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凭 第82章 真相

“杀了赞布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林熙再次提出这个问题，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蝶梦莞尔一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看向林熙，看得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一切的血债也有我种下的因。等杀了赞布，我就自裁，这样如何？”

她笑得灿烂，却带着隐隐的忧伤，如同荼蘼一般，差点蛊惑了林熙的心神。

林熙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凉气，将自己的心定下来，理智告诉自己，他不能心软，于是半开玩笑地继续说：“等你拿到了雨霖铃，想不想自裁还不是看你吗？就怕到时候我们几个还要求着你别杀我们。”

笑容僵在蝶梦的脸上，也不知是对林熙不信任的难过，还是心事被戳穿的窘迫。

她看了一眼林若的方向，语气淡淡地对林熙说：“林楼主言重了。本来我不想说的，但为了咱们之间的信任，我还是把真相告诉你罢，但你可千万别跟我阿姐说。”

“愿闻其详。”

蝶梦将目光收回来，看着久违了的夜空，长叹一口气，“修炼邪功肯定会有代价的，雨霖铃的代价就非常残酷。”

“不管什么人，都只能使用它三次，三次过后，就会面临死亡，哪怕是半仙境界的人，也没法抵挡它的反噬。”

“三年前我用过一次，一年前我又用过一次。明日，将会是我第三次使用它，也是我的死期。”

难怪……难怪她的笑容里总是带着悲伤，难怪她看向林若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难怪她不惜代价也要杀了赞布。

“你怎么对这个铃铛这么感兴趣？莫非你也想学？”

林熙也惨淡地笑了一声，回答道：“不想练。但我确实想要这个铃铛，你用完之后可以给我吗？”

“可以呀，但你得照顾好我姐姐，她要是被你害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她答得坦荡，眼睛里看不出一丝算计的痕迹，“不过你要它干嘛？”

林熙：“它很有可能是一个地方的钥匙，我要用他，来换我爱人的清白。”

“钥匙……”蝶梦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这还能做钥匙呢？”

“嗯。”林熙不打算再瞒她，直接问道，“这铃铛可是与我朝太祖皇帝有关？”

“让我想想。”蝶梦回忆想了一下古书上的内容，似乎真有那么一两句是与太祖皇帝相关的，是什么呢？

“提到过的。原话是这样的‘太祖钟爱雨霖铃，为昆仑神女贴身之物。吾年幼时，得上苍庇佑，偶见神女持此仙铃普度众生，心向神往。’”

“‘便着手复刻其形。虽始终不得其神韵，却意外将其与南曼花共置于青铜鼎内，得一可令人神智混乱的铃铛，为表敬意，仍将其命名为雨霖铃。’”

林熙听完当真是欲哭无泪。敢情他们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就是个复制品。

虽然很心累，但他此时此刻不可能临阵脱逃。无论接下来有多难，他都得坚持下去。因为幻铃宫里，已经不只是一个铃铛的事儿了，那是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肩负着小舅给予他的使命，不将幻梦粉彻底摧毁，他是不会回去的。

他调整好情绪，取出一个瓷瓶塞在蝶梦的手中，对她说：“这些就够了，谢谢你。我身上还有几粒可以保命的丹药，你拿着，万一能保下一条命呢。”

蝶梦看着被硬塞进来的小瓷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她习惯了被刻薄对待，从幼时从不管她的父亲，到山寨的土匪，再到叛变的赞布。

除了姐姐林若，她得不到，也不想得到任何一个人的善意。可眼前这个刚刚认识的男人，只是听了一些她悲惨的经历，就愿意把自己所剩不多的保命丹药给她。

蝶梦看向林熙的眼神也变了，眸中有欣喜也有感激，说：“谢谢你。我以前听说过你呢，他们说你是个活阎罗，冷漠无情，杀人不眨眼。没想到你还是个活菩萨，居然愿意救我。”

“那你也应该听说过，我很有钱。这几粒丹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当替陆沧积德了。”林熙看着这个女孩，心里也替她感到悲哀。

在这之后，他们俩就没有再聊天了，都望着天上的星星各自发呆。

没过多久里面的人就出来了，出来的人是秦阙。

他看着坐在台阶上的两人，莫名的感觉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直诡异的和平。

“因为已经算出雨霖铃的位置了，确实在那个青铜鼎里，蝶梦姑娘的计划可以施行。”

“那这还挺好的，是吧？”林熙看向蝶梦的方向，恰巧蝶梦也看向了他。

她温柔一笑，说：“是挺好的，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连秦阙都听出来了她隐藏在语气里的悲戚，却并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只在最后一次见到他父亲的时候，见过这种眼神。

林熙又问：“因为怎么样？频繁使用寻物术，内力消耗不少吧。”

“嗯。刚刚差点力竭晕过去，我和所以渡了点内力给他，算是稳定住了。但还得休息一会儿。”

蝶梦看了一眼屋内，对他们说：“你们也早点休息罢，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出发。”

“这么快？”秦阙的语气有些急，估计因为的情况不是很好。

林熙给蝶梦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走到秦阙身边，将他拉到一个角落，问道：“因为的情况是不是不大好？”

