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率这种东西在系统中可以在很强程度上因事而异。关于增加乌和县巡逻用车的燃油费审批可能三年都下不来,但关于乌晟德的案子可以在几小时内,在廖静接到不知几手的消息后,火速移交到了朝州市警局,合并屏南区的案件一块调查。
将近五点时,来了几个朝州市的人,过来整理关于乌晟德案子的档案,包括廖静的会议记录和监控录像,全部装进了一个纸箱子内。就连乌晟德本人的尸体,也专门派了一辆车过来运走了。
“你们办案辛苦了。”
对方有着极其程式化的语气和一秒钟都不愿意再多维持的假笑,廖静提前松开了手,嘴上仍然说着:“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如果你们有任何配合调查的需要...”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那个人说道:“这就不需要了,我们已经全权负责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不过廖静从业这么多年,不说喜怒不形于色,起码她不会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反应在自己的脸上,于是她就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其他人是一件大好事。就连局长都松了一口气,几乎是以迎神拜佛的态度,把从朝州市来的专员请进门。
东西全拿走后,会议室一下子空了不少。
“就跟被打劫了似的。”杜继春说道,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办公桌,就在几小时前,上面还堆着不少人的笔录材料,并且这些材料大部分都来不及做成电子档案进行备案,“给我们一点草皮都不剩啊。”
“没剩下东西更好,省得到时候哪里出问题,还怪到我们头上来。”张茂两手环抱在胸前,说着反话,整合资料的活本来一直是他在负责,刚刚从他办公桌上一锅端了一堆东西,由张茂手记的刑侦队针对于案情的分析记录,通通被取走了。
“散了吧,今天已经没事做了,也不加班,都早点回去。”廖静对在办公室逗留的人宣布道。
大多数人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稀稀拉拉地离开了,张茂和杜继春也走了,最后只剩下廖静,总是成为办公室最后离开的人,今天也不例外,尤其是今天,她有太多的思路需要整理。
但仍有一件小事等着她。
办公室开着的门被敲响了,只是来客友善地提醒她访客的到来。廖静抬起头,发现是崔崴的副手,那个叫祝和齐的年轻女人,站在门边,她的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袋。
“打扰了。”祝和齐说,“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化得这么快。”
只是合作了不到一天,廖静仍能感觉到祝和齐是个实干派,因此廖静甚至对她有几分亲切感。
“让水平更高的人来管这件案子,有利无弊。”廖静说着七分真的场面言谈,如果没有对于这个职业的热情,她也不会选择做刑警了,拿走一个案子,就像分走一部分她的战利品,尽管这种战利品仍是空中楼阁。
“谁知道呢,希望能尽快解决吧。”祝和齐顺嘴说了一句客套话,语气平平,这就是个下意识的反应,她的来意根本不在案情的讨论上,她走向廖静的办公桌,把手中的牛皮纸袋放在了廖静的桌上,这已经是整张桌面看起来最有价值的东西。
“这是一份保密协议。”祝和齐介绍道,“上面的条款比较多,你可以仔细看看。有异议的地方告诉我。”
廖静忍不住笑了,这是今天难得的放松时刻,打趣着说:“要是有异议,难道还能单独修改吗?”
