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之后，并肩而行 第25章 The Answer of love-1

不知为何，艾丽卡突然想起山崎沧汰。

她突然害怕某一天，她所在的位置将不仅是老内森的葬礼，也有可能是山崎的葬礼，更会是她父母的葬礼。总有一天，她的亲人就会像这样离她而去，而那时候，她会如现在一样感到由衷的悔恨——她什么都没为亲人做到。

一直以来，都难以向亲人表达她的爱意，她无法像劳森那样直率，只知道对家人的拥抱望而却步，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赤着脚在大雪夜看着屋内不属于她的温暖光辉一样……她知道她拥有，她明白她属于，可她却在对方不断靠近时害怕地反复后退。

拥有这种性子的她一定不属于任何地方。

即便如此，她也想记住心中的怀念。那些珍藏在她心中的美好时光、那些倾注在她身上的爱，如果她不报答，她一定会失去组成她这一个体的重要核心。

好在，长生药的发明让死亡这件事变得更迟了一些，她一定还有机会挽救。想到这，她稍微轻松了一些，却无法从心中的重压下得到喘息。

爱丽丝和特瑞斯离开空间站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结束了和山崎会面的爱丽丝难得在两个孩子面前瘫在了沙发上，一想到就要离开这么柔软的沙发就让她觉得很是难过，之后只能暂时枕着Wendy胸前的防撞垫将就了。

那一晚，艾丽卡的表情很不好，可能是因为突然被爱丽丝抓壮丁来帮忙收拾行李而她正在工作的缘故。

不知是不是血缘的关系，妈妈总能发现女儿的心思：她肯定是因为特瑞斯与爱丽丝突然的离开而感到不安了。所以，拜别陆航宇他们，爱丽丝在出发前单独拿了些时间要和两个孩子谈一谈。

“你们两个，知道为什么你们的父亲当初给你们山崎叔叔投资吗？”

两个孩子摇摇头。

“爱丽丝。”特瑞斯开口时瞥了一眼爱丽丝，他是在示意妈妈不要说吗？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爱丽丝用手肘戳了戳特瑞斯的胳膊，眼神指着表情阴沉的艾丽卡与劳森。

最终，虽然有些不情愿，特瑞斯还是开口了：

“……我当时在追求长寿的技术。你们陆叔叔告诉我山崎在这方面有了些小成果，正好在拉投资。我听山崎系统讲解了他正在研究的东西，看上去具有足够的可行性，所以我投资了。就这么回事。”

就父亲所说，在见面之前就听陆航宇说，山崎这个人说话总是很谨慎，做不到的事他不会轻易承诺，是个值得信赖的对象。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山崎在向特瑞斯介绍那些他的研究成果时，没有像特瑞斯在美国读书时见到的科学家那样刻意哄好没准不懂技术的投资人，而是以最务实的方式将事情说得相当完整，这给了特瑞斯一个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特瑞斯当然在投钱之前向山崎提了他的要求。

“最后的目标……当然是永生。”

特瑞斯的口气完全不像是开玩笑，考虑到他平时的作风，这没准是他认真追求的事。

所以自弗尔吉斯兄妹的童年记忆里，两个人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

“很奇怪吧，哈哈，竟然想追求永生。”爱丽丝笑了出来。

就父母的腻歪程度，老实讲，艾丽卡真的觉得不难猜。

“也就是说，爸爸其实是为了和妈妈一起一直过不会结束的二人世界，才做了这么多事？”劳森一口水差点没咽下去，真难以想象这么夸张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他的身边。

“正是如此。”爱丽丝点点头。

“说实话我并不想知道这件事…”

艾丽卡没想到和父母见面的最后一夜还要听他们腻腻歪歪的故事。

“你们也快点找到自己愿意付出一生的事吧。等基地建好了后，也欢迎你们下来一起玩哦。”

留下这句话后，劳森和艾丽卡就被爱丽丝以‘我们要过二人世界咯’为由被从房间里赶了出去，莫名其妙的……看来她叫劳森和艾丽卡去帮忙只是为了让他们出苦力。

到现在为止，艾丽卡都没法参透爱丽丝所说的‘愿意付出一生的事’到底指的是什么，是指她的事业吗？她其实并不是个工作狂，目标就在那儿，需要些时间完成罢了，对她来说没有比这更没感觉的事了。艾丽卡从来没找到过类似追求永生一样的人生终极目标，这就是为什么不管遇到多难过的事爸爸和山崎先生都能够面对的核心原因吗？她是因为没有这样的目标，所以才一直觉得空虚、才一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吗？

这让艾丽卡不禁开始思考……特瑞斯与山崎孜孜不倦地对抗死亡，对抗人类、不，生物的最大敌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她是那个已经放弃抵抗，且因为自己的放弃感到恐惧的懦夫，正因如此，她此时才第一次开始试着仰望在她心中终于拥有了实体意象的父亲与山崎沧汰。

这时，艾丽卡注意到视线中她曾注视过无数次的、山崎的背影。

稍稍有些驼背的他身着一如往常的白大褂，按序拿着百合花放在棺木前，又默默回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山崎知道他离艾丽卡的生活很远，他不想打扰这场追悼会，因此，他的身边也没有安保人员，大概是伪装在来客中，用投影技术修正了他们身着的安保部制服与随身携带的各式装备，好让老人的葬礼在沉静中进行。

整个场景没有沉重的哀乐，只有一首极其轻柔、旋律舒缓的古典曲在背景中若有若无地播放。

老内森的追悼会山崎也来了，他与老人在晚餐会上见过很多次面，老内森是个值得山崎敬重的老人，就算是他擅自认为他也曾是艾丽卡与劳森的长辈的情谊上，他也该见见这位老人临终时的样子。

山崎偶尔也会在沉思中祭奠自己的父母，这是他习惯去做的事，没准他这么多年来还未从当年的事情中走出，他认为艾丽卡与劳森此时也需要同等的支持。

出乎山崎预料的是，两个孩子出乎意料的坚强，坐在座位上等待神父进行下一项事宜的他们以安静的、肃穆的面容看着灵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