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自愿跟你学武功的!”文砚咬牙爬起来。
她双目赤红,泪水混着血丝从脸上滑落,样子格外凄厉。
“是掌教亲口吩咐你教我,不是我跪着求着拜师,大可向掌教辞了差事,何必在掌教与大师姐面前装出悉心照料的模样,背地里却百般刁难?如今我求告无门,自己寻些入门心法,你便借题发作,这般两面三刀,这劳什子天山教,也配称名门正派!”
“放肆!”玉壑被她戳中痛处,气得脸色涨红,厉声骂道,“一个破落门派的孤女,掌教好心收留便叫你这般妄议么?今日我便替掌教好好教训你!”说罢便欺身上前,左手成掌,径直拍向文砚的肩头。
玉壑极擅掌法,这一掌看似寻常,实则蕴含了天山般若掌的内劲,若是打实了,文砚的肩骨必碎无疑。
文砚半分内功根基,却也练了几日招式,一路走来又见过无数打斗场面,当下不及细想,侧身避开,同时本能伸出右腿,照着玉壑的脚踝狠狠一绊。这一下来得突然,玉壑一心想着教训文砚,竟未防备她会反击,被绊得一个趔趄,重心不稳便要摔倒。文砚见状,心里一横,便扑上前去,用尽全身力气将玉壑往前一推。
砰得一声闷响,玉壑踉跄着连退几步,后脑正好撞在书架的立柱上,登时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文砚趁机直扑上去,双腿死死夹住玉壑的腰,坐在她身上,双手攥成拳头,对着她的脸狠狠招呼,嘴里还恨恨发泄着:“让你打我!让你刁难我!”
她此刻全然不顾章法,只凭着一股怨气发泄,拳头虽无力,却也打得玉壑脸颊生疼。
“反了!反了!”玉壑缓过神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她没想到这个唯唯诺诺的女童竟这般大逆不道,当下即运转内功,双臂猛地一挣,便将文砚掀翻在地。
文砚刚撑起半个身子,玉壑已翻身压在她身上,单手成掌,接连三掌打在她的肩膀、胸口和小腹,这三掌都用了整整三成内劲,虽未下死手,却也足够伤人。
文砚只觉胸口一阵翻涌,气血逆行,哇得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灰布道袍,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呼吸牵扯着胸口剧痛,只能嗬嗬粗喘。
玉壑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呵斥道:“现在可知错了?你若是肯道歉,发誓再也不私闯藏经阁,我便饶了你这一次,否则我便废了你的武功,请示掌教将你逐出山门!”
文砚瘫在地上,咳着血,却倔强地抬起头,直勾勾瞪着玉壑:“我没错,如何道歉!”
“好!你且嘴硬罢!”玉壑怒极反笑,弯腰便要去抓文砚的手腕,想点了她的穴道,让她不敢再反抗。
就在这时,文砚的指尖触到了一物,冰凉坚硬,正是方才玉壑掉落的那柄长剑!她心中登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趁着玉壑弯腰的瞬间,猛地抓起长剑,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玉壑的后肩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一声,剑尖穿透了道袍,刺入玉壑的肩骨。玉壑惨叫一声,肩上的鲜血瞬间汩汩流出,她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望向文砚,颤声道:“你……你竟敢行刺同门?!”
文砚一下子呆住,双手止不住颤抖,脸上溅到了几滴鲜血,端得一副狼狈骇人的样子。她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动手,一时之间竟忘了反应。
就在这僵持之际,耳房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二人同时望去,只见看守藏经阁的道长站在门口,手中的拂尘掉落在地,眼里满是震惊。
玉壑神色慌乱了几分,随即反应过来指着文砚喊道:“碧云师叔,文砚私闯藏经阁偷窃秘籍,被我发现后竟持剑伤我!”
文砚胸口剧烈起伏,刚想辩解,却因失血过多,眼前一黑,便要晕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跟着出现在门口,清泠的声音登时让她回过神:“玉壑,你且住口。”
玉泠身上披着一件披风,披风下摆沾着些泥泞草屑,显然是刚从别处匆匆赶来,待目光落在文砚染血的道袍,眉宇顿时拧成川字:“此事非同小可,且去天宫见掌教,由掌教定夺。”
玉壑捂着肩头的伤口,想要上前哭诉,被玉泠冷冷一瞥,竟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文砚跟着一行人的身后,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胸口的伤,痛得她牙关紧咬,冷汗直顺着额角滑落,却除了嗬嗬粗喘,其余时候一声不吭。
余光瞟到身后那个倔强的身影,玉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随即不着痕迹地落后半步,直到走到文砚身侧,牵起她的手,借着掌心相接暗暗输送内力。
一股温润的内力顺着掌心传入体内,登时缓解了胸口的刺痛,文砚抿了抿唇,头也不抬,却也没拒绝玉泠的好意:“多谢大师姐。”
玉泠见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轻叹一声,不再多言,只稳稳地扶着她往天宫走去。
天宫殿门大敞,业平和业君已端坐于殿内,脸色均有些不虞,碧云已先到一步,将所见所闻一一禀报给了两人。
“弟子玉壑,拜见师父,师叔!”玉壑刚踏入大殿,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肩头的伤口抽泣。
“师父,弟子奉命教导文砚师妹,事事躬亲,夙夜不怠,谁知她趁弟子不在之时,私闯藏经阁偷窃教中秘籍,弟子发现后上前阻拦,她竟大逆不道,持剑伤人!”
眼见玉壑肩头的伤口的确深可见骨,业平眉头微蹙,转而问道:“文砚,玉壑所言,是否属实?”
文砚深吸一口气,迎着业平的目光,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回掌教,弟子并未偷窃秘籍。”
“玉壑师姐不肯教我弟子内功心法,只让我死练剑招,弟子无奈,才想入阁寻一本入门心法自学,谁知师姐撞见竟一口咬定弟子窃书,弟子不认便辱骂殴打,弟子一时激愤才错手伤人。”
“你胡说!”玉壑反驳道,“请师父明察,文砚已过九龄,又是药王谷中人,弟子不知她竟一点内功都不会,她亦不曾言明此事,便只专心教她天山九剑,她不仅时常不理会弟子的指导,待弟子发现她私闯藏经阁,还蛮横顶撞,弟子依规矩教训,谁料她忤逆至此!”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她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连一旁的碧云道长都忍不住点头,玉壑平日待同门虽严厉,却也从未有过苛待之举。
业平知玉壑对待师妹一向严厉,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苛待同门,又见文砚一副桀骜模样,心中已信了几分,但一想到大师姐,倾斜的天平又回了正。
玉壑这番说辞,文砚一时竟无从反驳,她看着业平犹疑的目光,心中一阵苦涩,玉壑是掌教亲传,谁会信她一介孤女。
业君见状,建议道:“掌教,此二人既各执一词,不若召般若宫其他弟子前来问话,或许能清楚一二。”
业平点头应允:“便依师姐之言。”当下便命人去传般若宫一众弟子。
到了此时,文砚不由苦笑,玉壑对她的刁难何其隐秘,般若宫的弟子们只看到玉壑表面上对她的悉心教导,哪里会知道内里的玄机?不教内功可以说是不知前情,抽打责罚可以说是严格要求,这些都算不上大错,可她私闯藏经阁、持剑伤人却是铁证如山。
等那些师姐们来了,恐怕她又会罪加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