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栖故纸 第6章 第 6 章

“女人不用。”南爷一字一顿地说道。

“为什么？”月如霜问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我月如霜有手有脚的，没道理不让我抽签。”

“这是规矩。”南爷面无表情地说道。

此话一出，瞬间没人吱声了，看来确有其事。众人陆续伸手去取树枝，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才小心翼翼地看自己取的那枝。

月如霜并没有因为自己可以不抓阄而感到庆幸或者沾沾自喜，要知道，故渊是个规矩森严的地方，那么一切馈赠的背后必然暗中标好了价码。

对于她来说，当务之急便是买药疗伤，让自己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和价值，否则便是堕入无限深渊的开始。可是目前连吃个窝窝头都有人虎视眈眈，药从何来？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一想到这，月如霜就十分烦躁。为了掩饰心中的焦躁，她索性拿起铁锹敲矿石去了，左一铲子，右一铲子，搞得飞沙走石，灰头土脸。

等“卧龙凤雏”过来，看到灰扑扑的月如霜愣了好一会儿。

“谁去？赶集是做什么的？”月如霜咧着白花花的牙齿问道。

“花和尚。”苏无咎觑了觑她的脸色，指着山壁说道，“你且让一让，让我哥拍一掌先。”

月如霜抱着铁锹退开，目光还是牢牢盯着这两兄弟，等一个解释。

“轰轰”两声重响过后，兄弟二人又将位置让给了月如霜。两人这才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起了赶集一事。

“故渊四面是山壁，这个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底下的平地是圆的，约莫方圆百里，中央有一观一楼，分别名为自在观和百尺楼，前观后楼，每旬一次的赶集就是在自在观举行。至于赶集……”谢必安说道，他挠了挠头，似乎在一时之间难以想到合适的措辞。

“赶集就是买卖东西。”苏无咎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对，对，是这样的。”谢必安附和道。

“说谎好歹编一个像样一点的。”月如霜指着他们赤/裸/裸的上身说道，“这里面的人，一个个穷得叮当响，拿头去买啊？”

“非得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差不多。”谢必安又挠头去了。

“什么差不多？啊！”月如霜瞬间反应了过来，低声问道，“这赶集到底是怎么个交易法？”

“就是到时候会有人在广场上登台斗兽，赢了的话，会得到观主的奖赏。”苏无咎道。

“奖赏有什么？”

“山珍海味、武功秘籍、奇花异草、戴金佩紫、金银珠宝、灵丹妙药……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里面没有的。”谢必安一脸向往。

“我懂了，也就是说，包括了美食、武功、权力、财富、灵药呗。这么一说，这个观主还真是财大气粗，神通广大。江湖上这么手眼通天的人物，我只知道一个九幽阁的池阁主。”月如霜嘟囔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旁边南爷的厉眸突然扫了过来，十分感兴趣地问道：“你且说说这个九幽阁和池阁主。”

“这个九幽阁吧，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庞大组织，以贩卖消息和暗杀谋生，总坛在哪无人知晓，分舵倒是各地都有。据说只要银子给够，什么脏活、累活都接。至于这个池阁主，只知其姓不知其名，不知出身，不知师承，不知男女。有人说是个黄口小儿，有人说是个俊俏少年，有人说是个妙龄少女，也有人说是个耄耋老人，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知道是替身多，还是化装功夫了得，抑或是功法奇特。”月如霜思忖着说道，“总之，雌雄难辨，正邪不分，十分邪门。”

“武功路数呢？”南爷又问道。

“这个人练的功法也很邪门，见过的人都死了。”月如霜敲着额头，感觉有些隐隐作痛，“不过，在天山之巅，我曾差点见到这人。那时候我受了很重的伤，被朋友埋在雪洞里。昏沉之中，隐隐听到一阵乐声，清脆悦耳，高亢嘹亮，应该是笛声，吹的曲子是江南小调《鹧鸪飞》，曲声醇厚细腻，快慢有致，让听到的人好像都变成了自由自在的鹧鸪鸟，可以放下俗世中的一切烦恼，尽情在天空中翱翔。后来等我下山时，山中无一活口，全都是含笑而死，亡于心脉断裂。”

想起那场九死一生的错过，月如霜至今仍觉得心有余悸。

“如此说来，姑娘练的功法也十分厉害。”南爷感叹道。

“那倒不是。我是一个俗人，心有挂碍，红尘之中有太多的放不下和求不得，所以做不了无忧无虑的鹧鸪鸟。况且，那时候的我，几近昏迷，又被埋得深，或许是那人并未察觉，又或许是觉得我命不久矣，不值得费这个功夫。”月如霜自嘲道，“如今想来，如果那时候能死在天山也是极好的，那地方虽然常年落雪，人迹罕至，十分荒凉，可到底与世无争，无尘无垢。”

的确，谁又能说活着便是幸运呢。对于深陷故渊之人来说，天山可真是个好归宿。

南爷看了她一眼，偏首垂目，陷入了沉思之中。

“姑娘真是厉害，在那种境地里，还能分得清是用什么乐器吹的什么曲子。”苏无咎赞道。

“听多了而已。”月如霜扯扯嘴角。

“我懂，像爷一样，这是大户人家的基本修养。”苏无咎不遗余力地夸奖。

月如霜心中一动，正想问什么叫像南爷一样，没想到却被谢必安抢了先：“我就想问问，你的朋友怎么把你埋雪里了？”

“他以为我死了。”月如霜冷冷地说道。

“啊，这……”苏无咎都被她整不会了，急得面色微红，尴尬得恨不得遁地而逃。

看他这副着急的模样，月如霜心中略松，继续把话题引到了赶集上面，和声问道：“登台斗兽，如果输了呢？”

“上一个用铁锹的就是输了。”谢必安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死了？”月如霜执拗地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两兄弟摇头不语，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月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