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分,教室只剩零星几人。樊自放完行李之后又返回了教室趴在桌上假寐,因为不想跟宿舍的人打交道,却听见头顶传来窸窸窣的响动。眯起眼睛,他看见顾远正踮着脚往教室后墙的黑板报上贴照片——那是今早校门口新生打闹的抓拍,画面里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
"喂。"顾远突然将相机对准趴在桌上的樊自,快门声惊得他浑身一颤,"借过,我要拍窗景。"少年收回相机时,金属挂件擦过樊自校服袖口,"别总占着靠窗的位置,挡光线。"
放学铃声响起时,樊自第一个冲出教室。寒风卷着枯叶扑在脸上,他却觉得比教室里的压抑空气好受得多。转角处,他听见几个女生的议论:"顾远这次又拿了摄影比赛金奖,学习成绩还那么好。""不过他对那个新同学好凶......"
晚自习铃打响前,樊自攥着半块冷掉的面包回到教室。后墙的黑板报在暮色中泛着微光,顾远张贴的照片里,新生们笑出的虎牙清晰可见。他的目光突然顿住——在画面角落,自己低头收拾书包的身影被裁剪成模糊的黑影,像是被刻意边缘化的存在。
"看什么?"顾远的声音从头顶砸下,带着显影液刺鼻的气息。少年抱着胶卷暗盒从教室后门闪进来,相机镜头扫过樊自攥紧的拳头,"嫌挡光?明天我让你彻底消失在取景框里。"
樊自猛地起身,木椅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他抓起讲台上的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划动,白色粉尘簌簌落在顾远肩头。歪斜的字迹刺破寂静:别拍我! 粉笔突然折断,尖锐的断面在掌心割出细痕,血珠渗进"我"字最后那一捺。
顾远挑眉,将相机举到眼前对准樊自。快门声响起的瞬间,樊自抄起书包狠狠砸过去。书包带缠住镜头的刹那,两人同时扑向摔在地上的相机。顾远护住机身的动作快了半秒,却被樊自扯住围巾拽得趔趄,金属挂件在瓷砖上撞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他妈疯了?!"顾远攥着断裂的相机带,镜片后的眼睛猩红如兽,"这是限量版徕卡!"他扬起拳头的瞬间,瞥见樊自脖颈处狰狞的烫伤疤痕——形状恰似打翻的暖水壶,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淡粉色。
僵持间,走廊传来值日老师的脚步声。樊自面无表情地转身,抓起散落的文具塞进书包,转身时故意撞向顾远肩头。走出教室的刹那,他听见身后传来胶卷倒带的咔嗒声,混着压抑的咒骂:"吃炸药了吧,明天必须赔......"
深夜的宿舍,樊自蜷缩在床铺上,闭着眼。月光透过防盗网爬上他的手背,那里还留着与相机带摩擦的红痕。
一夜无梦
次日早读樊自被学校的起床铃吵得睡不了回笼觉,皱着眉,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掐着点进了教室。
顾远挑了挑眉,看着昨天硬气的人今天蔫了吧唧的,不禁笑出声:“一夜没睡啊,戾气这么重。晚上偷偷干坏事了?”
樊自攥紧了拳头,最终只是把一张纸条放在了顾远的桌子上就立起一本书,趴下补觉了。
顾远展开纸条发现是某人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用手戳了戳樊自的手臂,樊自立刻醒来,眼中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顾远盯着樊自,小声说:“喂,你叫什么?樊自对吧,你是不是贪吃蛇玩多了,字也像贪吃蛇了。”
樊自冷着脸从抽屉翻出了一只黑笔,认真地借过那张道歉纸写了起来。顾远好奇樊自写了啥,但又顾及人设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直到樊自戳了戳顾远的手又把纸条递回来的时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眼神。
他将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又添了几个字:“滚,还有你人设塌了。”顾远看着这颗又趴下去的脑袋嘴角抽了抽,随即一巴掌拍在樊自脑门儿上,“同桌,早读要认真。”
顾远的手掌落在樊自脑袋上,带着几分不轻不重的力道。少年闷哼一声,却没有躲开,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里。
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早读声此起彼伏。顾远盯着那张写着“滚,还有你人设塌了”的纸条,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他从书包里摸出创可贴,随意丢在樊自桌上:“手破了还乱抓粉笔,嫌伤口好得太快?”
樊自抓起创可贴收进抽屉。这细微的动作没逃过顾远的眼睛,少年若有所思地转着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了几笔,然后将本子推了过去。
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昨天也是我太冲动了,不好意思。”
樊自诧异的目光看了过来,似是没想到一向是班里的传奇人物的顾远竟然还会拉下脸道歉,思索半天,最终写了个“哦。”
“桌桌,你好冷漠哦。”顾远委屈地看着樊自,丝毫看不见昨日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樊自也很奇怪,自己不就是写了个道歉信吗,不至于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吧,他张了张嘴,最终用口型做了个“滚”
数学课上,粉笔灰在阳光下纷飞。樊自盯着黑板上扭曲的函数图像,眼皮越来越沉。顾远支着下巴,余光瞥见同桌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栽,忽然用钢笔戳了戳他胳膊,又指了指讲台上的老师。
讲台上的陈老师果然“啪”地折断粉笔,精准朝后排扔来。樊自猛地惊醒,粉笔头擦着耳际飞过,在身后墙上留下白痕。全班哄笑中,顾远装模作样低头记笔记,肩膀却在克制地抖动。樊自从草稿本上撕下一角,飞速写了句“你故意的”,团成纸团砸过去。
纸团砸在顾远发旋上又弹到桌面。顾远慢悠悠展开,掏出钢笔在空白处画了只翻白眼的卡通蛇,蛇尾巴还卷着支炸毛的粉笔。樊自看着这拙劣的涂鸦,又写了个“幼稚”扔回去。这次顾远直接把纸条贴在他课本封面上,陈老师转身板书的瞬间,两人同时伸手去抢,课桌晃得书本哗啦作响。
“顾远,你来回答这道题。”陈老师突然点名。顾远从容站起,解题思路清晰流畅,末了还补了句:“其实用图像法更直观。”他转头看向樊自,伸手比划了个打瞌睡的动作。全班再度爆笑,樊自抓起橡皮砸过去,却被顾远单手接住,塞进自己校服口袋。
英语课默写单词时,顾远偷偷把纸条推到樊自手边。樊自警惕地展开,上面写着“第三个单词是‘hesitate’,别写成‘hesitste’”——这是上周他默写错得最离谱的单词。
放学铃响,樊自收拾书包时,发现课桌肚里躺着个创可贴。上面用笔锋凌厉的字写着:“昨天拍你摔相机时,你膝盖蹭破皮了吧?——好心提醒,不是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