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凭 第83章 激战

秦阙那边的情况不太好，林熙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他们一直蹲在角落里，等了许久，直到确认那些侍卫都跟着秦阙和所以跑了，他们才跑出去。

刚跑到广场上，映入眼帘的就是触目惊心的一幕，也就是秦阙给他们描述的，那些关人的铁笼。

现实比起语言要更加残酷。

笼子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像是处在自己的世界，外界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们唤醒。有些人就连流血的伤口的疼痛都感受不到，始终神情麻木。

如此血腥的场面，让他们一行三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林熙一声令下，他们才将注意力放回广场上的那个青铜鼎。

广场上的守卫太多了，哪怕分去了六成的守卫，剩下的四成对他们而言也很难打。

好在留下的这些人功力一般，还有几个人跑了，大抵是将这里被入侵的消息禀告给了赞布。

剩下十几个人虽然难对付，但有因为和凤鸣剑在，倒也不是很难突围，更何况他们身边还有一个蝶梦。

因为已经进入宗师的境界，虽然只恢复了六成功力，却依然可以发挥出凤鸣剑最大的威力。

而凤鸣剑，不愧为天下第五名剑，当剑刃出鞘，不仅能与主人心意相通，而且能映得天边的星星都染上赤红的凤凰之火。明月洒下光辉，将凤鸣剑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不是剑影，而是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的影子。

因为的眼眸也被覆上赤红色，在这一刻，他就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雏凤，而这凤鸣剑，就是他那坚不可摧，杀人如麻的羽翼。

蝶梦则在他杀出一条血路之后，拼了命地往青铜鼎的方向跑去，沿途遭遇了好几个敌人，却被她以内力推开。

有些没推开的，也被远处的林熙用暗器给射杀了。

不过即使有因为开道，林熙护航，她在这短短的一段距离里，依然被刀剑划了好几道口子，渗出细密的血珠来。

到青铜鼎附近了，她迫不及待地，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紧接着又将手给伸了进去。

但这青铜鼎实在太大了，无论蝶梦如何摸索，却始终摸不到最底下。

最后，她干脆将心一横，运起轻功，整个人跳了进去，忍着青铜鼎内那些恶心的液体，她终于找到了那枚邪恶却瑰丽的雨霖铃。

这是她的铃铛，是生是死，都是她的，这一战之后，她不会成名，也不会活下来，但赞布一定会死得很惨。

拿到雨霖铃，她又准备运起轻功从青铜鼎里跳出去，却被这鼎内粘稠的液体给拦住了去路。

因为还在与守卫们纠缠，林熙也在远处放着暗器，保证不会有人靠近青铜鼎。

除了她自己，她没办法依靠任何人离开这个青铜鼎。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林若的手。

她那双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握住了那只洁白如玉的手，借着她的力，只需轻轻一踮脚，雨霖铃中无尽的内力就能将她送出鼎内。

见自己的妹妹满脸脏污，林若则用自己干净的袖子给她擦拭了一下脸蛋，将那些恶心的东西一并抹去，露出林梦原来那张美艳至极的脸。

“姐姐，你怎么醒了？”

我明明掐了你的睡穴，你不应该在这个时间醒来的。

林若捧起她的脸，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和妹妹三年前就被爹爹给卖了。而妹妹一直在保护姐姐，可姐姐天资愚笨，总是拖妹妹的后腿。”

“后来，妹妹遇到了危险，姐姐却因为力量太过弱小而没办法去救她，只能看着她深陷泥沼。”

“然后梦醒了，我要来救我的妹妹了。”

林梦握着姐姐的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她该怎么跟姐姐说呢？怎么告诉她自己快要死了，怎么告诉她自己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呢？

可还没来得及等她细想，赞布就已经带着援兵赶到了。

林梦心中一紧，她明白，一旦赞布现身，她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数。

秦阙他们也赶了过来，所以赶着过去接他师兄的力，回音剑出鞘，呈波状发散的内力萦绕在剑身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秦阙则一人一剑挡住赞布的去路，手中的藏雪剑剑出如龙，凝血为雪，杀了好几个人，而剑身上甚至没有沾上一滴脏污的鲜血，更是将赞布打得后退数步，为蝶梦唤醒雨霖铃争取了充足的时间。

广场的中央，是唯一的净土，林梦温柔地对林若说：“姐姐，我要去打架了，等我打完架，你得给我买糖葫芦吃。”

“好，买糖葫芦吃。”

说完话，蝶梦就将林若带到了林熙的身边，没有多言，直接拿着铃铛朝东边的赞布飞奔而去。

“幻蝶如梦，铃惑我心。”

蝶梦刚念出这一句口诀，手中的铃铛就开始闪烁出异样的光辉。

林熙和因为都感受到了，那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内力，强大到距离蝶梦最近的那几个侍卫纷纷抵抗不住这股内力，直直跪倒在地。

“助我成仙，法力无边！”

她念完下半句口诀，铃铛便散发出一束耀眼的光芒，一瞬间，整个广场恍如白昼，那道光托举着林梦悬于半空，这昭示着她已经被铃铛赋予了一股可怖的内力。

这股内力的可怖程度比莫格拉要高出几十上百倍，凡是试图靠近她的人，都会被这股可怖的内力给撕成血雾，尸骨无存。按照林熙的推测，蝶梦此时的功力估计已经突破了半仙之境，成为了神州大陆第二个真仙。

赞布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居然能从秦阙的剑下逃出来，还能站在她蝶梦的内力范围之内。

蝶梦手持雨霖铃，站在摆放青铜鼎的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赞布，你的死期到了。”