秦阙呼吸一窒，随后将因为的情况完完整整地跟他说了一遍。

“倒也不是很不好，我和所以已经替他稳住了，但怎么着也得两三个时辰才能动武。”

这下轮到林熙沉默了，本来他们之中就只有三个能打的，还少了一个最能打的，这搁谁谁能不郁闷？而且他们马上就要去打架了，把因为放在这里根本不安全，还会影响所以的实力。

这下他是真没招了，只能过去跟蝶梦商量，看能不能明天晚上再开始行动。

“可以是可以，但我也无法保证在这十二个时辰里，赞布的人会不会找到这儿，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雨霖铃换一个地方放置。”

这确实是个变数，他们永远无法预料，下一刻先来的到底是曙光，还是无尽的黑暗。

正如所以卜卦时说的，他们虽然得到了上上大吉，但天机随时都在变化。可能一路走来都很顺利，却也可能在即将迎来曙光的那一刹那，功亏一篑。

他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等到明天再进行这个计划，哪怕他们最终无法实施这个计划，他也要保证自己的朋友不会受伤。

蝶梦听了他的说的话，虽然不是很高兴，但还是同意了，毕竟她现在没有内力，而林熙身边还有两个高手。就算赞布找到这儿了，她还有密道可以逃出去。

就在事情尘埃落定之际，一道声音却响了起来。

“我没什么大事，打个架还不在话下。”

这道声音是出自因为的口中。他在所以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来到这漫天星河之下，对着他的朋友，做出自己最不理智的一次决定。

他们顺着声音望过去，却看到一张比纸还白的脸。

林熙当即就崩溃大喊：“大哥，你的脸色比我还差，我们出去打架，不知道到底是我保护你还是你保护我呢！”

“咳咳。”因为被这么一呛，面色反而红润了起来，开口解释道，“我只是看起来虚弱得吓人，但实力还是存在的，休息一个时辰，至少能恢复六成功力。”

他看向林熙的眼神如此真挚，弄得林熙更加犹豫了。

“林熙，我真的可以，我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因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语气更加坚定，更加不容置疑。

最终，林熙还是妥协了，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每一个让他意料不到的选择，都可能成为这次行动成功的因素。

“因为，你先去休息，我们几个再讨论一下，完善完善计划。”

因为也不跟他们犟了，转身就在所以的搀扶下回了房间，运功打坐，好好调息。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也容光焕发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没有让所以搀扶着他。

“你们讨论得怎么样了？做出了一个更好的计划了吗？”

林熙无奈地对他笑了一下，说：“差不多吧。到时候你和陆沧负责声东，我和所以带着蝶梦去广场上偷雨霖铃。”

他从旁边捡了一根树枝，随手在地上画起了圆圆圈圈。

“根据陆沧和蝶梦的描述，我们现在的方位在青铜鼎的西边，而青铜鼎的东侧是一片湖，你们可以先进入广场，试图去偷雨霖铃，引起守卫的注意，然后把他们引到西边去，利用这个湖甩开他们，然后从南边的小树林绕回来。”

“如果不出岔子，等你绕回来的时候，赞布应该也同时赶过来了。届时，我们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你们俩实力最强，最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原本因为都要同意了，这时候所以却站了出来，说：“我跟师兄换一下吧，他刚刚精力消耗太多，现在还没缓过来呢。给他安排点轻松的活儿。”

林熙闻言点了点头，“也行。你跟陆沧之前就是一起行动的，估计比他们俩在一起要默契些。”

讲完计划，他们就准备开始实施了，在最后的时刻，林熙深吸一口气，说：“朋友们，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在第一道曙光来临前结束战斗。那些被关起来的，被折磨的人们，将会在突破幻觉的第一时间，看见那道代表顺利的曙光。”

蝶梦在临走之前，最后进了房间一次，什么也没做，就坐在林若的床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姐姐，以前是你保护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至于以后……以后你会无忧无虑，开心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离开木屋，几个人在蝶梦的带领下，走的是幻铃宫最隐秘的小道，一路上只遇到了两队巡逻的士兵，半盏茶的功夫就通通被秦阙给解决了。

继续摸着黑夜行走，星光伴着他们的步伐越发耀眼，几乎要掩去月亮的光辉。

他们在广场的西边分离，所以和秦阙极其明显地跑到了广场上，在一众守卫的眼皮子底下，将手伸进了青铜鼎内。

这群守卫自然不能让他们得逞，立马分了六成的人去阻止他们。

秦阙和所以也完美地按照计划进行，一看到他们追过来就往东边跑，跑到一片水池，再绕开他们。

可是……他们都跑了一刻钟了，这水池呢？哪里有水池？这明明就是一片平地！

天杀的蝶梦，敢骗他们！如果他们被骗了，那林熙和因为……不，他应该相信林熙，或许是蝶梦被关了一年，并不知道此处的水池被填成了平地……

秦阙不敢再往下去想，他太害怕了，竟然动了以一打二十的念头，但看着身边的所以，他还是将这个念头给压了下来。

带着所以东跑西躲，足足多花了两刻钟，才甩开追着他们跑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