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终成仁 第20章 第 20 章

尹希在黎明醒来，第一缕天光和漫□□霞映入他的眼帘，鸡鸣声让他感到一阵惬意。幼时他也在乡村的奶奶家住过几天，那些久远的气息瞬间被提上心头，甚是温馨。他坐了起来，一旁的凛子路还在酣睡。思索了片刻，决定不叫醒他，他想独自去找花海海吃早餐。

他在乡村小街上闲逛一会儿，买了洗漱用品和毛巾，还带了三份早餐，豆腐脑和猪肉馅饼。

只是来到花海海家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锁，她去了哪里？尹希不得而知，只好坐在大门口的石狮凳上等，十一月的清晨，天气微寒，没一会儿便周身冷意，温热的早餐也慢慢失去温度。

没办法他只好返回睡屋叫醒凛子路，问他：“花海海早晨一般去哪里？我刚才去找她，她不在。”

我揉了揉惺忪地睡眼努力去理解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不在？”我伸了个懒腰，反问道。

尹希严肃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过去的时候不到七点，等了半小时不见她回来。”

“你很着急吗？”我认真问他。

尹希坚定地点了点头，直接说道：“我害怕她会出什么事。”

“什么事呢？”我穿好衣服再次问道。

尹希恍然，摇了摇头自嘲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最近我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应该又爬上山顶了。”说完我走出了屋子，也想爬上山去找花海海。山顶的风很凉，她有没有多穿衣服呢？

尹希紧跟在我的身后，显然要跟我一起去。我们走了几分钟的路，已经来到山脚下，因为犹豫我停了下来。

“我们别去找她了。她会下来的。”我冲尹希说道。“她只是在按自己的心行动，我们上去只会成为她的阻碍。”

“万一有事呢？”尹希继续往前走，“我要上去。”

看着尹希坚定地步伐，我彻底丧失了想要上去的念头，一个人去打扰比两个人要好些。

尹希动作十分迅速，一点也没顾及周围的风景，大概十来分钟就爬到山顶，放眼望去没有看到花海海的身影，便叫了她的名字。

花海海坐在山顶的大石块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如盘子般大小的村庄，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变换。听到声响她回头望去，慢慢看到尹希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莫名其妙生出些失望来，那片刻的情绪她清楚地感知到了。

看到她，尹希的神情立马放松下来，气喘吁吁地走过去庆幸道：“你果然在这里。”

“你在看什么？”尹希迎着风问道。

花海海没有说话，转头继续看着山下。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舞，仅仅能看到的侧脸传达着冷峻和坚毅，像是那个冬日的清晨，他送花海海去车站时。

尹希意识到自己好像还不够了解她，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花海海的肩头，被推开了。

“我不冷。”花海海淡定地回复道，其实她喜欢那份彻骨的冷冽，可以让她不顾及身体的疲劳和疼痛。

尹希只好穿上衣服，也在石块上坐下来。

“昨晚睡得怎么样？”尹希问道。

“睡了一会儿，可能白天睡得太多了。”花海海解释道，“不管多劳累，一天的睡眠时间都不会超过八小时。”在世间留存二十八年的躯体在前十几年已经习惯八小时，不能更多。最近这两年，每天大概只在三四个小时了。

“这样下去没多久，我可能就会猝死了。”花海海非常淡定，她很早就考虑过死亡这个问题，尤其在夜深人静时，原先她还会考虑母亲和弟弟的感受，但最近她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是个累赘，是世间多余的部分。猝死比自杀更难让她接受。

“我会帮你。”尹希劝解道。

“你应该也知道，这种想死的心情是没法控制的。”花海海转过身看着身后绵延不绝的山脉，继续说道，“我刚爬上来的时候，有股继续攀登的冲动，我只要不停歇，总有一天我会毫无知觉地停下来。”

尹希在向后望去，一重又一重的山脉深邃而又凄绝，他喃喃道：“看起来荒无人烟，但也可能遇到会让你留恋的风景，所以如果哪天你有了继续前进的冲动，记得叫上我。”

