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处处雨
陆仙华对着王宗做了个搞怪的表情,走到他身边悄悄说:“陈策没事,还想来给他们求情,我给他摁住了。”
王宗微微点头,低头看了眼墙角下脸色驳杂的两人,大概是听到陈策受伤严重的缘故,两人脸上怒意,心虚,担忧都掺杂了一点。
王宗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两个互相不服气的刺头,说道:“九越书院只有同窗学子,没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更不允许存在让同窗当你们苦力的事情!如果想当少爷小姐,那就离开九越书院。”
“还有,这里不欢迎只会逞凶斗勇的莽夫,书院出门左拐就有武馆,你们想去的话,我现在就送你们过去。”
魏湘和胡临风顿时像鹌鹑一样低下了头。
王宗:“作为今日的惩罚,你们两个人打扫一个月的茅厕。陈策养伤的这段时间内,你们还需要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魏湘和胡临风当然不敢反驳,虽然很不想打扫茅厕就是了。
魏湘本来想去先看看陈策的情况,但是被陆仙华拦住了。
“你王师兄会医术你又不会,去了也没用,你们两个这一身脏兮兮的,快去洗澡,晚点澡堂连热水都没了。”
胡临风和魏湘两人互相不服气地瞪了一眼,各自散了。魏湘没办法,只能自己去提水,一路提水一路洒,让她无比后悔今天和陈策闹别扭。
要是不闹别扭,她这会儿早美美地泡上澡了。
不过,提水是真累啊,魏湘觉得晚点应该从私房钱里拿出一部分买点小零嘴给陈策讨好一下,这运水的活她真的干不动。
第二天一早,魏湘浑身酸痛,对着镜子一照,发现自己脸上因为昨天打架还青了一块甚是吓人。
因为太累睡过头,早上也没有陈策帮她留早饭,魏湘饿着肚子上完了上午的课,刚准备去吃饭,就被陆仙华喊住了。
“魏潇,胡临风,你们两个早上是不是没打扫茅厕,趁着大家去食堂吃饭,你们去把茅厕打扫了。”
饿得快晕厥的魏湘觉得陆仙华太不人道了,一旁同样睡过头没赶上早饭的胡临风顿时哀嚎起来。
可陆仙华才不搭理他们,把打扫工具丢给了两人之后说道:“我会让食堂的大师傅给你们两个留饭,顺便还留了一份给陈策的。你们两个打扫完把陈策那份送过去,昨日交代你们要负责陈策的衣食起居,你能早上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不怕他饿死?”
魏湘和胡临风一愣,魏湘赶忙问道:“那我能先去看陈策吗?”
陆仙华:“不用了,早上王宗去复诊给他带了吃食,等你们?哼!。”
陆仙华扭头走了,胡临风气得把手里的扫把丢在了地上。
“本少爷从来没干过这种粗活,居然要我扫厕所,都怪你魏潇!”
魏湘瞪胡临风一眼,挑衅道:“怎么,再打一架?胡小胖你要真是个阔少,就别在九越书院念书了,花点钱让你家里疏通一下,国子监都能去,还能带书童呢,何必在这里,规矩这么多。”
胡临风本来正不快,听到魏湘的话,双眼骤然放光。
“你一个小乞丐还知道国子监?那都是大官的儿子读书的地方,我们家只是有钱,没人当官,所以我爹才逼着我来读书,想我考功名。”
魏湘忍不住笑了:“你那成绩比我还差,还想考功名,不如花钱捐个官来得快。”
胡临风:“哇,你还知道捐官?”
魏湘拿起扫把和空桶去茅厕,她知道的可多了。
魏湘虽然对茅厕感到痛苦,但还是捏着鼻子打扫了茅厕,至于胡临风,下午上课魏湘才知道他直接装病让胡家人把他接回去了。
这小子大概找家长求情去了。
魏湘觉得要是胡临风求情成功不再扫厕所,那为了表示公平,她的惩罚应该也能被免除,早知道不打扫厕所了。
去食堂拿饭,路过的学生个个都捏着鼻子敬而远之,魏湘倒是还好。
之前她在清净庵逃跑前,样子比现在邋遢多了,那时候身上比现在臭得多……不过,陈策当时没有一点觉得她臭的表现。
带着饭去找陈策,结果陈策不在屋子里,她放下饭去找陈策,最后在浣洗堂发现了陈策,他头上还裹着纱布,唇上也没什么血色,正在浣洗衣物。
看到魏湘过来,陈策十分诧异,露出几分虚弱的微笑,说道:“我快洗好了,你等我一下。”
魏湘走过跑去把陈策手里的木盆抢了过来,帮陈策洗衣服。
“王师兄说了,你养伤的这段时间衣食住行我和胡临风负责,不过胡临风已经跑了。”
陈策拿回木盆,“我伤得没有那么重,休息几天就行了。这些事情我自己可以做。”
魏湘盯着陈策,用力抢回了木盆:“那不行,你是因为我才这么倒霉的,我得帮你做点什么。而且,你要好好养伤,等你好了,继续帮我提水?不过也不需要你提很久,我决定锻炼起来。”
陈策:“你怎么忽然想到锻炼了?”
