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泪换红妆 第19章 红云

景阳宫，灯火通明。

高景行着一袭月白色的袍子坐在上首，脸色沉郁，一开口，声音冷的如千年寒冰，让人不寒而栗：“皇后的千秋宴快到了？”

“嗯。”楚烨靠在下首，漫不经心地说道。

楚烨是镇国公的第二子，亦是高景行伴读，常常来往东宫，与高景行关系也甚是密切，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高景行身世的人。

高景行眯了眯眼，寒光乍现，吩咐闻若道：“把淮阳杨家叫上，她那侄子两年不见姑姑，合该想念的很。”

“那杨远借着皇后威名，横行霸市，皇后头疼得很，故而去年并未叫上淮阳杨家的人，今年恐怕也不会。”楚烨插话道。

“孤是太子，请她娘家人来为她过生辰，她拒也拒不了。”

“你就不怕皇后发了火当场给你献个小美人？”

高景行抿唇，不作言语。

楚烨看着这位太子，知晓他是真不怕。

其实杨远此人，不但人品恶劣还好色的很，前些日子还强娶了一位青楼妓女，日日笙歌好不快活。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皇后虽与她这房哥哥不甚联络，但好歹关系皇家颜面，此事也未被抖搂出来。

“殿下孝心可鉴，杨家人见您肯接济他们必然感恩戴德。”

高景行轻笑了一声：“把宫宴上伺候的宫婢换成我们的人，再借机把他做的腌臜事抖搂出来，给皇后好好过过生辰。”

“明白。”楚烨往嘴里扔了颗果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斜靠在椅背上，目光却注意到了摆在桌案上的帷帽，不由得笑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多了一项收集帷帽的爱好？”

“不该说的话别说。”高景行扫了他一眼，像是要吃人。

他看了看摆在不远处的帷帽，似乎还能想象的出来那片薄纱下的风情，目光不由得温柔了些。

楚烨瘪了瘪嘴，不用说他也知道这是谁的，太子殿下对赵二小姐的心思可是人尽皆知，只他自己不让说也不肯说，还以为藏的很好。可惜看上次皇后赐婚的架势，赵二小姐想顺顺当当地嫁进东宫做太子妃怕是难了，荣王不要的人难道给太子？这不是明晃晃地打脸嘛，皇家最注重的就是颜面二字。

楚烨不由得摇了摇头，这赵二小姐的命可真苦。

“你没事做就去帮我寻几支花胜来，别整日里在我这待着。”高景行看他摇头晃脑的模样，发话道。

“花胜？殿下寻这物什作甚，莫不是您真的有收集那啥的癖好？”

高景行深眸一瞪，吓得楚烨赶忙封上了嘴。

“我从不碰那些个玩意儿，你在花柳间混惯了，总是最清楚什么款式最时新。”

楚烨没想到高景行会跟他解释，一时间受宠若惊，连连保证：“殿下放心，这点小事我还能完成不了？”

“不是小事。”

楚烨止住了嘴，眨巴眨巴眼睛，顺着高景行的话说：“是是是，自然自然。”

“还不走？”

“走走走，这就走。”楚烨顺了把果子，连忙起身离开，余光瞄到那顶帷帽，暗暗摇头。

寿康宫。

赵应蕊一大早就捧着抄好的经书来拜见太皇太后，乖巧地坐在下首，看着太皇太后翻阅纸张的动作。

上回来时还有宸樱和杨曦月在，这回一个人来，着实有些紧张。她还没摸清楚太皇太后的性子，她上回慈眉善目的，可自从听过宫变事件后，她再也不敢把太皇太后当成寻常老人。

“不错，着实不错，”太皇太后把佛经放回案上，连连点头，“你这孩子字好，心更好。”

“为太皇太后祈福，是臣女的福分。”

“以往宸樱为我抄经，一两个月才送到我眼前，你短短这么几日就能抄的那么好，可见是个坐得住，沉得住气的。”

“承蒙太皇太后夸奖，臣女愧不敢当。”

太皇太后手里抱着暖炉，看向下方端端正正坐着的赵应蕊，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想着外面的传言果真不能信，什么边疆来的野蛮丫头，都是胡扯。那张小脸着实标志，虽不及杨曦月美艳，可却灵气逼人，性子活泼又懂规矩，沉稳但不闷，太子心悦她也并不无道理，若整日要面对杨曦月这个病恹恹的美人，她自己也更喜欢看赵应蕊。

太皇太后与赵应蕊说了几句贴己话，已是把她当亲曾孙女看待，想着就算不能嫁与太子，也要给她寻个良配，那镇国公家的世子倒是个人选，不用袭爵倒也免得应对那些繁冗的事务。

“蕊儿，你今年多大了？”

