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犬 第8章 决赛前夜的热牛奶

决赛前夜的训练室，连空气都像被揉进了紧绷的弦，安静得格外厚重——没有平时训练后的嬉闹，没有队员间的调侃，只有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此起彼伏，“嗒嗒嗒”“咔哒咔哒”，节奏密集又急促，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前演练，每一声都透着决战前的肃穆。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训练室的灯亮得刺眼，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映在冰冷的电脑屏幕上。

队员们都埋着头做最后的适应性训练，有人在反复练习英雄连招，有人在研究决赛对手的走位习惯，有人在模拟团战的技能释放顺序。江玄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后背挺得笔直，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屏幕上的中单英雄“星芒法师”在他操控下，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走位精准得如同手术刀，避开对方小兵的攻击范围，每一个补刀都卡着最精准的时机，补刀数稳稳稳定在百分之百，连路过的辅助队员都忍不住悄悄竖了竖大拇指。

可只有江玄自己知道，这看似平静熟练的表象下，他的心脏正“砰砰砰”地跳得有多快，快得仿佛要撞破胸腔。指尖的动作越熟练，心里的紧张就越明显，像有只小鼓在不停敲打，乱了他的节奏。

决赛的压力像块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压在他的胸口，连呼吸都带着闷痛感。他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想许佳年下午讲过的战术细节——龙坑团战的进场时机、绕后切C的路线、被包围时的脱身技巧，试图把所有杂念都抛开，彻底沉浸在游戏里。可越是强迫自己专注，脑海里就越容易冒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如果明天团战没卡准射手的大招CD怎么办？如果没打出姐姐熬夜设计的战术，拖了全队后腿怎么办？如果最后输了比赛，让队员们的努力白费，让姐姐失望了怎么办？

这些念头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心慌意乱。指尖的节奏忽然乱了一拍，一个本该稳稳补到的兵，被对方小兵抢先一步打掉，屏幕上的补刀数第一次跳出了“99%”。江玄的眉头瞬间拧紧，手指死死攥着鼠标，指节都泛了白，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啧，走神了啊野神。”沈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操控着打野英雄在河道插了个真眼，余光往江玄的屏幕上瞟了一眼，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这补刀失误可不像你啊，平时就算闭着眼都能补到，今天怎么回事？被明天的决赛吓着了？”

江玄没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重新聚焦在屏幕上，指尖重新动了起来。可刚才那瞬间的失误像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里，让他越想越慌，连后续的走位都显得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许佳年走了进来，身上穿的米白色毛衣衬得她格外温柔，手里端着个银色的托盘，上面放着几杯冒着氤氲白气的热牛奶，奶香顺着热气弥漫开来，悄悄冲淡了一室的紧绷。

“都停一下，先别练了，喝点牛奶休息会儿，眼睛也放松放松。”她的声音不高，像温水一样柔和，却带着一种莫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原本急促的键盘声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停了。

队员们纷纷摘下耳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起身接过牛奶。江玄也抬起头，看着许佳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把一杯温度刚好的牛奶放在他手边——杯壁不烫，却足够温暖，杯身上还贴着个小小的星星贴纸，是他喜欢的款式。

“别太紧绷。”许佳年看着他眼底淡淡的红血丝，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伸手帮他把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拨到耳后，动作很轻，“明天的比赛，状态比技术更重要，适当放松，才能保持最佳手感，你越慌，越容易出错。”

江玄点点头，双手捧着牛奶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心里的慌乱似乎都平复了些。他低着头，小声说：“谢谢姐姐。”声音有点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许佳年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去看其他队员的训练数据。她手里拿着个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神专注地看着上面的技能释放频率、走位路线图，偶尔停下来，跟队员交代两句“明天注意避开对方打野的gank路线”“团战别轻易交大招”，神情依旧冷静，却比白天多了些耐心。

江玄喝着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到了心里。可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许佳年的身影转——看她跟队员说话时微微俯身的模样，看她认真看数据时轻轻咬着下唇的小动作，看她头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的纤细脖颈上，细细的绒毛在灯光下泛着浅光。

他忽然想起下午在会议室里，自己站在她身后帮她按腰时，慌乱的心跳，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橘子味护手霜香味。脸颊又开始悄悄发烫，他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地喝牛奶，连耳根都红了，生怕被别人看出来。

