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燕横波女士,感谢接听来自全国辐射安全监督管理局的电话。”
第二天燕横波在午休时间出了公司,找了个在写字楼附近的咖啡馆,随时准备接听回访电话,她昨天发消息留的时间是今天的十二点三十分。
她到咖啡馆点了一杯不含咖啡的抹茶拿铁,想着如果电话结束得快,她还能回公司小睡一会儿。
在手机时间跳到十二点三十二分,燕横波点地抹茶拿铁已经上桌,其中飘满了小半杯冰块,她深吸了一口,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了,她赶紧戴上耳机,接通电话后,就听到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种熟悉是怎么回事,第二句话接着传来。
“本回访电话全程录音,个人信息不外泄,用时大约需要十分钟。请确保您处于一个相对人少、安静的位置。如无疑问,请说,确认。”
“确认。”燕横波说道,与此同时她已经辨认出来,在电话那头说话的人应该是郎客无疑。
尽管通话会对一个人的嗓音进行些微的失真,但人的语气和大体上的声音是很难改变的,即使郎客模仿着这种公事公办的念白,一字一顿的像个毫无感情的人工客服,燕横波在回忆一会儿后,也把他认了出来,毕竟大前天才两人刚见过面。
郎客问了她一些公式化的问题,这些东西都是很基础的问法,不过跟审讯犯人一样,关键不是第一次编造得有多么完美无瑕,而是在反复询问、打断顺序的过程中,仍旧不改变自己的说辞,没有出入。
燕横波核对了自己的出生日期、户籍、亲属关系,从小到大的学籍和学校地址,目前实习工作的地址等等。
核对完这些之后,郎客又问她身体是否有不适,精神状态如何,有没有夜惊、梦游、幻视幻听等症状。
燕横波想起了她昨晚的那个水淹大学的梦境,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不是如郎客所说的这么严重的症状,一个寻常的噩梦而已,燕横波心想。
因此她说道:“没有。”
“本次电话回访到此结束,录音记录已完成,祝您生活愉快,下次回访将在下月末,具体时间由短信通知,感谢您的配合。”
“等等!”燕横波趁郎客挂断电话前急忙喊道。
“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郎客,是你吗?”燕横波急切地说。
“是我。”郎客很明显换了一副语气,更加轻松随意了,正像他前一句所说,他已经完成了录音记录,“你那边一切都好吧?”
燕横波根据这几天的经历,短短三天,发生的事已经让她精疲力竭,摸不清方向,她不想撒谎,只是含糊地说道:“就那样呗。对了。怎么是你来打回访电话?我还以为有专人回访。”
“这不是我刚好空着呢。我就像块砖,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干哪里的活。也许下个月打你电话的仍然是我本人。”
“原来是这样。”燕横波绕了一圈,自然不是为了打听郎客的岗位,“姚解呢,你们在同一个办公室?”
“当然。”郎客笑了笑,说,“他这会儿正在处理文件。”
突然,燕横波福至心灵,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脱困的方法。那真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想到了给她打电话的郎客,又想到了姚解,她和姚解有共同之处。她见到了那个陌生女人的黑影场,而姚解因为自己的黑影而被女人威胁。
换句话说,燕横波和姚解可以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并且姚解绝对不会出卖燕横波,出卖她就等同于坐实自己有问题。不然他怎么不在事发的当天就向上级举报呢?
如果燕横波能够在应急管理处工作,那么她肯定比现在要安全得多,最起码,燕横波一个人的问题可以变成两个人的。
燕横波鼓起勇气,问道:“其实我是想问,你们那缺人吗?”
