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诊所 第42章 楼青锦的驱逐

欧月最近有些受宠若惊，自从得了奖，酒店怕他跑了，给他升职加薪不说，还让他接受各路媒体采访，力求将欧月打造为他们酒店的活招牌。

而欧月也是非常懂得感恩的一个人，当初他最困难的时候，经理帮过他，所以他并没有被一些猎头公司说动，为了更好的待遇而跳槽。

说到底，他要的不多。

他是一只仓鼠，只要有一些储备粮，能平平安安地度过每个冬天，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何况他现在还能寄些钱回去帮衬母亲。

只是现在他还多了一个心愿。

“我想加紧修炼，给青锦护法。”

“护法？”屋顶上的胡萧萧歪了歪脑袋。

“最近他看起来很没精神，可能要冬眠了，如果他冬眠，我就和他元丹相接，万一他遇到什么事，我能及时叫醒他。”

冬眠的妖大多也会让内丹“休眠”，屏气敛息、养精蓄锐，待来年春天再感知天地灵气，让内在与外界相通。

胡萧萧皱起了眉道：“可他是千年的妖，自己也会布阵，未必需要你护着，你真这样做，这么多天就白修炼了，还要赔上一些。”

“我就是不放心。”欧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装着不死草的吊坠，“今年楼护士长也要冬眠，可之前的事，还什么都没查出来，要他们蛇族再遇到什么，我担心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那加上你就能应付得来了？”胡萧萧皱眉道。

欧月低头思考了片刻，随后用亮晶晶的一双眼注视着胡萧萧道：“做不到，就不做了吗？”

胡萧萧愣了一下，她竟一时间答不上来。

圆润的下颌、点漆般的眼眸、瓷器般的肤色。月光下的欧月，看起来依旧是如此绵软、温顺，可他身上似乎多了一种沉静。那沉静背后，像是有什么无坚不摧的东西支撑着，有些陌生。

“我知道了。”胡萧萧最终点了点头道，“如果需要，叫上我。”

欧月微笑了一下，和胡萧萧一起继续吐纳修炼。

然而当晚，欧月回到家时，却发现楼青锦已经睡了。

以往，楼青锦都是会等他的。无论多晚，他修炼回来，都会看到大蛇慵懒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盖着毛毯看书，蒸锅里还会热着杯加糖的牛奶。

直到那时候，欧月才忽然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真正想要是什么。不是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不是被所有人认可，而只是想要一盏灯——一盏无论多晚，都为他而亮的灯。

大蛇是冷血动物。但如今欧月想起他，就会想起橘色的灯光、驼色的毛毯、以及温热的牛奶。

一切都关联着温暖。

此时，欧月推开房门，见大蛇在自己房里睡得悄无声息，不免担心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摸黑过去，摸了摸大蛇的额头，竟然是烫的。

欧月着急起来，拧亮了台灯坐在床边轻轻推他：“青锦！青锦！”

好半天，楼青锦眼睛才睁开一条缝，带着些许迷茫。灯光映照着他苍白脸上不自然的潮红，乍看之下像是醉了。

“你怎么了？怎么发烧了？”欧月又去试了下他额头温度。

楼青锦感觉到欧月的掌心微凉，才知自己是病了。

“没事。”那沙哑的声音完全没有说服力，“天冷了，免疫力下降……睡一觉就好了。”

说罢，沉重的眼皮又要合上。

欧月哪里等得了一晚，他从被子底下拽出楼青锦的手腕，凝神把自己微弱的灵力一股脑输进去。

楼青锦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从手腕传到心脉，随着内丹的运转将那股炙烤着他的横冲直撞的燥热压了下去，可此消彼长的，是一种原始的、本能的冲动，它沸腾着、叫嚣着，迅速攻占了每一个细胞，让蛇族的某种极具破坏性的力量爆发式地觉醒。

楼青锦被那一场体内的剧变折磨得猛地清醒过来，当意识到那蠢蠢欲动的是什么时，他立刻甩开了欧月的手。

因为心急，他没掌握好力道，以至于毫无防备的欧月被他的力道带得跌下了床，一屁股坐在地上。

欧月呆呆望着床上气喘吁吁支着身子的楼青锦，此时，他额头已沁出了一层细腻的汗珠，鬓角的几缕发贴在脸上。

他想把手伸给欧月，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又跌回床上。

欧月赶紧扑到床前：“青锦？青锦你怎样了？！”