“江玄，”许佳年忽然回头，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江玄心里“咯噔”一跳，手里的牛奶杯差点没拿稳，连忙放下杯子，快步走了过去，声音里带着点紧张：“姐姐？是不是我刚才的失误有问题？”

许佳年把平板转向他，屏幕上是他最近三场训练赛的数据曲线图，红色的线条代表反应速度，蓝色的代表技能命中率。“你看这里，”她的指尖轻轻点在红色线条微微下滑的部分，“最近你的反应速度有轻微波动，尤其是刚才，比平时慢了0.3秒，是不是这两天休息不够，熬夜练了？”

江玄的脸更红了，连忙摇头：“没有……我睡得挺好的，就是……就是有点紧张。”他不敢跟许佳年对视，只能盯着平板屏幕，声音越来越小。

“是吗？”许佳年挑了挑眉，视线落在他眼底没藏住的红血丝上，显然没信他的话，却也没拆穿，只是关掉数据图，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调出一段视频——是他半决赛时那波0.1秒极限躲技能的高光时刻，“你看看这个，回忆回忆当时的状态。”

视频里，赛场的灯光亮得晃眼，他操控的刺客在对方四人包围下，没有慌乱，反而冷静走位，在对方射手放出致命技能的0.1秒内，极限按下位移键躲开，反手一套技能带走对方核心，最后全身而退。屏幕上弹出“PENTAKILL（五杀）”的字样时，现场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连解说都激动地喊出“野神！这就是野神的实力！”

“这才是你的真实水平。”许佳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关掉视频，认真地看着江玄的眼睛，“别想太多‘输了怎么办’，也别总惦记‘要打出完美战术’，明天就像平时训练一样打，相信自己的操作，相信自己的本能，你比你想象中更厉害。”

江玄看着视频里意气风发的自己，又看了看许佳年眼底的信任和笃定，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不是紧张，不是慌乱，而是满满的底气。他用力点头，眼睛亮了起来：“嗯！我知道了姐姐！我不会再慌了！”

“去吧，再跟队友练一把就休息，别熬太晚，明天还要早起热身。”许佳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轻，却带着清晰的鼓励，“我相信你。”

江玄回到座位上，重新戴上耳机，心里的杂念忽然都消失了。他看着屏幕上熟悉的游戏界面，眼神变得格外坚定——是啊，他是战队里公认的“野神”，是能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江玄，怎么能因为一点紧张就乱了阵脚？怎么能让姐姐的心血白费，让队友的信任落空？

最后一把训练赛，江玄打得格外出色。他不仅完美执行了许佳年设计的“龙坑蹲伏 绕后切C”战术，还凭借自己的极限反应，打出了好几次比半决赛更精彩的操作——0.2秒极限反杀、丝血逃生后反手开团，引得旁边的队员们连连摘下耳机叫好：“卧槽！野神这操作绝了！明天决赛就这么打！”“有野神在，冠军稳了！”

训练结束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队员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跟许佳年说了句“佳年姐晚安”，就各自回宿舍了。江玄收拾好耳机和笔记本，却没立刻走，而是站在训练室门口，犹豫了半天，才转身往许佳年的办公室走去。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手指悬在门把手上，又缩了回来，反复犹豫了三次，才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很轻：“姐姐，你在吗？”

“进。”许佳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依旧温柔。

江玄推开门，看到许佳年还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着一叠决赛的战术报告，手里拿着笔在上面圈圈画画，桌上的牛奶已经喝完了，空杯子放在一边，杯壁上还沾着一点奶渍。“姐姐，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明天还要早起去赛场呢。”

许佳年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马上就好，把最后一点战术细节再核对一遍，你先去睡，别等我。”

“我等你一起。”江玄走到她身边，小声说，眼神里带着点认真，还有点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熬到这么晚，又要想战术，我不放心。”他知道姐姐的腰不好，久坐久站都会疼，现在都凌晨了，她肯定早就累了。

许佳年愣了一下，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心，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裹住，暖暖的。她放下手里的报告，对着江玄笑了笑，那笑容比灯光还柔和：“好，那你等我十分钟，我把报告收完就走。”

