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终成仁 第19章 第 19 章

她在漆黑的夜路上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惊恐让她在意识的边缘反复徘徊，即便拼劲全力也回不到现实世界来。

许久之后，她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又是在做梦，那是一个恐怖的即便恢复意识也醒不来的梦。声音依然源源不断地传来，再次本能似地下床寻着声音找去，打开门，看到站在黄昏光影里的尹希，欢快的他向自己展示一个满当当的购物袋。

花海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尹希也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我买了些食物，想跟你一起吃晚餐。”中午他回医院扑了个空，失落很久，不过还不至于让他放弃。

那个喊自己名字的声音终于停歇了，花海海调头往里走，整个身子轻飘飘的，没有力气，并且很冷。

尹希跟着进去，看到花海海又躺到床上，他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紧张道：“你又发烧了？没有继续吃药吗？我带你去医院。”

“我想躺在这里。”花海海本能地诉说着自己的请求。

尹希无奈，只好去旁边找药喂给她，然后用湿毛巾给她降温。做好一切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他从保温桶里倒了一碗粥一勺一勺地喂给花海海，她很乖，跟平时不一样。

假如他不来，那她会怎样？尹希突然有些惶恐。

“你还想要什么，跟我说。”

花海海木木地，有些失魂地回复道：“睡觉。”

所以才有了那段凛子路听到的催眠话语。

“众生皆苦……”花海海突然对这句话感同身受。山顶上水湾里躺着凛子路，可也是另一个自己。

好在，他遗忘了所有，花海海为他庆幸。

入夜，我准备睡觉往屋子里面走，尹希叫住了我：“你干嘛去？”

“睡觉啊。”我理所当然地回复他。

“去沙发上睡。”他白了我一眼继续喊道。

我特别困没有理他，直接推门去了花海海那间屋子，我想躺在她身边睡觉。刚爬上床，就被尹希拽了下去。我动作很轻，但他很粗鲁。

“要打架吗？”他的架势就像前几世那些不断向我挑衅的公鸡。

“我不跟你打架。”他把我拽到外面，过去看了一眼花海海，把门关紧，回来平心静气地跟我讲。“你刚才想干嘛？”

“睡觉。”

“孤男寡女不能躺在一张床上。”尹希再次提醒我。

“她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人睡，也经常抱着我睡。”

尹希明显愣了愣，但是他转眼道：“你又在胡说八道，花海海跟我说你们认识没几天，她以前的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

我想了想近来发生的事情，于是认真地提醒他：“以后你别来了，她不喜欢你介入她的生活。”

“我想治好她，那晚能遇见，就说明我们有缘分，不然我只能在翻看毕业照的时候偶然想起她。倒是你，别再缠着她。”尹希回呛道。

“毕业照？花海海早就不在乎那些了，并且她讨厌那些，提起行李箱的那一刻她就把那些丢弃了。她需要的是一份崭新的开始，而不是看到你随时能想起的过去。”

尹希皱了皱眉头，再次怀疑对方在胡说八道。

就在此时，房间传出一声尖叫，我和尹希都赶紧跑了进去。

花海海站在床上，似乎特别害怕某一事物，我跟尹希异口同声：“怎么了？”

花海海指着窗户那边嫌弃道：“椿象。”

我跟尹希相互对望一眼，都发出了不知名的疑问：“椿象是什么？”

看着我们俩一副无知地样子，花海海提醒道：“是一只味道很臭的虫子。”

听到这话尹希明显有退缩，不过他还是走过去看了看。

我在花海海指得方向寻了半天，终于看到一只小拇指大小的黑色虫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有点眼熟，我肯定在别的地方见过，来不及思虑我直接用两只手指把他捏死，伴随着花海海的一声惊呼：“不要。”

“怎么了？”还没听到回复，我便闻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味道，几乎让我呕吐，我直接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尹希后退了几步还是紧捂着鼻子，花海海赶忙从床上跳下来，捂着鼻子给我撕了一块纸巾让我擦擦。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去过奶奶家，见过这种虫子，你干嘛要把它捏死？”尹希首先抱怨道。

