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瑄禾提前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坐到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心跳如雷,为接下来自己即将成为主角的‘表演’。
她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姑娘,就在刚刚才勉强应付过父亲略带忧心的询问。杯中果茶已经被搅得几近浑浊,柠檬片与莓果在清亮的漩涡里沉浮,。
一路上思忖着的那个精心编织的托辞,此时还在无声演练。她既盼伊芙琳快来,好早点了却这桩心事,又希望时间再慢些,再慢些,慢到足够她将这说辞,在心底无声排练到足够妥帖。
一个不愿意被划归为和盖/世太/保一类人的武装党/卫/军,却又和他们保持着微妙的关系,这关系会脆弱的像易碎的瓷器,抑或是紧张的像绷满的弓弦?她不想知道,还是尚不说隔墙有耳,她也已经尝过无心之言的苦果,自然不愿再重蹈覆辙。
赫尔曼警告的对,他们招惹不起那种人。她并非不信任伊芙琳,只是在那样的时局里,知道得越少越安全。用一个完美的借口盖过真相,对自己,对伊芙琳,尤其是对赫尔曼,都好。
“莉娅?我来了!”一声轻快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伊芙琳终于到了,步履轻快。她一落座,目光便掠过孟瑄禾局促的手,唇角弯起一丝了然而好奇的笑意。
“我记得,果茶你喜欢喝覆盆子。”孟瑄禾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心跳缓下来,“刚上的新品。”
“啊是的,谢谢你莉娅。”伊芙琳抿了一口茶,笑意促狭,“不过现在,我还是更好奇你是什么有关赫尔曼的事还需要我出面?”
“是这样…”孟瑄禾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窘迫和歉意表现得恰到好处。她拿出那份礼物推到好友面前,开始瞎编,“那天我可真是太失态了,在一位他的朋友面前…”
“怪不得,这么骄傲的男人,肯定不喜欢被女士无辜迁怒。”伊芙琳点头点到一半,捂着嘴笑了,“没关系莉娅,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赫尔曼不是小气的人…西格德在信上说他昨天就到了,明天我一定让他帮你带到。”
“…谢谢啊,回见。”孟瑄禾舒了口气,目光随伊芙琳挥手的身影渡入人潮,重新沉落起多日来久违的平静。
另一边,不知情的西格德有点遭殃。私下里对他
明明在布拉格还好好的啊,西格德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伊娜?”西格德被悄悄拉到一边,狐疑地盯着她手中的那个深灰色纸盒,这深沉不像她的风格,“礼物?”
“对,但不是给你的。”“…?”
“是给赫尔曼的。”伊芙琳挑重点讲了一遍,在对方貌似恍然大悟时塞到他手中,“靠你了啊,和他好好说,至少要感受到莉娅的诚意。”
西格德总算明白了兄长的火气从何而来。零星的抵抗活动,浩大的接管与清洗,国/防/军不是一点都不知道。这是个聪明姑娘,西格的在心底赞叹一声。
西格德接下重任,进到兄长的房间时,正看到男人在擦拭鲁/格手qiang,指腹缓缓滑过qiang套,像是在抚平某种不可言说的躁意。日光渐渐沉落,从半开的窗帘里斜切进来,他绷紧的轮廓被镀上一层冷硬的铁灰色。
“?”
“道歉礼。”西格德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莉瑞尔托伊娜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几天前在药店遇到你时,她正病得厉害,对你的问候回应的很失礼,心里过意不去。”
“不要。”赫尔曼利落的扣好最后一个金属部件,‘咔’的节奏却比平时慢了半拍。
“啧啧啧…pelikan的铂金款,万宝龙的笔记本,眼光不错…”西格德故意慢条斯理的在他面前挑开盒盖的一角,“很实在的东西。看来是认真的,知道你用的上。话说你真不要?我那最近正好缺…”
“放下。”手qiang被‘啪’的按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打断了西格德的喋喋不休。男人终于抬眼,灰蓝色的眼睛像结冰的湖面,冰层似乎被这一声震出了裂缝,那裂缝中分涌动着暗流,“替别人收道歉礼,你也真有脸,我的好弟弟。”
“那要不退回去?我帮你跑腿。”西格德吹了声口哨,嘴角翘出更恶劣的弧度。
“滚。”赫尔曼的神色似乎软化了一些,不过声音压的很低,这句‘逐客令’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
“行了,任务完成。”西格德大笑着退到房门边,赶在赫尔曼揪着他衣领扔出去之前,终于正经一回,“不过我还是得说,一份心意,别浪费了。”
赫尔曼盯着那个礼盒,半天没动。他本该把它扔进抽屉最深处,就像对待所有无用的馈赠。可他却鬼使神差拆开,摸向钢笔,让这个精致小玩意的每一处凹痕都在掌心渐渐染上体温,铂金笔身在暮色中泛着哑光,像极了女孩瞳孔里温暖的琥珀色。
啊竟然还有一张小纸条。
赫尔曼皱眉拆开,带着本能的戒备和困惑。信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墨迹在落款处微微洇开,东/方韵致收落的恰到好处。
几天前药店里的那一幕和父亲曾经失望的眼神曾像两根刺扎在他心里。但现在,父亲的那根刺已经拔除。而眼前这份礼物,试图抚平另一根刺留下的微小创口。
她记住了他的话,并且足够聪明,以一种不让他难堪的托辞,表达了歉意。这是一种他许久未曾在外人那里感受到的、纯粹的尊重。
好吧,看她还算真诚还有曼施坦因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跟她计较了。
赫尔曼刚旋开笔帽,崭新的纸页上才刚落下一个墨点,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敲门声传进来,还有西格德无奈的笑声。
“请进。”
“所以赫尔曼,莉娅的道歉…”伊芙琳眼里闪着光,“你…接受了?”
“嗯,告诉她,笔不错。”他应了一声,对上姑娘看好戏的眼神才抛出后半句,试图维持住那一点摇摇欲坠的骄傲,递给她那张纸条,“…但字丑。”
“…”
几乎是迫不及待,伊芙琳就绘声绘色的给好友表演了一番,连那带着点恶趣味的转折都复刻的惟妙惟肖的。
“没关系,他收了就好。”孟瑄禾怔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反正…我的诚意到了。”
“那我刚才演的好不好玩?”伊芙琳捧着茉莉花茶,热气交织着呼出的白气升腾而上,将抱怨的意味氤氲的亦真亦假,“你和赫尔曼有点像。”
“好玩。”孟瑄禾点头又歪头,给满情绪价值,掩嘴笑时浅浅勾出两个酒窝,“不过…哪里像?”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她的这两个朋友啊,连倔强时挑起的眉峰,嘴角压下的弧度都如出一辙,一样的敏感,一样的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