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终成仁 第9章 第 9 章

晚上睡前坐在沙发上，尹希打开手机，看着通讯录上花海海的名字犹豫不决，他仅仅想表达关怀之意，但却怕花海海感到负担。可如果没有勇气，那一天似乎永远不会到来。他复制花海海的手机号到微信，毅然添加为好友。他发送了自己的名字，没多久收到花海海的同意。他想送出的关怀，既有职业的驱使，也有过往的情分。

“最近还好吗？”尹希首先问道。

“还可以，谢谢关心。”花海海回复。

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尹希最后说道:“那就好。”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退出与她的聊天框，转去她的朋友圈，她几乎每天都发动态，而且内容都很积极，皆是日常和美食，文字和表情都与笑容和热爱挂钩。就比如他们去爬山那天，花海海则配付了一张山顶的风景照，文字则是: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因为那些，尹希却感到些许失落。

花海海的微信里除却母亲和弟弟，只有四五个好友，还基本上都是最近添加的。她每天都都会在朋友圈更新内容，只为了能让母亲和弟弟感受到她积极的近况，希望他们放心。她经常更新食物的照片，饭每天都吃，随便一拍，上传，省事，不过那些功夫，加上定期需要与母亲通电话的时间，让她滋生的皆是不幸福感，因为那些时刻，她并不是真正的自己。她不止一次想过，什么时候能结束这样的伪装？

关闭与尹希的聊天对话框，花海海突然想起了白天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虽然隔了久远的时光，她的容貌、气质发生很大的变化，但因为她待在尹希身边，花海海立马就想起了她的名字——伊双树。那是中学时代与尹希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名字。伊双树不是班花，但比班花漂亮，尹希这样认为，花海海也这样认为。她是个恬静且腼腆的女孩子，几乎所有人都在保护她，顺应着她的性情与她交流。某个午后，班级里的男生炸开一声雷，从此便是尹希喜欢伊双树的流言。看着每次都红着脸的尹希，花海海知道那并不仅仅是流言蜚语。曾经很羡慕伊双树，花海海无法掩埋内心的真实想法。入学第一天，她跟尹希便是前后桌，因为是从乡村入学，课本由原先学校补寄，她一整个星期都没有课本，只能跟同桌分享，但同桌男生不太喜欢她，初到陌生地她又很隐忍，几乎一声不吭。后来，是坐在后面的尹希把自己的课本偷偷塞给了她。那是异乡的第一股暖流。

“谢谢你。”课后花海海夹杂着蹩脚的乡音道谢。

“没关系啦，你一直都没有课本，听课肯定很难受。”尹希落落大方道。“我是班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没有课本的花海海在课上确实如坐针毡，她继续解释道:“谢谢，我下周才会有课本，我爸去乡里中学给我取了。”

“在你有课本之前，你先看我的，我跟我同桌关系很好，小学就是一个班，我们看一本没关系。”尹希也解释道。

“非常谢谢你，等下周我给你带我妈做得槐花饼吃。”花海海终于是敞开了一些心扉，蹩脚的心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说这话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她抬头看向尹希，一直都记得那个瞬间，干净、白皙、儒雅，是他的特点。

美好的生活篇章，因为成绩瞬间落寞。花海海的成绩在班级几乎倒数，即便她在乡里能考第一。她很在意成绩，尤其是看到尹希被数学老师着重夸奖得时候，她才知道，除了原先她看到的那些特点之外，尹希还特别聪明。

后来便是她刻苦努力的三年时光，其中少不了尹希的帮助，每次她问问题，不管怎样无知，尹希都会帮她解答，问题是其次，尹希帮她理清了许多问题的内核，让她后来学习和解决问题更加游刃有余。学习很忙，忙得想不了其他任何事。

一直到家里出事，后来她渐渐与所有人疏远，她有时会为与尹希的关系感到可惜，至少她认为尹希是个非常好的朋友。可是那段时间，她容不下任何人。

或许在年少时期的那段苦涩的时光里，她的心理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闲暇时间一起逛超市，看起来如今尹希跟伊双树的关系应该非常好。这让花海海对爬山那天尹希说得话产生了怀疑。十多年了，他们还是亲密地站在一起。

又过了半个月，久违的微信里又传来男友的一条信息:既然你选择不再回来，那么就别怪我，下个月一号我准备结婚了。

他确实是这样一个人，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受。

离开是自己的决定，可看到这条消息，花海海心痛得无以复加。他们在一起六年，他从来没有提过结婚。她提了无数次分手，可对她来说，只有他的这句话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手。她选择的离开，是想逃离与他的生活，进行情绪和身体的修复，但却没有情感的背叛。