“其实你还是非常冷静……”尹希看着花海海的脸继续道。

“我不想死得太恐怖，如果哪天我的尸体被发现了，我希望他们不要把我认定为一个自杀者，而是一个死在路上的攀登者。”花海海唏嘘一笑，“我好像仍然有心情修饰自己。”

“我是说真的，花海海，你跟我走吧。把那些不好的回忆全部忘掉，重新开始。你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始终没法好起来。”尹希提议道。

“我不是一个人，有人陪我。”花海海回道。

“你说凛子路？”

“不是。”花海海轻轻摇了摇头，“老房子里还有其他人陪着我，深夜时我感受到他的存在，当我注视他的时候，他也在注视着我，我不在意他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跟风和落叶玩。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我也能感受到他，他的呼吸很沉重，但他会安抚我，不让我醒来。”

“他在家里蹦来蹦去，经常会把垃圾桶踢翻，还会弄掉高处的其他东西。我知道，他想用某种方式让我意识到他的存在。”

闻言尹希的心一沉，作为一个医生，他相信花海海说的，短短几句话里他已经确定她出现了幻觉以及睡眠瘫痪的症状，一切都是焦虑症的延伸。如果不干预，接下来很可能发展成更严重的精神病。

“你有过开心吗？”尹希紧接着问道。

花海海摇了摇头，表示不开心：“我身上的肌肉每天都在打架，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我才不再是惊弓之鸟，可它们很少停息，在战争的氛围里，一切都让我恐惧。我甚至曾经想过，天花板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掉下来，砸在我的身上。”

尹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她听进去，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是轻薄无力的。只能守着她，然后等着她接纳自己，尽量不让她感到阻碍。

虽然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但花海海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夜深人静，漆黑的房间里有一双眼睛望着她，也许它是个鬼魅，花海海曾经这样想过，但他们安然度过些日子，她并不怕。诺大的老房子里不仅只有她一个生灵，墙角缝里，天花板后爬动着许多只各种各样的虫子，它们与她一样，都是选择了老房子的生物。

“我们回去吧。”尹希提议道，或许是没吃早饭的缘故，他突然感觉不太舒服，不适合在山顶继续待着，并且直接说道，“花海海，我有点不舒服。”

阳光越来越炽烈，往山下走得路舒服了很多，不似山顶那般好冷，尹希方才恶心的感觉淡了许多。

“花海海，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尹希跟在花海海身后问道。

花海海不假思索：“平静的生活。”尽可能平静的生活。

“虽然已经问了你好几次，但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尹希再次恳切地问道。

花海海依旧没有犹豫再次拒绝道：“我跟你走，你把我治好，到时候我会变成另一个人，那时很多东西都会改变。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可我现在只想处理自己，抱歉。你第一次邀请我的时候，就已经告诉我，你是个漩涡，所以我不会踏进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你的情绪牵动着我。”尹希无奈道。不止一次，他意识到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因为花海海，他便可以奋不顾身。

“再深刻的感情都会褪色，更何况你对我只是一时兴起，我只是你记忆里的一个病人，善待病人是你的本能，你把我的位置放好，就不会错乱了。”

尹希释然道：“我说不过你，就当你说得全都对，还是那句话，以后对你，我有求必应，不管怎么样要永远记得，有我这样一个朋友，遇到过不去的坎，我的肩膀可以给你停靠。”

真诚的话语在花海海心里回荡着，她诚恳地回了一声：“谢谢。”

回到家里，花海海将早餐热了热，两个人吃掉，架子上还挂着一份。吃饭期间尹希交待花海海，不要再随随便便一个人爬山，找点事情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能消耗自己的精力，有疲劳感晚上或许能睡得好。

“你调整一下试试，过几天我会给你打电话，如果没有效果，我给你开一点药，起码先把觉睡好，保证好精力才能做其他事。”

花海海一一应下来，想着抽空再去找份工作，就这样，尹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