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岛上的擂台战还在继续。
甚至已到了最紧张刺激的时候,即便离得远远的石林深处,都能听到几处擂台,偶不时爆发的阵阵喝彩声。
赵入崖带着几人来到石林边沿时还算顺利。
但越往里去,道路越发曲折迷玄。等众人第二次经过他原先留下的印记时,却依然找不到入口时,众人一致认定,这里确实有阵法。
他们被困住了。
好在温却邪于阵法韬略上,确实颇有心得。加上他功夫又高,一个纵身就飞至最高的石柱上,极目远眺之下,发现此处地理结构‘非方非圆,但前首后尾,中有二翼,其形如鸟’,倒是和传说中的五形七阵颇为相似。因此一阵推敲之后,找到了极有可能是入口的所在,正让四人分别进入察看。
而他和花错则在外围等着。
两人隐在一根石柱后,因为地方实在有限,两人的手臂几乎叠在一起。
夏日衣衫轻薄,练武之人血气又旺,这么紧贴在一起,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体温。喘息相闻间,皆是对方的气息。
花错的位置微微靠后,他斜了斜视线,能看到温却邪耳际的碎发。
这让他突然回忆起,身边人的颈项,其实极其漂亮。从后侧望去,骨相风流,透着一股鹗首横飞的傲色。在摇摇欲灭的幽光下,那傲色就成了一种模糊暧昧的秀色。
风月无尽藏,春容可餐的秀色。
而他们,也曾经在琴言坞,那十字交叉横梁上,有过那么暧昧,仿如鸳鸯交颈一般的厮磨。
这突如其来的记忆让花错不自在极了。
他暗暗深吸口气,强定心神,控制着自己不再想入非非。
但让人挫败的是,他越不让自己去想,那些和温却邪一起的越界过往,越是犹如最凌厉的攻击般,一波接一波袭击过来。
——有在青冥里湖心岛那次他自己主动设计的亲吻。
——有在琴言坞横梁上,因为颤声娇的作用,那场冗长似极刑一般的搂抱。
——也有昨日,温却邪在他身下,毫无顾忌,满是欲念的抚摸。
花错合了合眼。
想象是画,总爱将记忆中的留白部分,涂上绚烂耀眼又脱离实际的色彩。
回忆是诗,更喜欢将平凡的故事情节,用上有声有色,蔚为大观的情境。
而当这些想象和回忆,若和爱情相牵扯,就会变成一种刻骨铭心的**欲念。
花错连呼吸都开始不稳。
而温却邪压在他身上的手臂,好似带了一点熄灭不了的邪火。那东西从两臂相贴处钻入,而后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体里到处流窜,作恶。
极其难耐下,花错不露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
但他脚刚一动,温却邪的手就一把抄了过来,搂过他腰部。
两人明明是相等的身高,但温却邪这一动作,却好似将他整个搂在怀里一般。就着这样的姿势,温却邪凑在花错耳边,轻声问了句:“你近来,莫名其妙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在想什么?”
花错一腔邪火正无处发泄,但又不敢太大动静,开口时的语调便又急又恼,甚至在隐隐发颤:“你身上的心上烧不是解了吗,怎么还那么热?”
“热吗?”温却邪很新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没有啊!本侯反到觉得小爷你身上更热呢。看,连脸都红了。话说,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花错恨声道:“在想你。”
温却邪讶然:“呃?”
花错轻‘诶’一声,在对方歪解其意之前,先行一步恼怒道:“就是很好奇,温侯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养成如今这般,懒闲散漫、放荡不羁的性子。”
“大敌当前,小爷却只想着本侯。”温却邪偏偏好像听不懂人话一般,自顾自又意味深长道,“该说不说,本侯还是蛮高兴的。”
花错羞恼不堪,连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一点:“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说明你对本侯上心了啊。”温却邪手臂一用力,让两人贴得更紧,且故意悠着音漫着声道,“小爷不知道吗?对一个人好奇,是对他动情的开始。”
花错内心一突。
使出内劲挣了挣,从对方怀中退开,才冷着脸道:“哪来的歪理。”
温却邪侧目视之:“你别不信。”他凑到花错耳畔,腻腻歪歪,闲闲含笑道,“别怪本侯没提醒你,若是将目光放在本侯身上久了,小心对本侯情根深种。”
花错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痛恨过自己的嘴笨,和佩服过温却邪的不要脸。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发狠撕掉脸皮,和温却邪好好做一番口舌之争之际,那四个不着调地先后回来了。
第一个回来的是阿笑。
“爷,花郎君。”她躬身行礼后,直截了当道,“属下仔细检查过了,那是条死路,尽头是一片沼泽,没有任何阵法痕迹。”
她这边刚汇报完,赵入崖和唐秋白也先后回来,同样一无所获。
最后回来的是曾少川。
“爷,花郎君!”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脸亮如星辰,“属下找到了。这片石林真的隐有一处阵法,还有很精密的机关。”
花错忙问道:“你没进去吧?”