“回太皇太后，臣女出了年就十六了。”

“嗯，倒是还小，不过也得打算起来了，”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问道，“你可有中意的男子？与哀家说说。”

赵应蕊听到此话杏眸微微张大，中意的人…自己有吗？赵应蕊脑中忽的冒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脸上顿时盖上红云。

太皇太后见此，便见机问道：“是何人啊？”

“他、他很好…”赵应蕊支支吾吾，她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羞涩感到震惊，但他好似真的与别的男子不同。

“有多好？”

“臣女、臣女不知，”赵应蕊赧然，“总之，是好的。”

太皇太后大笑地向后倒去，她也是从少女过来的，明白赵应蕊此刻心境，无意再去逗她。

赵应蕊又坐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告退。

谁料她一脚刚踏出寿康宫的门槛，就见一身着朱衣华服的女子步履雍容地朝此走来，赵应蕊连忙行礼。

“快起来，在本宫这儿不必行如此大礼。”杨皇后将赵应蕊扶起，妍丽的脸上带笑，可那笑不及眼底，看得赵应蕊发慌。

“可是刚从太皇太后那儿出来？”

“回皇后娘娘，臣女是来送抄写好的佛经的。”赵应蕊有意解释。

杨皇后颔首，拍了拍赵应蕊的手背，说道：“你有心了，快些回去吧。”

赵应蕊应声，待杨皇后走进大殿，才堪堪起身。

比起太皇太后，她总觉得杨皇后更加可怕，好歹自己还能顺着太皇太后的喜好做事讲话，可这位受人爱戴的杨皇后，自己却连她喜好什么都不知，好似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若没有那次宴上赐婚，她真要以为她是个无欲无求的贤明皇后了。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杨皇后进来时看到太皇太后正拿着本佛经翻看着，眼角眯起，很是满意的样子。

太皇太后应了声，便让她坐下。

“臣妾方才来时，见到了赵姑娘。”杨皇后开口道。

太皇太后知道她肚肠弯弯绕绕地在想些什么，便开门见山道：“嗯，送了哀家手抄的佛经。”

杨皇后讪笑，说道：“难得见太皇太后看重哪家姑娘。”

“她是个好的，”太皇太后正声道，“你上回那事，做的欠妥。”

杨皇后知道太皇太后意指，赔笑道：“孙媳也是看中了那丫头，这才…”

“这才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太皇太后停下手指拨动念珠的动作，厉声道，“那事若成了，你便绝了后患；若不成，赵丫头失了脸面，你也绝了后患。”

“太皇太后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荣王有何不好，我也是为她打算啊。”

“为她打算？她连你宫中都没来过一趟，你为何要如此好心替她打算？说到底，你心知肚明荣王与赵家兄妹是何关系，荣王是万万不会答应的，皇家颜面不会因此受损，可赵丫头是个好的，你不该用她来为你杨家谋划。”

“太皇太后这话臣妾可听不太懂了，”杨皇后有意反驳，说道，“这也是您的杨家呀。”

“哼，你不过是个旁支，若非承载做出那等忤逆不孝之事，慧儿因此自缢，这后位轮得到你？”

杨皇后提起往事，心中气结，那杨慧样貌才情无一比得上自己，只不过是凭着与太皇太后一宗的血脉，才做了太子妃，凭什么她能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自己只配做个王妃。

她咬牙说道：“太皇太后说的是，臣妾谨记太皇太后恩典。”

太皇太后看着这个染着自己庶堂弟血脉的孙媳不由得来气，这些年她人前贤明大度，人后却一个劲地扶持她本家，连本宗都忘了。

她不想把话说得更难听，只摆摆手，“哀家乏了，你下去吧。”

说着便由芳嬷嬷扶着回了内殿。

“臣妾告退。”杨皇后维持着最后一分得体，甩了甩绣袍咬牙离开。

她一回宫就把花瓶摔得稀烂，兰惠见状赶忙替她顺气，“娘娘莫恼，当心气坏了身子。”

“这个老不死的，天天看我不如意，她自己杨家无人，倒觉得我血脉不纯，竟敢对我颐指气使。”杨皇后把桌案上的书一股脑全扫到地上，仍旧觉得不解气。

“娘娘何苦与太皇太后计较，”兰惠把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放好，又宽慰道，“您还有杨姑娘呢，太皇太后总得承认。”

杨皇后听到此气结的心才渐渐平静，对，她还有她那个好侄女，就算那老东西不喜，为了她杨家的荣耀也不得不认了这个太子妃。

“你叫她多去寿康宫坐坐，别被那小贱人抢了先机。”

“奴婢明白。”

兰惠缓缓替杨皇后按着头，她每次气急总会头疼，都要那么按一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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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