楼青锦忍受着体内的折磨，等稍稍缓过来了些，才强撑着道：“没事的，我自己知道，就有点贫血，每年都这样……那么晚了，别和我姐他们说，也别给我输灵力，不太舒服……你陪着我就好。”

欧月本来确实有通知楼白雅，把楼青锦送去医院的想法，但听他那么说，也便暂时打消了念头。灵力也是不敢输了，先观察观察再说。

他守了一晚上，一直给楼青锦换毛巾，还用热毛巾给他擦了几次身，替他换掉湿透的睡衣。

或许是他的物理降温方法起了点作用，又也或当真如楼青锦所说那般，没什么大碍，总之，到凌晨时，楼青锦的烧已经退了。

楼青锦虽然脸色还是白得跟纸一样，但精神明显好多了。欧月给他熬了白粥，他喝了小半碗。

“去上班吧，没事的。晚上给我煮碗蔬菜羹。”楼青锦把碗还给欧月，说话仍有些吃力。

欧月还有点不放心，被他赶了几次才道：“那保持联系，我中午电话你。”

楼青锦乖巧点头，眼中带了点笑意，是雨后叶子上清新的气息。

然而楼青锦分明答应得好好的，欧月一上午却没有收到他任何一条微信的回复，中午打过去，也被按掉了。

欧月着急了，和经理请了假，打车回去。这十分钟，难熬得像是一个世纪。

然而打开门，家里安静得死气沉沉。

欧月的心突突地跳，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不及等电梯，一口气奔到三楼，就发现楼梯口左边自己的客房门敞开着。

衣柜都已经空了，衣橱像是一张黑洞洞的错愕的嘴。抽屉也都被打开了，里面无一例外都被掏空了。一个破旧的行李箱被搁在门边，没合上，里面叠好的他的衣服和一些日用品，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楼青锦就背着他站在窗前，午后的朦胧的光照进来，将他的发染成了深褐色。他已经把睡衣换了下来，穿着米色的长裤和咖啡色的休闲西装，身形挺拔而修长。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两人就这般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

透过窗户映照到地板上的阳光，一格、一格地丈量着彼此间的距离。

许久后，楼青锦“啪”地将窗合上：“怎么回来了？”

欧月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衣柜，又看了眼自己的箱子，像是怕惊动了一群会带走一切的飞鸟，沉默不语。

楼青锦看他如此，微微笑了笑，语气客套而生疏：“这段时间，相处得还挺愉快。只是我毕竟一个人住惯了，接下来又要冬眠……现在，你拿了奖，今非昔比，也不愁工作方面的事。我给你找了房子，就在酒店边上，离地铁也近。”

说着，楼青锦从桌上拿了个文件袋，走到欧月跟前递给他。文件袋上印着房地产公司的logo。

欧月看了眼，却不接。楼青锦也没说什么，依旧自己拿着。

“前面帮你整理了下，本来想去酒店等你的，省得来回跑，那么巧你回来了，正好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

欧月根本没有抬头，也没有去看楼青锦。

此时，他有很多话想问楼青锦，可喉咙仿佛被什么扼住了，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楼青锦等了会儿，没等到欧月的回答，也便他将文件袋夹在腋下，提起了欧月的行李箱道：“走吧。”

楼青锦按着电梯键等了许久，欧月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两人并肩在电梯里时，欧月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秤砣拖着往下坠。

幸好，楼青锦没再多说一句圆场的话。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欧月几乎不记得，他是怎么来到新家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

那时候楼青锦硬要带他走，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霓虹喧闹了整条街，他却觉得万籁俱静。

楼青锦进了门，替他将箱子放在了门边，留了钥匙在壁橱上，便就那样一言不发地走了。

直到窗外传来车子的引擎声，欧月才终于控制不住，蹲在门边，将头埋在膝上，哭得不能自已。

过往虽然有诸多不顺，但他鲜少放纵自己宣泄。他的父亲讨厌他哭，他的母亲总在他跟前哭。眼泪在他心里，是如此的沉重且难以控制。他不敢轻易将它们放出来。

可此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的那根弦断了，他的那盏灯灭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兜兜转转的，竟又回到了原点。

或许他本不值得被好好珍惜，本就没资格得到谁的钟情。

他终日惴惴不安担心失去的，也许从头至尾，就没有得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