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部猛地撞上冰冷坚硬的地,加上上方杨旭的挤压,张珂痛得半天缓不过伸来。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他才分出点意识观察周围的情况。
只是不知道那个道具把他们带到了什么地方,四周很黑,根本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让那个道具带过来的地方自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不然不会到了危机关头他才会用它。
把杨旭放在地上,探了探他的脉搏和呼吸,知道他还活着,张珂松了口气。拿出治疗道具对着他就是一顿乱喷,好久才停下来。
适应黑暗的眼睛终于能看清他的轮廓,张珂盯着他微弱起伏的胸口好一会,低语念了句:“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队长交代?是谁之前跟我说要大战三百回合的?”
说着,他长叹口气,抬起头来。
他们落在一间房子里,看着陈设不像是城堡中的。不远处的床很凌乱,但是上面却没有人。不知道他是夜起了还是听到他们落下的动静藏了起来。
张珂的心忽的提起,握紧了手里的枪。他打量四周,没有发现一个可以躲人的地方,绷着的弦松了几分。
他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看到外面的场景,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落进房里,将地面上的暗色照得一清二楚。那大片杂乱无章的印记,竟是一个个血色的脚印手印,近乎凌乱地铺满了整片地面。
沙发墙面桌面,遍布房子各处。让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案发现场。
看着这些血迹,张珂能想到的只有那些在晚上追杀他们的血人怪物。
冷汗从鬓角流下,张珂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他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藏身房内,观察着。
就在这时,一声接着一声的喘息声响起,好似猛兽准备发起攻击时的低声嘶吼,夹杂着混乱的脚步声,充斥在整座房子里。
张珂握紧枪,连呼吸都缓了几分。
一个又一个的身影从房子各处走出,集聚在客厅内。它们好像很焦躁,急促的呼吸声,频繁的肢体动作,怎么看都跟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数了数它们的个数,一共有五只。高矮胖瘦,看着就像和谐的一家人。
——一家人。
张珂恍然大悟。
白天他们见到的都是不会对他们随意发起攻击的镇民,可到了晚上街上全都血人怪物,不见半个人影。不说他们晚上会不会有人出门,就以他们昨晚闹出的那么大动静,不会没有人察觉。除非...
那些镇民就是血人怪物——白天披上人皮成为了有着自我意识的NPC,晚上褪去皮囊变成了只会杀人的血人怪物。
意识到这点的张珂感觉脑中那散乱的线索忽然变得分明起来,他想到了罗曼娜,那个整个躯体变成藤蔓的NPC。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她的□□呢?
脑海中忽的闪过城堡地下室那嘶吼挣扎的血人的脸,张珂睁大了双眼。
为什么罗曼娜会出现在那?又为什么就她如此特殊?
唯一的可能罗曼娜是主NPC,就算她不是,她也是这个副本故事不可或缺的角色。
只是...每个血人都会有自己对应的皮囊,到了晚上,那些皮囊去了哪里?又怎么会消失不见?
愈来愈近的吼声打断了张珂思路,他这才想起眼下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正瞎晃的怪物倏地掉转方向朝这边走来,它的目光落在张珂所在的位置,脑袋轻轻转动着,像是兽类思考和打量的一个动作。
那怪物离他并不远,而它显然已经注意到他这个地方。张珂心中的警铃骤然响起,几乎没有思考地朝它开了枪。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周围所有的怪物,它们张牙舞爪地朝着这边一拥而上,速度快得惊人。
张珂一连开了好几枪,等射中最后一只怪物的时候,它伸出的手都快要抓到他的身体。
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张珂目光复杂地看了地上的血人尸体好一会。看了眼房内不省人事的杨旭,他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在这座房子里逛了好一会,张珂没再发现其他危险。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桌上的相册,拿起来看了看,里面是互相依偎笑容灿烂的一家五口。
诚然如他所想,所有的血人怪物都是由镇民变来的。
一时间,张珂难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
这背后的始作俑者究竟是为什么又如何能掌控得了整个维希的镇民?