曾少川摸了摸后脑,讪讪然道:“我怕打草惊蛇,发现阵法后就立马退出来了。不过我沿途做了记号。爷,咱要不要去探一下?”
温却邪即道:“这里,本侯和小爷去即可。你们即刻赶回逍遥岛,本侯有其他的事情要你们去做。”
花错见他们有要事相商,就先一步避开了。
温却邪眼角余光见他身形一闪,就进了石林。来不及阻止之下,他索性安排起四人的行动:“原先让你们登岛,一来是你们四处闲荡太久了,正好给你们找点乐子。二来,是因为梅不谢来了逍遥岛。之前有消息传出,说他杀了……”他脸上露出一点似笑非笑,接着道,“杀了老爷子,本侯实在太好奇了。如今看来,倒也算无心插柳了。这样……”
他勾勾手指,让几人凑到身侧,低声交代几句,才淡淡道:“其余的事,老头你看着安排吧。只不过……”他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转,“花错不喜欢本侯滥杀无辜,你们做事时,尽量悠着点。别到时候,真把人惹恼了,本侯都救不了你们。特别是你!”他手指一点阿笑,颇有点酸溜溜地喃喃自语道,“那么好看的眼睛,平常不是挺火眼金睛的吗?怎么一看到小娘子,就跟瞎了一样!居然会对你这个小杀星印象最好。”
阿笑展颜,笑得好甜:“爷吃醋!”
温却邪冷笑:“滚。”
等一行四人先后离开后,温却邪腿一抬,迫不及待就往石林赶去。
等他闪过两人刚才用以隐身的石柱,又左穿右突行过一段距离,来到另一片更大更密更险峻的石林时,突然被一小石子打中。他抬目一看,就见花错月白色的身形隐在另一根石柱后,遥遥冲他招了招手。
看得出来,对方一直在等他。
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抱抱花错。
但他人刚一出现,花错就竖起一根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怎么了?
——有人来了。
——知道是什么人?
——看穿着,好像自在盟的人。
两人简单进行了一次传音入密,就齐齐屏声敛息。
但石柱后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好似风吹过一般的声音。
若不是能感受到众人的气息,温却邪都要以为是不是花错弄错了。
两人又等了一阵,后面终于传出一点其他的声音。听着,好似有人在搬抬重物。渐渐地,开始有断断续续的人声传出。
但除了简单的“起”、“走”、快点”等字节,他们根本就不说其他。
两人对视一眼。
——如此谨慎且训练有数,这些人必然所图甚大。
这个共识两人都不需要传音,从对方眼神中就能读懂。
温却邪想了想,做了个往一侧绕行的手势。
花错摇了摇头,用嘴型回了一句“有暗哨”。
就在两人默契地无声交流之际,里面突然传出‘哐当’一声巨响,而后一直简单发几个字节的声音终于怒极骂了一句:“眼瞎啊!这都能摔倒!还不赶紧起来装好。”
几个声音同时回道:“是是是!”
其中有人惴惴问道:“头,箱子破了,咋整?”
一阵沉默后,那个头吩咐道:“你们几个,一人拿一点,多跑一趟,无论如何不能把东西落在这里。听到没有!”
“是是。”
“等等。你们几个搬完东西,好好去洗洗。”
“啊?”
“啊什么啊,这东西味大,闻不出来吗?特别是手,好好搓一搓。”
“知道了。”
“动作麻利点,快!”
这段对话后,后面除了又一阵窸窸窣窣声,还有几声短促的呼声,就再也没了其他。
两人又等了一阵。果不其然,在安静一段时间后,终于响起了一阵机关轧轧声。最后才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