了两派和气，教主特地命五行旗教众在山下待命。今夜我们在山下的兄弟被周掌门和宋公子偷袭，鄙教的蛛儿姑娘侥幸死里逃生，宋公子在打斗中途受伤，教主念及同门之谊，让人给宋公子包扎伤口，又带他回山。现在周掌门反咬一口说，我们想利用宋青书威胁你？”

“杨某才疏学浅，只能怀疑周掌门做的这些事是想挑起名门正派对明教的仇恨，好让明教和其他武林同道互相残杀，在双方斗得两败俱伤时，坐收渔人之利，趁机得到谢狮王和屠龙刀，再以屠龙刀号令天下？”

杨逍一提谢逊和屠龙刀，周围人脸色大变，甚至有人出声说什么“最毒妇人心”，周芷若羞愤至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胡说！”

周芷若还没想好说辞，杨逍却已打断她，“既然周掌门一直想要证据……来人！”杨逍侧身，从厢房门口处的人群里走出三个人，仔细一看，中间那人是被左右两边人搀扶。

副堂主被两个兄弟架出来，他撤掉小腿上的纱布，指着周芷若，对周围其他几个门派的人高声道：“诸位请看，我腿上的伤就是拜周掌门所赐。今夜虽然下暴雨看不清路，但是，有闪电照明，我带着蛛儿姑娘他们逃跑时亲眼看到要杀我们的蒙面女人手上戴着铁指环。周掌门还想抵赖吗？”

蛛儿顺着副堂主伯伯的话，对看着似是又想狡辩的周芷若笑道：“你该不会想说有人偷了你的铁指环冒充你来杀我们吧？我记得当初婆婆抓走某人的时候可是亲口说过，只有峨眉掌门才能戴铁指环，你堂堂峨眉派掌门，一定不会轻易让人夺走铁指环的，哦？”

丁敏君见状，也不管此事真假，她低头看了眼那位副堂主腿上发黑的五个爪印，立刻出声指责副堂主：“混账，我们峨眉的武功里从来没有这种带毒的爪功，你是明教人，当然会帮你们教主说话了。”

杨逍见对方落了套，他微微一笑，问道：“这么说，周掌门不会用毒爪功了？”

周芷若察觉杨逍意图，她暗怪丁敏君坏事，如她承认，那在屠狮大会上，她便不能用九阴白骨爪，如她承认她会，那不就证明她的确下手杀伤几个明教人？但眼下除了丁敏君想的借口，她暂时也没有好说辞，周芷若扬起头，说道：“不错，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爪功。我峨眉武功博大精深，我现在所学不过九牛一毛。”

周遭人声嘈杂，张无忌却是心烦意乱，照这情形，芷若一定不会告诉他敏敏他们在哪里了。正当张无忌愁眉不展之时，人群里走出一个明教弟子，他交给韦一笑两样东西，又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韦一笑匆匆将手里东西交给教主，低声说道：“教主，搜山的兄弟们在悬崖附近发现了这两样东西，可能是赵姑娘留下的。”

张无忌看到那条破碎的绢布，认出那藕色荷包是敏敏的，“找到人了吗？”

韦一笑摇头，说道：“还没有，兄弟们发现几个男人的脚印，但是脚印被雨水冲刷得差不多，而且方向不明。”

张无忌失望过后又涌起一点希望，他握紧手中绢布，又拆开湿漉漉的荷包。荷包内里是羊皮，里面的几两碎银和纸张完好未湿，张无忌小心打开那张纸，是一张药方，上面列了□□味药材。当归，川穹、白芍药，人参，紫苏，陈皮……这些药材是保胎之用！难道说敏敏她……

如果敏敏怀着身孕坠崖，孩子保不住事小，得不到及时救治，敏敏的性命都可能有危险……张无忌不敢继续往下想那个最坏的可能性，可他在崖底看到的那一滩血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张无忌脸色煞白，脑袋里乱作一团，原本平缓的内力只在呼吸间就乱了套。他攥紧药方，问那个前来报信的明教弟子：“你们在哪里找到这两样东西？”

那名弟子如实回道：“在崖底附近，那里山路泥泞，脚印都被洗刷掉了，但是我们发现几个狼爪印，方向是朝山下。”

“山下？”张无忌眼睛一亮，恨不得立刻插翅飞下山去找敏敏，但如果现在下山找人，天亮后，他就会错过在屠狮大会前最后一次救义父的机会。

杨逍担心教主心急赵姑娘安危而顾不上天亮后救谢狮王，他上前低声说道：“教主，既然是朝山下，搜山弟子也没找到任何尸首，那孔武和赵姑娘定是暂时无恙。”

思忖少顷，张无忌眼神一定，他对身前那名明教弟子说道：“下山沿途要是发现草丛或山洞，你们也别放过，我救出义父之后就会立刻下山。”

杨逍和殷天正满意点头，杨逍又吩咐那位弟子：“明日之前如果有任何蛛丝马迹，就算是有乌云的消息，也要立刻派人禀报。”

【保胎药方出自《鲁府禁方》，这里我没写全，不可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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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八念 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