花海海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哭了很久后，她还是爬起来去超市买了两罐啤酒。痛惜这段感情之外，更多是为自己不值。以前她总不理解为什么那多人的分手亦或者离婚理由都是性格不合，现在她全是彻底理解了，彼此不理解、不信任的最终结果便是磨合失败，便是所谓的性格不合。

公园深处的长椅上，她一个人落寞自处，能看到夜跑的人和路灯的光，两大罐下肚，似乎并没有忘记什么。花海海起身再次前往超市又买了五罐啤酒。出来的时候，又进了一家面包店，挑了两大块重油蛋糕准备结账。

“嘿！”一声招呼，点醒了花海海，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花海海望过去，竟然是伊双树，当然尹希也在她身边。

“是花海海吗？真巧啊，好多年没见，你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伊双树也这样评价她。

花海海勉强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伊双树很陌生。跟中学时期比，完全是两个人。那时她很不爱讲话，就算在课上回答问题也是轻声细语，每次笑，都会小心地捂住嘴巴，好像后来尹希也学会了捂嘴笑这个动作。

“双树，结完账你先回去。”旁边的尹希突然说道。

花海海抬头看他一眼，轻微摇摇头，表示不同意他的话。

谁知道伊双树却同意了，有些落寞地说道:“好吧，其实我们以前也没怎么讲过话，也没什么好叙旧的。”

花海海排在前面，结完账她急匆匆得想赶紧离开，也没打招呼。

尹希见状跟伊双树说了一声便追了出去。其实今天他不是跟伊双树一起来商场的。他上前叫住花海海，问道:“为什么要喝酒？”

那种混乱的感觉再次袭来，花海海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吼道:“你为什么要追上来，我想一个人待着……你真喜欢多管闲事。”

尹希一点都没生气，眼前的花海海对他就是一个病人，他平静的说道:“你看起来很不好……”

花海海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我一直都这样，拜托你别管我了。”

“你一定有不开心的事情，如果你愿意说，我愿意听。”尹希依旧很耐心。他今晚在工作室忙到八点，回了几个微信，翻看朋友圈时，发现花海海今日没有更新状态和心情。每日一发，突然少一例，尹希挂念着，不知不觉驱车来到了花海海工作的商场，又跟上次的保洁阿姨简单聊了聊，似乎并无事发生，尹希才觉得自己多想了。然后碰见了伊双树，两个人一起出商场，伊双树又想去买面包，却没想到正好碰见了花海海，有所思有所见。“或许你可以把我的关心想得简单点。”

花海海感受到了温柔，但心里仍然设防，依旧为难般摇了摇头。

“我真的很烦……”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将她整个人撕裂一样。

“那让我陪你吧。”尹希斗胆说道，“不瞒你说，这是我现在最想做得事。”

“不需要。”花海海连续摇摇头。

“那好，我走。”既然如此，只能这样，尹希最后又提醒她，“你今天忘了更新动态。”

花海海猛然抬起头，显然有些惊讶，也只好答道:“今天已经很晚了。”

看着终于冷静下来的花海海，尹希道别离开，他知道那副表情的花海海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看着尹希的背影，花海海如释重负，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搭乘最后一班公交回家了。她满脑子都是尹希方才的话，原来这世界上竟然还存在一个人，正在了解她。

放下手里买回来的东西，躺到床上，方才走了许多的路，已经没有想要靠酒精麻痹自己短暂忘记一切的念头。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我刚才又失态了，现在我好很多，谢谢你。

“没关系，我今天去超市专门找你的，只是偶然碰到了伊双树。我和她只是朋友，希望你别误会。”

看到尹希的回复，花海海有些混乱，只回复道:“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

花海海注意到今天的日期是十五号，也就是说距离那个人结婚只有十五天。

没多久，尹希再次发来:“我不知不觉来到了远山，我们能见一面吗？”

“对不起。”花海海只能回复三个字。

“花海海，你愿意嫁给我吗？”过了很久，尹希又发来一句话。

“砰”地炸开一声雷，干旱的心仿佛降下一场甘霖，花海海有被触动到，不过只是刹那间的悸动。

“其实很多话，我想了很久。也许在你听来，一切都很突兀，但我已经思索了很多日。我愿意照顾你，让你快乐起来。”尹希再次回复道，知道自己欠缺考虑，但他提出这个想法，更多是想试探，虽然也夹杂了一些情不自禁。

“对不起。”花海海不假思索拒绝，她与这个世界间有一条鸿沟，根本不可破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