魏湘:“因为我发现手无缚鸡之力之力很危险,我打不过胡小胖。”
陈策:“魏潇,他叫胡临风。你别老喊他小胖。”
魏湘:“知道了知道了!好了,我洗完了,我给你带了饭,吃饭去。”
两人抱着木盆回到宿舍,魏湘碰到了来送药的王宗,立刻丢下衣服去告状,说胡临风跑了。
等王宗离开,魏湘这才乐呵呵地开始帮陈策晒衣服,转头看到陈策给她倒了茶水,喝水的时候她看到陈策的桌子摊着两本书,其中一本书却是个半截的。
“陈策,这本书怎么不全?”
魏湘指着书问道,陈策:“这是我抄的书,抄完之后要送去书斋的。每抄一本都能拿到钱。”
魏湘扫了一眼,回想陈策日常的衣物,突然发觉陈策好像生活得很简朴,于是她立刻放下茶碗询问陈策:“你缺钱吗?我可以借钱给你。”
陈策一怔,摇头:“我不缺钱,我家中常年有钱物寄来书院。只是我娘一个人在崖州操持家务,我并不想事事都问家中要钱,所以课余我会去做一些零工挣钱。”
魏湘:“那你不还是缺钱?”
陈策:“偶尔缺,也没那么缺。我虽然打工,但是也都是些抄书,或者去读书人的诗词会上做功,一边做功一边还能学习,也算是开阔眼界,只单纯生活在书院,家中若无在朝为官的长辈指点,必然消息闭塞。这还是王宗师兄教我的。”
魏湘忽然意识到,自己来到九越书院也已经快小半年了,她一直刻意不去打听书院外面的世界,从不离开书院,消息已经非常闭塞了。
半年了,清净庵那边对于定荣公主失踪这件事,不知道下文是什么,也得出去打听一下。
若是这事儿已经落定,那她日后就可以正常出入书院,总不能一辈子缩在这书院里。
魏湘看了一眼桌上抄了一半的书,非常热心地表示等陈策抄完书,她就去外面的书斋帮陈策还书,顺便她也去看看有没有适合她的抄书工作。
杨大人给的那笔钱早晚会花光,她不是公主的话,得想办法挣钱呢。
送书的事情且放到了一边,魏湘这边下午茅厕打扫到一半,就看到哭成泪人的胡临风一抽一抽地拿着打扫工具进了茅厕。
然后魏湘就被押送胡临风的陆仙华通知了噩耗。
“因为你和胡临风说让他去花钱买官,胡临风觉得你这蠢主意好极了,下午回家就翻出了胡家的传家宝准备去买官,出门差点连人带传家宝都被人骗走了,胡家知道原委后告状告到了院长这里。”
“所以现在,你和胡临风打扫茅厕的时间增加到两个月,且每日都要抄三遍书院院规。魏潇小师弟,教唆他人买官这种歪风邪气,院长可是很重视的,如有下次,说不定会把你赶出书院。”
陆仙华走了,留下魏湘在茅厕里风中凌乱,边上还时不时夹杂着胡小胖的抽泣声,气得魏湘真想一脚给这人踹粪坑里!
“胡小胖你这个蠢货,买官也得看年纪有门路,你才几岁你就去买官?你猪脑袋吗?你家那么有钱,你还拿传家宝出门?我以为你就回家求情躲个惩罚,你可真行!”
胡临风这会儿都不纠结魏湘喊他小胖了,一边哭一边喊道:“我本来也没想买官啊,但是我家里的小厮说他有门路,我就给他拿钱,我拿的都是我的私房钱,但谁知道我们家传家宝就在我的钱匣子里,我爹知道差点没打死我,幸亏我祖母拦着。”
魏湘:“我现在也想打死你!因为你我要多扫一个月厕所,还要抄院规,我本来还想出去做工挣钱呢!这下一点时间没有了。”
胡临风难得心虚了一下,半天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金豆子递给魏湘:“喏,我次算我连累你,这个金豆子给你,够抵得上你做工挣钱了。”
魏湘眯了眯眼,也不客气,知道胡临风有钱就把金豆子收了,结果收的时候看到胡临风的手掌和胳膊全是都被戒尺打过的痕迹,都快打成红烧肘子了。
魏湘:“不是,你爹打你这么狠?是你亲爹吗?”
“我爹当然是我亲爹了,他以前也不这么打我的。”胡临风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
魏湘敏锐地察觉到小胖子情绪很差,疑惑着要不要关心一下,便看到陈策手里拿着两个瓷瓶急匆匆走了过来。
魏湘:“陈策,我倒大霉……”
陈策却越过打招呼的魏湘,直接蹲在了胡临风面前拉过了胡临风的手,露出了那一胳膊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