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洒落青砖庭院,宋延慧如往常一般,轻快地穿过回廊,直奔嫂子贺易斓的院子,寻小侄子宋传修玩耍。
贺易斓正坐在檐下绣花,见她来了,便放下针线,含笑起身:“延慧来得正好,昨儿我走亲戚,顺道买了些点心,味道不错,特地给你留着呢。”
说着,她轻轻掀开食盒,摆出几碟色泽玲珑的糕点:桂花酥金黄酥脆,玫瑰饼甜香扑鼻,还有一碟芝麻卷,油润生光,引人垂涎。
宋延慧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嫂子待我真好!”
她不客气地拈起一块桂花酥,轻轻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下,唇齿留香,连连点头:“嗯!香而不腻,酥而不散,这味道真特别!嫂子,这是哪家买的?我竟从未尝过。”
“城北有家‘袁味记’,老字号了,祖传手艺。”贺易斓抿嘴一笑,语气不经意,“他们家的点心,从用料到火候,都极讲究。”
“城北?”宋延慧歪着头,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好奇,“这么远,我还真没去过……”
正说着,小传修摇摇晃晃地从里屋蹒跚而出,穿着小布鞋,圆滚滚像只小鸭子。他一见姑姑手里拿着点心,立刻迈着小短腿扑过来,小手一伸,奶声奶气地嚷道:“我要吃!我要吃嘛!”
宋延慧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俯身将他一把抱起,顺势把手中的点心轻轻喂进他嘴里:“好啦好啦,小馋猫,姑姑知道你最爱吃甜的。等会儿呀,姑姑亲自去袁味记,给你买一大包,好不好呀?”
“好呀!要姑姑买!”宋传修眯着眼睛,嘴里含着点心,含糊地应着,小脸笑成了团。
贺易斓坐在一旁,静静望着这一幕,唇角微扬,眼中泛起温柔的光。
午后日影西斜,暖阳洒落长街。宋延慧轻摇团扇,踱至母亲房中,笑盈盈道:“娘,今日天气正好,我想出去走走,逛逛集市,散散心。”
宋夫人正倚窗翻书,闻言抬眼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眉眼含春,笑意盈盈,便温和一笑:“去吧,早些回来,莫贪玩误了晚饭。”
“知道啦,娘最疼我了!”宋延慧欢欢喜喜地福了一礼,转身唤了丫鬟喜儿,主仆二人登车,马蹄轻踏青石板,直往城北而去。
不多时,马车停在“袁味记”门前。喜儿掀帘扶主,宋延慧轻步下车,抬眼便见那块古朴匾额——“袁味记”三字苍劲有力,门庭敞亮,香气氤氲。她眸光一亮,携喜儿缓步而入。
店内人来人往,点心琳琅满目。宋延慧细细挑选,选了桂花酥、玫瑰饼、蜜枣糕各一碟,又让包了两盒带回家中。喜儿提着食盒,主仆二人说说笑笑,正欲出门。
岂料,宋延慧一心与喜儿说着点心滋味,未曾留意门前步履,竟一头撞进一男子怀中!“啪”的一声,点心盒子落地,糕点散落尘埃。
“哎呀!”她惊得低呼,急忙后退数步,脸颊霎时泛红,花容微变。喜儿反应极快,立刻挡在身前,怒视来人:“你这人好生无礼!撞了我家小姐,还不快快赔罪!”
那男子却并未动怒,反而神色温然,先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清朗:“二位姑娘恕罪,是袁某行路未察,惊扰了姑娘,实属失礼。”
宋延慧抬眸一瞥,见对方身着月白长衫,眉目清朗,气质温润,不似市井俗人。她心头一颤,随即醒悟——原是自己走路分神,岂能怪人?便轻声 嗫嚅道:“不……不怪公子,是我未曾留心,冒失在先,还望公子海涵。”
她低着头,指尖微颤,只觉方才那一撞,竟似撞进了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因着女儿家的羞怯,她不敢直视,只偷偷瞥了一眼那人的衣角。
男子却只含笑望着地上的点心,轻叹道:“可惜了这些精致点心,摔坏了倒让姑娘白费心意。”
“无妨,我再买便是。”宋延慧低声答道,语气却已柔和。
“那便由我补过。”男子转身唤来伙计,“将这位姑娘方才所选的点心,如数再包一份,送到门前。”
“这怎么使得!”宋延慧急忙摆手,“点心是我自己摔的,怎好劳烦公子?”
“终究是我唐突,若不补偿,心中难安。”男子语气温和,却不容推辞。
不多时,伙计捧来一个崭新的雕花食盒,香气扑鼻。宋延慧略一迟疑,见对方诚意拳拳,只得示意喜儿接过。
她终于抬眸,目光与那男子轻轻相触——刹那间,四目相对,似有微风拂过心田。她仿佛看见春水初生,映着天光,清澈而温柔。那一眼,不似初见,倒像旧识重逢。
“多谢公子……”她低低道了一声,耳尖微红,欠身一礼,便匆匆携喜儿登车而去。
马车缓缓驶离,宋延慧仍忍不住从帘缝回望——只见那男子仍立于店前,身影修长,目送马车远去,久久未动。
她轻轻抚着食盒,指尖微暖,心中悄然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如春蚕吐丝,细密绵长。
而袁文祁立于门前,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影,唇角浮起一抹浅笑,低语轻叹:“忘记问她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