“缺人,当然缺了。但是这年头招特殊人才难啊。”郎客说道,与此同时他在心里嘀咕,干活的人少,想来分一杯羹的人倒是很多,这事就不方便在电话里说了。当然来分一杯羹的人再多,他还是那么些钱,再少几个子他真要饿死了,没准被逼上梁山。
“有什么要求吗?”燕横波问。
郎客犹豫:“这我就不好说了,我实在不太了解,我让姚解接电话吧。”
没过一会儿电话那头就换了个人,姚解的声音响起了,他的声音略比郎客清亮一些,但听起来就没有那么热情随和,比较严肃,仍然处于办公的状态,而郎客先前已经接近于闲聊了。
“你想谈入职应急管理处的事项吗?你认真考虑过,还是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姚解问,“我看到你的档案中,目前是大四,还没有进行毕业答辩,目前仍在一家设计公司实习。”
“如果条件合适的话,我想入职,我已经考虑过了。”燕横波说道,尽管只是在几分钟内的考虑,但她并非是在开玩笑,“我不是很看重我目前所在的实习公司,所以没什么问题。”
“我建议我们换个方式谈,这个是公用电话,不能占太久的时间。”
“好。”
“我稍后会给你打电话。”姚解说道,“用我个人号码。现在我们必须挂电话了。”
座机电话被切断后,郎客立刻好奇地问:“燕横波怎么说?她先前不是不太愿意跟应急管理处扯上关系吗,怎么又想到我们这上班了。而且我们总部离朝州市很远啊。”
“她的确有这个想法。”姚解说,“听上去还很认真。”
“那大概是因为现在大学生不好就业吧。我们这好歹是有编制的铁饭碗。”郎客耸了耸肩膀,不是很在乎这件事,有燕横波来当新同事当然好,好歹是熟人,而且燕横波并不令人反感。
他正在根据刚才的通话记录填写信息核对表格。
这真是个惊喜,姚解本来还想着如何说服燕横波加入应急管理处,没想到燕横波直接让他免去了这个步骤。
但在惊喜之下姚解并没有忽略事情的不对劲。正如郎客所说,燕横波的态度扭转得也太快了,才几天功夫,就从不服从安排转到要投向公职阵营了,她先前的执拗都去哪里了?
再说,燕横波就读于一所很不错的高校,从登记的信息来看,她在校的成绩也不坏,绩点很高,完全有可能找到一份更有潜力的工作,这比困在应急管理处要强得多。
在这里,燕横波再怎么努力,起码在五年之内,也只能升到目前崔崴这个水平了,很难再进一步,之后要靠的东西很多也很复杂,燕横波在这里孤立无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当前姚解只想知道是什么让燕横波改变了想法,而且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在这几天内发生的大事,姚解想起在朝州市屏南区的那个案子,那离燕横波很近不是吗?她不可能知道乌和县那件谋杀案,但屏南区可能通过某种渠道让她知道了。
毕竟并非是案发第一时间,消息就被封锁,尽管崔崴已经及时让那边把消息封锁住不要见报,但当时已经有一些目击者了。
但问题在于,如果真是因为屏南区那一起谋杀案,燕横波是怎么把它和黑影场联系在一起的,这根本不可能,她没见过案发现场,并且不可能用自己的黑影去复现犯罪场景。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燕横波的异常和那个陌生女人有关。不管屏南区的案件是否是一个导火索,燕横波最起码肯定是感受到了威胁,从而她想寻求更强有力的庇护,她不愿意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险。
而这恰好与姚解的计划不谋而合。
在他自己的手机中,燕横波的号码还是那一天晚上她的信息,说她很抱歉自己不得不泄密了,她告诉姚解不用担心她,她已经平安回家并且要睡了。
因此姚解没有再回复。
他斟酌了一会儿,给燕横波发了一条信息,试探道:“你有碰上什么问题吗?”
燕横波打算喝完抹茶拿铁就走,她没想到姚解答复得这么快,但她一看消息,就知道自己的说辞无法完全说服姚解,他是个聪明人,很难敷衍过去。
她想了想,回复:“的确有,但在短信里很难说清楚。不过,我是真心实意想加入应急管理处的。”
“我明白了,那么今天晚上你有空的时候拨打我这个号码。我们在电话里闲谈?”
“没问题。”
燕横波咬着吸管,喝掉了沉在杯底的最后一些牛奶,没有彻底的抹茶粉也沉在底部,最后一口让舌苔泛苦。不过这种苦味恰好是燕横波所喜欢的。她拿起手机,从咖啡馆离开,这次电话回访没有花费特别多的时间,即使加上后面的对话,也不过十来分钟,她仍然有时间回去睡一觉。
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已经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之一,而且没有咨询任何人。不像她的高考志愿填报,有无数人对此发表了意见。每个人都对有就业前景的专业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让燕横波陷入了左右摇摆的泥潭。
事实上燕横波喜欢与否在其中就显得太无关紧要了。
但不管她究竟选什么专业,说到底,等到四年过去,她仍然面对的是一个普通人的人生,随便找个班上,月薪大概率不会超过一万,就算在未来也很难。运气好点,她能找个稳定的工作,比方说考个编制。运气不好,她就会不断地换公司,直到碰见一个待遇相对还不错的,最后不再变动了。
燕横波对应急管理处唯一的了解就只有姚解与郎客,但她已经不会再动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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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穹门(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