“不能。”祝和齐眨了眨眼睛,“只不过我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说服你签字,最终错过离开乌和县的发车。”
“说到车,”祝和齐继续说道,“我把那辆你的吉普车停回老位置了,多谢你借给我。”
廖静打开文件袋,取出保密条例,她压根没有多看一个字,就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对这种文件已经很熟悉了,万变不离其宗,不就是不能在任何地点任何场所,在任何媒介向任何人谈论黑影场么。
学会保守秘密是做刑侦的第一课,廖静能够满分通过。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嘛。”廖静说道,把签署好的文件塞回了文件袋,一边问,“你们这么快就走了?不在这里修整一晚上吗?“
“没有那个闲工夫。”祝和齐收走了文件袋,封口之后准备离开,“要是每到一个新地方都停下来休息,我这一年都得耗在外边了,这可不是全国旅游。”
“别太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就当自己看了个科幻小报吧。”祝和齐对廖静说了最后一段话,“这东西说实在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关系。要是你运气好,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们了。“
黑影场的存在可以当个都市传说,听了一笑置之,但乌晟德的死亡并非如此,廖静没有反驳,只是目送着祝和齐离开。
廖静自己的笔记中,乌晟德亲属的调查只剩下在茅坪村的老母亲,以及他离婚的前妻,和他的女儿。因为茅坪村的距离较远,本来打算明天派人去打听一圈,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另外,乌晟德前妻的电话打不通,不知是不是换号码了,下午没联系上。
她把这事交给了杜继春,但朝州市的人一来,这些人都在忙着交接资料,这事的优先级没那么重要,没人在乎,于是又耽搁了。
刑侦队的一些人在下班后,会在食堂吃个饭再走,或者打包几个馒头稀饭,回家吃。毕竟这是每月补贴包含了餐费,不吃岂不是浪费了。偶尔加班,那么就更有理由在食堂吃完饭再回去了。
廖静走去食堂的时候,正好看到杜继春拎着一袋馒头出来。
也是赶巧了,廖静顿时想起来乌晟德前妻和女儿联络的事情,她朝杜继春打了个招呼,接着就问道:“你下午还有打过周茜曼的电话吗?“
“我就打了那一通,没人接。”杜继春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事,刚好想起来了。就算不是因为案子,乌晟德死了,还是得通知他母亲,或者他女儿。看她们想把丧事怎么处理一下,告诉她们得去和朝州市警局协商。尸检快的话,估计过两天就能再运回来。”
“说的也是,也许在朝州市直接火化了更方便。就看乌晟德亲属怎么想了。”杜继春说,“我把号码记在便签上了,贴我笔记本里边。廖队你有空也打个试试,说不定就接了。”
“行。”
廖静在食堂吃完饭,回办公室,没想逗留太久,这个案子已经被移交了,她只需要写一个很简单的总结,然后封存进乌和县刑侦的档案室里。
开始做这件事之前,她路过杜继春的办公桌,从她未上锁的额第一个抽屉中,找到了笔记本,翻了几页,在今天的会议笔记那页的上方贴着纸条,写了周茜曼的电话号码。
鬼使神差的,廖静没有用办公室的公用电话,这个案子已经不归她管辖,所以这种通知仍然没有超过县城人情的范畴。
她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这个号码,这次运气不错,电话铃响了几秒钟,被接了起来。
“喂,哪位?”
“请问是周茜曼女士吗?”
对面的女人应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说道:“谁啊?”
“我叫廖静,属于乌和县警局,下午我们这边给你打过电话了,但没有接听。”廖静一口气说道,生怕说慢了对方以为自己是骗子,“你的前夫乌晟德被人谋杀了。”
“啊,什么时候?谁干的?”周茜曼诧异地问。
“就在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了杂货铺里。案情目前还在侦破中。”
“好吧,那你打电话来干什么?他这个人不干我的事,我俩早就离婚了。老家所有的事都别通知我。”周茜曼撇下这句话后,继续怒气冲冲地说道,“我都组建新家庭了,他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你们警局难道不知道吗?”
“主要是由于尸体火化以及葬礼的问题,你不是在上段婚姻跟他里有个女儿吗。所以不得不通知你们一声,得保证你女儿对此事的知情权。我们这边只有你的电话。”
“我反正不来,她我不知道。我跟她好久没联系了。”
廖静听了很意外,因为乌萤的抚养权被判给了周茜曼,但听起来两人的母女关系并不太融洽,所以她不得不问道:“那拜托你通知一下?或者能留一个乌萤的电话吗?”
“我不清楚。”周茜曼漠然道,“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在外地。”
通话被挂断了,但与此同时,廖静心中充满了疑问。周茜曼居然连自己亲生女儿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冷漠到这个地步,再加上周茜曼对于组建新家庭的说辞,很难不让廖静心中产生一些对她的负面印象。
但廖静不是个草率下判断的人,这里面或许有更多的原因,只不过大概和乌晟德的死亡没什么关系,属于廖静无需过问的私事。
既然乌晟德被列为可能是某个连环杀手的刀下亡魂,那么搜查他的亲属关系,也没什么用了。当然,如果这个案子仍然在廖静手上,她本着挂一漏万的精神,也一定会找到乌萤的联系方式,看看有无线索。
不过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只是写一份五百字的案情总结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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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穹门(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