等我擦干净，味道依然存在，花海海指着我命令道：“你去外面用肥皂洗洗。”按照她的指示，我用肥皂洗了好几遍，味道淡了，但似有若无还是能闻到。

臭味风波过去，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这么晚了，你们不走吗？不用睡觉？”花海海似乎恢复了正常。

“你刚才睡得怎么样？”尹希询问道，然后摸了摸花海海的额头肯定道：“没有再发烧了。”

而我依旧在干呕，仿佛那味道已经印在我的脑海里了，根本挥之不去。

花海海看着我的样子情不自禁一笑：“带你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闻言尹希却是一脸诧异地看着我，而我没什么心情理会他。

出去的时候他走在花海海身边一直在说话：“你看起来比下午的时候好很多，应该是催眠治疗对你起到了效果。”

“听说你不去商场上班了，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看了广袤无垠的山色，花海海若有所思道：“不知道。”

“我那边真的需要人手……”尹希执着道。

还没等尹希说完，花海海抢先答道：“我想休息两天。”

“嗯，这样也好，你可以考虑一下。”

“尹希，即便再怎么考虑，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可能。我不想回到从前，也回不去了。当年的事你不用自责，你帮了我很多，最后我把自己封锁住，直到今天也没走出来，当时不可能有人来开导我，因为我从来没想要找人解决问题。谢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不管是现在还是当年。如果回到过去，我可能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花海海真诚道，她打心眼里觉得尹希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人，组建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她已经不可能了。

“如果你答应我，以后我有什么需要，会像之前那样毫不犹豫地问你。”

尹希无奈一笑：“看来我只能答应你了。因为你我最近思考很多，当年你入学的时候成绩很差，但是后来你靠着一股不服输得拼劲儿，每天找我答疑。不到一年的功夫你的成绩就追上来了。可惜你家里出事，一直没有人关注你的心理问题。如果当时学校有完善的心理咨询，现在你也不会变成这样。接下来我想认真到每一座小学和初中做调研，尤其是乡镇学校，希望能帮助一些孩子解决心理问题。”

“现在很多大人遇到心理问题都不会找医生，更别说孩子了。”花海海喃喃道。“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看着远处的深夜里的山峰，花海海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使命，这里似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突然她想起了方才被吵醒时在窗台前听到凛子路说得那些话。那明明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她有一个铁盒子，里面装满了信件和照片，大概有三分之一行李箱那么大，每毕一次业，箱子便会多一些东西，曾经她也有很多想要永远珍藏的回忆、朋友和家人，即便是在她讨厌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曾放弃。

但是，当她意识到整个人不能被自己控制的时候，她舍弃了外在的所有束缚。

“他呢？”尹希指着我问道。

“他失忆了。”黑暗中花海海盯着我回道。

“可是……”尹希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你们都走吧。”花海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他也走吗？”尹希疑惑道。

“他去睡屋，那是他的工作。”花海海面向我继续说道，“上午我给了你钥匙，现在你过去吧。”

“那是什么地方？”

“长时间没人住的屋子，交给他打理，隔一段时间去住一晚，顺便打扫卫生。”

“我不去，太黑了，我害怕。”我坚决道。

“那只能睡在外面了。”花海海毫不留情道。

僵持之下，尹希道：“我跟你过去，天太晚了，明天我再回去。”

就这样尹希带我去了睡屋，因为太困我倒床就睡，而他则按照花海海的吩咐整理打扫了房间，显然他对这件事也很好奇。

我的鼻尖似乎还能嗅到那恶心的椿象味道，进入梦乡之前我一直在想来时路上尹希跟我说的话，我跟花海海是陌生人，所以我们要保持合理的距离，我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他都说不行，不能拥抱，不能在一起睡觉。

“怪不得那天我突然抱她，她整个人完全僵住了。”

“什么？”尹希突然吼道，用一种不可名状的可怕眼神看着我，不过我却被他的样子逗乐了。

本以为成为人可以实现完全拥抱花海海的梦想，没想到却有这么多无可奈何，作为人类，似乎有许多准则需要遵守，并不是靠本能才能知道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