张珂朝窗户看去,窗帘被风吹得凌乱,窗外的场景忽闪忽灭看不清晰,只依稀见着几只路过的血人怪物。
他走到那,隔着玻璃,遥遥望去。
虽然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座房子的具体位置,但从前面道路上这么多血人来看,想必也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
张珂静静地观察着,很快让他察觉到异样。
这些怪物并不是毫无目的地在镇内瞎逛,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朝着一个地方走去。每一只都是如此。
血人消失在道路尽头,张珂看着那个方向,轻拧眉头。
那里似乎是...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忽的被挡住。他回过神来,与窗外朝里瞧的血人刚好对上了目光。
或许是刚才的动静把它引了过来。
血人整个身体都压到了窗户上,脸被挤压得像被人狠狠揍了数拳向里凹陷。两只没有眼珠的血色窟窿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里面,更或者说,看着他。
张珂心里突然咯噔了下。
也就在这瞬间,血人猛的发狂吼叫着,那双长满锋利指甲的手拼命地通过那个开了窗的地方朝里伸着,想抓住他。
张珂立即关上窗户,在玻璃夹住血人手臂的时候,朝它脑袋射了一枪。血人身体顺着墙壁滑下,他迅速关紧了窗,藏身窗帘后。
不少血人怪物听到声音朝这边走来,但都在窗外晃着,朝里头张望。只是房子里漆黑一片,它们没发现目标又各自散去。
等窗外没有走动的身影,张珂才松了口气。
这座房子的大门是上了锁的,这怪物虽然具有一定的意识,但它不会思考,很多行为看起来就好比一头猛兽,只会追赶厮杀猎物。
所以...张珂看向地上的血人尸体,这些怪物才会被困在这间房子里。
只是,那些能出去的怪物又是谁帮他们打开了门?跟它们此时要去的地方有关?
在周围突然平静又安全的情况下,今天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倏地放松下来,难以言喻的疲惫像千万只虫蚁撕咬着他身体各处。
痛感神经跟现在才回笼似的,身上的伤口疼得张珂直吸气。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朝杨旭所在的房间走去。
今天晚上肯定不能回城堡了,以他们两这状态,要是回去的路上被血人围攻,那就是死路一条,更别说杨旭现在还昏迷不醒。
-
林闵声还没从画室离开。
这间房子里看似杂乱无章,但里面摆着每一样东西,都让他不得不深思。比如这里面一幅幅完整的画,比如墙边一个个人体模型,再比如,再比如墙角那被白布盖住将近大半的血红玫瑰。
或许是他之前摔倒的那一跤,撞到的画架拉扯到了那张白布,被它掩盖的玫瑰倒有几分朦胧意味。
林闵声朝它走去,只当他刚要拉下那层白布,忽然顿住动作,向四周看去。
——那些本该看着门口的人体模型,全都变了方向,直直地望向他。
一股毛刺感遍布全身,对敏锐危险的感知让林闵声收回了手。握紧手中的剑,缓缓后退。
而随着他的移动,那些模型也在缓慢地转动自己的脑袋。哪怕它们没有眼睛,但它们过于实质化的眼神一道道射在了林闵声身上,让他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
它们没有动手,奇怪的是,它们没有动手。
他们就这样无声对峙着,直到林闵生离开房间。可他出门后依旧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它们只安静地看着。
它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着他的?他在观察稻草人那幅画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什么。
感觉不对劲时,他正在...
林闵声微微抬眼。
是那幅玫瑰。
-
回房路上,林闵声没再遇到什么,无论是阿尔弗雷德还是艾布特,似乎整座城堡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等他开门进来对上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时,他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而张珂他们也许久不见踪影。
看见有人进来了,那小女孩瞬间清醒过来。但看着林闵声这一身血迹污迹,脸色明显白了几分。她坐在沙发上,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服,惴惴不安。
林闵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有伤似的,看了看自己,又看向明显吓到的女孩,出言安慰道:“别怕,只是一些伤口。”
只是他的解释并没有安抚到她,反倒随着他的靠近,她怕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多说无益,更别说此时的他累得嘴都不想张,索性他转身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上完药出来,女孩已经又一次睡着了,他也不好问他张珂他们是否回来过。
躺在床上,林闵生静静地看着墙上的那幅画。
他虽然不是个对画很精通的人,但那画室里有些画和房间里的画,在画风上能看出很大的区别。明显到就像是两个人画的,也可能是一个人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里画出来的产物。
阿尔弗雷德说,格丽妮斯的画很精美漂亮,但没有明确说过他是否会画。而格丽妮斯到现在都还没现身。
之前他猜测她或许被阿尔弗雷德关在了某个地方,可能画里有一部分出自她之手,有一部分出自阿尔弗雷德或者城堡里唯二出现过的人艾布特。
但倘若这些画都是阿尔弗雷德逼迫她画出来,也说不一定。毕竟那画风如此扭曲疯狂,都被囚禁了的人心理还会正常吗?