“谁的死期？还真不一定。”赞布拿出了一个手鼓，也不知道到底修炼了什么邪术，在这一瞬间，他的内力不仅可以让他泰然自若地站在蝶梦的内力之中，竟然还能与她一决高下。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呆呆地看着这一场足以撼动武林的对决。林熙也在尽力记下他们的招式。

这一战，虽然双方都不是正道修炼成的半仙，但他们爆发出来的实力，却比半仙更加恐怖。

别人都在努力看清两人的招式，只有林若不一样。

她没有内力，她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但她却能感受到林梦体内那只仍在跳动，并且开始躁动的蛊虫。

只要那只蛊虫没有死，林梦就不会死。

打斗之中，雨霖铃轻轻摇晃，广场上所有的守卫都仿佛置身于清风明月，清凉之意油然而生。

但如果他们可以摆脱这个幻境，就会发现这股清凉之意，并非来自湖间清风，而是他们自己的肌肤被内力划出了血。

而后又是一阵鼓声雷动，将这群侍卫从幻境里强拉出来，将他们置身于另一重幻境之中，激发了他们的无尽斗志，纷纷提着刀拿着剑，争相往林熙他们几个所在的地方发起冲锋。

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直到血液流干，脉搏停止。

这些侍卫犹如马蜂一般，越杀越多，根本杀不完！

秦阙提着藏雪剑守在林熙的身侧，以万山剑法的磅礴之力，堪堪挡住了这几波攻势。

另一侧的因为所以护着林若，他们二人双剑合璧，凤鸣之声不绝于耳，连连击退好几波敌人。

这一场战斗，足足打了有小半个时辰，打到每个人都精疲力尽了，打到广场上已经没有侍卫可以给赞布用来迷惑心智。

而赞布与蝶梦的斗争，也迎来了尾声。

铃铛的碎片划过了手鼓的鼓膜，赞布的心脏率先停止了跳动。倒在高台之下的土地上。

鲜血侵染了怀中掉落的一朵南曼花，洁白的花瓣被赋予妖艳的红色，凋零在褐色的土地上。

赞布永远闭上了双眼。

见敌人已经身死，蝶梦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了，她倚着高大的青铜鼎缓慢地坐下来，嘴角不停渗出鲜血，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把林熙送给她的丹药全部吞了进去。

丹药在她体内迅速发挥作用，强有力地护住了她的心脉，不至于让她立马死去。

而赞布死亡，他底下的那群喽啰也都树倒猢狲散，各自跑路去了。

没了拦路的人，林若也在此时跌跌撞撞地跑向林梦的方向。

“梦儿，你怎么样？别吓唬姐姐……梦儿。”

林若体内的那只蛊虫突然狂暴起来，在她的体内疯狂乱窜，她知道，这是另一只蛊虫即将身死的讯号。

她紧紧握住林梦的双手，眼角划出两行清泪，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林熙他们也互相搀扶着来到了她们的身边，可刚一坐下。林梦就又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她的左手轻轻拂上林梦的脸颊，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随后又摸索到她的后脑勺。

她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到了林若血淋淋的真心里。

她为了节省力气，只对林若说了一句话：“姐姐，我错了，我会一直爱你的。”

她错了，她不该在街上贪玩，招来了人贩子；她不该不听姐姐的话，放任赞布的所作所为；她不该一直将姐姐守在自己的身边，以至于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已经杀了赞布，替姐姐报了仇，接下来就是她，她将用自己最后的血，替姐姐铺平以后的路。

说完这句话，她那握着雨霖铃的右手猛地一震，丝丝内力再次源源不断地涌入林若的眉心。

林熙猜测，她这是在试图再一次篡改林若的记忆。他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帮她，也没有阻止她。

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林梦温柔地将林若交给林熙，自己则痛苦地蜷缩在了地上，雨霖铃残留的内力将她的五脏六腑纠在一起，此刻正在体内疯狂折磨着她。

“姐姐……你一定要快乐。”

喊完这一嗓子，林梦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生命的尽头，她最后看了一眼林熙。

林熙读懂了她眼中的话语，对着她轻轻点头。

随后，林梦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去到了一个没有痛苦，没有伤病的极乐世界，这世上再无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女在这南疆的群山间嬉戏了。

一切都已结束，林熙放出那枚标记地点的烟花，迎着绚烂的朝阳，一同照在了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好在他们都穿着黑衣服，倒也看不出血渍来。

林若沉浸在睡梦中，他们四个就这么守在她的身边。放空身心，只恨不得赶紧睡一觉。

如他们所愿，那些士兵很快就赶了过来，大部分的人留在这儿收拾残局，分了两队人负责将他们扶到房间里，守在门口等他们梦醒。

其余人熟稔地打扫着战场，将铁笼的锁一剑劈开，放出那些沉浸在幻觉中的人。

预备好了笔墨纸砚，又从幻铃宫的银库里搜刮出不少银子，预备着等他们清醒过来，就登记名字，发放抚恤金，然后送回他们家人的身边。

林熙与秦阙挤在一张床上，藏雪剑乖乖地躺在他们的身侧，将房间里逐渐升高的温度活生生地给降下来。

因为和所以也是沾床就睡，他们俩可太累了，累到连因为都不顾睡觉的姿势了，四仰八叉地跟所以躺在一张床上。

只有林若，她已经醒了过来，带着林梦的骨灰，以及林熙放在她身边的一张三百两的银票，独自踏上了不知前途的路。

凄凉山太冷了，姐姐带你去一个四季如春，阳光明媚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