江玄乖巧地点点头，从旁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收拾东西。他没说话，只是偶尔在许佳年伸手去够远处的文件夹时，提前帮她递过来；在散落的纸张掉在地上时，赶紧弯腰捡起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桌上，动作虽然笨拙，却格外认真。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许佳年合上最后一份报告，把所有文件都放进黑色的文件夹里，站起身：“好了，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训练室，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嗒嗒”地回荡着，格外清晰。江玄走在许佳年身边，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牛奶香味，混合着她毛衣的柔软气息，心里觉得格外踏实，连之前的紧张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姐，”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打扰到深夜的安静，“明天比赛结束，不管输赢……我能请你吃顿饭吗？”其实他想说“赢了请你吃饭”，却又怕自己话说太满，最后做不到，只能悄悄加了“不管输赢”。

许佳年转头看他，走廊里的灯光很暗，却能看清他亮晶晶的眼睛，像藏了两颗小星星，带着点期待，又有点紧张，连手指都悄悄攥着衣角。她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啊。不过得等你拿了冠军再说，输了可没饭吃。”

江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烟花，连脚步都轻快了些：“嗯！一定拿冠军！到时候请你吃最好吃的火锅！”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像个得到承诺的孩子。

走到队员宿舍楼下，江玄停下脚步，仰着头看着许佳年，眼里满是笑意：“姐姐晚安，明天赛场见。”

“晚安。”许佳年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是橘子味的，递到他手里，“睡前吃颗糖，甜滋滋的，能做个好梦，明天也有好运气。”

江玄接过糖，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像被烫到似的赶紧缩了缩，脸颊却瞬间红了，连耳朵都热了。他紧紧攥着糖，用力点头：“谢谢姐姐！我明天一定好好打！”

看着他蹦蹦跳跳跑上楼的背影，许佳年忍不住笑了笑，直到那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

夜风吹过，带着点深秋的凉意，卷起地上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战队基地外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进这夜的深处，风钻进衣领，让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可这凉意，却半点吹不散许佳年心里的暖意，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从心口一直暖到指尖。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止痛药瓶，塑料瓶的触感很轻，却像个小小的依靠。后腰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像有细针在慢慢扎，可比起刚才在办公室时，确实减轻了些——没有了那种顺着脊椎往上爬的钝痛，只剩下淡淡的酸胀。许佳年嘴角轻轻弯了弯，心里忽然觉得好笑，大概是刚才跟江玄待在一起的缘故吧，那孩子安安静静待在身边，帮她递文件、捡纸张，笨拙又认真的样子，竟让连旧伤都变得温柔了些，不再那么磨人。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指针刚过凌晨一点，距离明天下午的决赛，还剩整整20个小时。这20个小时里，队员们要早起热身、适应赛场设备，要再走一遍战术流程，要调整到最佳状态；而她，要提前去赛场核对流程，要给队员们做最后的心理疏导，要确保每个细节都万无一失。可此刻，许佳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格外平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全是底气。

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今晚的天很晴，没有云，黑色的天幕像一块柔软的绒布，一颗一颗的星星嵌在上面，亮得格外显眼，有的星星还在轻轻闪烁，像在眨眼睛。许佳年看着那些星星，忽然就想起了江玄——想起刚才在宿舍楼下，那孩子接过水果糖时，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朝气和期待，连光都要溢出来，跟这天上的星星，简直像极了。

许佳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满是信任：江玄一定能赢。从他刚进战队，连刺客技能都放不明白，却每天最早来训练室、最晚走的时候；从他第一次打常规赛，紧张到手抖，却还是咬牙完成绕后切C的时候；从他半决赛打出0.1秒极限躲技能，带领队伍逆风翻盘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孩子骨子里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藏着超越同龄人的韧性。他是她一点点教出来的“野神”，是战队的核心，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住处走，脚步轻快了些。明天赛场的观众席，她已经跟工作人员定好了最前排的位置——离舞台最近，能清楚看到每个队员的操作，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们的表情。到时候，她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喊不闹，只在队员们打出好操作时，悄悄握紧拳头；只在他们遇到瓶颈时，用眼神给他们鼓励。

她会在那里，等着江玄，等着她的队员们，带着冠军奖杯，带着全场的欢呼，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