只不过两者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现如今,只能等张珂他们回来才能得到结果。
今天遇到的事情得到的线索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林闵生的思绪停留在系统的那句话里。
【玩家林闵生此次问答作废,问答结束。】
系统的沉默更像是对他那个问题的回答。
阿尔弗雷德与艾布特就是一个人,而他们如何变成一个人这件事直接与副本主线任务挂钩。找出最完美的画,是找出这件事形成的原因还是方法?而艾布特这个人,是真的存在的吗?
他身上有太多矛盾点,比如一开始对玩家截然不同的态度,比如他对立立场的影子...林闵生缓缓睁大双眼。
是了,一位斯特军官的管家又怎么会对身为比伦人的女玩家如此恭敬?如果他本身也是比伦人呢?更或者说...“他”也是一位比伦女士呢?
想至此,林闵生身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难怪了,难怪在遇到阿尔弗雷德的时候,系统没有提示他任务完成。
阿尔弗雷德不是阿尔弗雷德,艾布特是他也不是他,而他极有可能有着另一层身份——格丽妮斯。
可如果艾布特是格丽妮斯和阿尔弗雷德的融合体,那真正的他们...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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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娜死了,在她死了的那一瞬间,单崔宁明显感觉身上那道看不见的禁锢突然就消失了。但是界主的死去,整个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界的天暗沉了下来,整个维希笼罩在一片让人窒息的阴沉里。所有人心中的恶念都被极大程度的放了出来,工厂这边的场景更是惨不忍睹。
那些容器里养殖花的女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吸干血肉的被扒下了皮囊。出乎意料的是,她们的皮肤十分光滑白净,看不出来一点伤口。
那些工人将这些还流着血的人皮展开,晾在房子外的摆具上。整个院子放眼看去,白花花又血淋淋的一片。
随着界主死亡,他们的移动区间不再被限制。两人迅速地将整个工厂逛了一遍,但看到的东西越发的血腥残忍。其中一栋楼里都是浓厚的血腥味,味道浓腻得让人恶心。巨大的水池里装满了血,猩红一片,上面漂浮着的全是血肉残肢。
他们将女人的身体分解,剔出她们的骨头,将她们的头发连皮拔起,再一点点消去上面残留残留的皮肉。他们面不改色地做着这一切,仿佛在他们手里的只是一只牲畜,而不是一个人。
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单崔宁的脸色都白了几分,连胃里都在翻腾。他刚把呕吐欲忍了下来,就听到池殊喊道:“走!”
身后传来的巨大声响,单崔宁闻声看去。
只见后面的空间变得扭曲,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旋转。所有的房屋墙壁突然瓦解,迅速旋转朝这边攻来。耳边是凌厉的风声以及墙壁破裂的声音,碎片破风袭来,割破了他的脸。
单崔宁神色微变,跟上池殊:“怎么了?”
池殊脸色也不太好:“界主死去,整个界都会不稳定,随时都会分裂重组。”
她抓住单崔宁的手臂,不知道用的什么道具,就见眼前画面骤然一闪,两人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落在了人流涌动的街道。
池殊正观察着周围,察觉到单崔宁的视线,她看了过去:“怎么?”
“谢谢。”单崔宁说了声。虽然知道她每次的靠近都别有用心,但不可否认刚刚她确实帮他解决了这次的麻烦。
“你可以随时消失出现,是因为系统道具?”
瞥了眼手上的拐杖,池殊笑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问我。”
毕竟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来看,单崔宁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太像个新手。对副本里的东西没感到好奇,也没看到他有什么奇怪和疑问。
没有在单崔宁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池殊眉头微动,也没在意:“是系统的道具。道具分为防御型、攻击型、控制型、卜卦型和全能型道具。这些都是副本里玩家自己获得的或者完成副本时系统奖励的。”
“不过...”话锋一转,池殊神色有些许凝重,“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道具能抵挡界的空间重组带来的危险。”
想到刚刚那一幕,所有东西都在分解,就连摸不着的空气都在分裂。单崔宁难以形容心里的感觉,好像此时才对所处的空间不是真的有了实感。而眼前这车水马龙的街道,都可能随时变成一块块碎片。
“锚对界来说,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