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犬 第9章 赛场中央的光

决赛当天的电竞中心，从清晨六点就被裹着应援物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黑色的围栏外，红色与蓝色的灯牌早早亮了起来，像两簇燃烧的火焰，顺着街道延伸出长长的队伍；有人举着选手海报，指尖冻得发红却依旧高高举着，嘴里反复念叨着喜欢的选手名字；还有粉丝自发组织了应援方阵，手里的应援旗叠得整整齐齐，只等场馆开门的那一刻。

上午十点，场馆入口正式开放，粉丝们有序涌入，很快就把能容纳五千人的观众席填满。红色的“野神”灯牌与蓝色的敌方应援牌在观众席上交错，随着粉丝的挥舞此起彼伏；应援旗被风一吹，“猎猎”作响的声音混着提前预热的呐喊，像闷雷似的在场馆里滚，才刚到中午，那股狂热的氛围就几乎要掀翻屋顶。

而后台的选手休息室里，却与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江玄坐在靠窗的电竞椅上，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反复摩挲着黑色的耳机线——那是他用了两年的旧耳机，耳罩边缘已经磨出了淡淡的痕迹，却是他最习惯的手感。可此刻，熟悉的触感没让他安心，反而因为用力，指节泛出了青白，连呼吸都比平时沉了些。

许佳年推门进来时，带进来一缕外面的喧嚣，又很快被关门声隔绝。她抬眼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少年低着头，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连唇色都因为紧张而淡了些，每一次指尖摩挲耳机的动作，都泄露着藏不住的焦躁。

“紧张吗？”许佳年放轻脚步走过去，手里拿着一瓶常温的温水，瓶盖早已提前拧松，递到他面前时，还特意调整了方向，让他能轻松握住。

江玄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慢慢抬起头。眼底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茫，眼尾有淡淡的青黑——他昨晚其实没睡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近一个月的战术细节，从对方中单的走位习惯，到打野的刷野路线，一遍又一遍地过，直到后半夜才浅浅入眠，清晨五点就醒了，再也没睡着。“有一点。”他没逞强，老实承认，声音因为没怎么喝水，还带着点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

许佳年见状，干脆弯腰蹲在他面前，视线与他平齐，避开了帽檐的遮挡。她伸出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明明休息室里开着暖气，他却还是出了一层薄汗，发丝黏在皮肤上，显得有些狼狈。“看着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江玄下意识地照做，目光抬起来，正好撞进许佳年的眼眸里。那双眼很亮，却没有丝毫担忧的慌乱，也没有催促的急切，只有全然的信任，像一汪平静的深水，没有波澜，却足够安稳，瞬间就抚平了他心里翻涌的躁动，连急促的呼吸都慢了些。

“你是‘野神’，”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字字清晰，像一颗小石子，稳稳地落在他心里，“是能在0.1秒里躲开极限技能、创造翻盘奇迹的人。那些每天训练到凌晨的战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肌肉反应，那些陪队友一起熬过的低谷，都不会骗你。”

她顿了顿，直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重不轻，恰好能让他感受到支撑：“去吧，不用想太多，就像平时训练那样，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江玄看着她，看了足足三秒，忽然用力点头，眼底的迷茫被一种滚烫的东西取代，那是被信任点燃的勇气，是对胜利的渴望。“嗯！”这一声回应，比刚才坚定了太多，连声音都亮了些。

这时，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提醒他们该去选手通道准备了。选手通道的门被打开的瞬间，外面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瞬间涌了进来，像涨潮的海水般将人淹没，“野神加油！”“必胜！”的呐喊声清晰地传进耳朵里，震得人耳膜发颤。江玄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耳机，跟着队友们往外走，脚步刚开始还有点沉，走了两步，又慢慢稳了下来。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台下扫去，在密密麻麻的人头和灯牌里，急切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很快就在前排的媒体区找到了许佳年。她没像其他粉丝那样举着灯牌呐喊，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笔记本，正抬头看着他，眼神依旧沉静如水，像他每次训练失误时，坐在旁边静静帮他分析问题的模样。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许佳年的视线精准地与他对上，还极轻微地冲他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足够他看清。

就像无数次训练时那样——他坐在电脑前调整状态，她坐在旁边看数据，每次他抬头，都能看到她的点头，然后就会莫名安心。

江玄的心脏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像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挺直脊背，把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了完整的眉眼，跟着队友们一步步走上舞台。聚光灯落在身上，亮得有些晃眼，他却没再闪躲，径直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戴上耳机的瞬间，外界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另一个世界，耳边只剩下队友们的呼吸声，还有裁判调试设备的声音。

裁判的声音很快透过耳机传来，清晰而严肃：“双方选手检查设备，比赛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

江玄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落在键盘和鼠标上。熟悉的按键触感、鼠标精准的移动反馈，像老友重逢般亲切，让他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渐渐放松。屏幕亮起，蓝色方的泉水里，他操控的中单英雄“暗影刺客”缓缓出现，周围是队友们熟悉的英雄身影——沈括的打野“烈风战士”，辅助的“守护骑士”，还有射手和上单。

“野神，别紧张啊，看我今天带你飞！”沈括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带着一贯的爽朗，还故意加了点夸张的语气，想逗他放松。

江玄听着，嘴角终于弯了弯，压下心里最后的一点紧张，低声回了句：“好，我等着。”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屏幕上的英雄们同时从泉水出发，朝着各路兵线走去。江玄操控着暗影刺客，刚走到中路塔下，就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走位——对方中单的站位比平时更靠前，显然是想抢线权。他心里了然，许佳年赛前就预判过，对方大概率会选择速攻战术，想前期压制他的发育，打乱他们的节奏。

果然，三分钟刚到，对方打野就从河道草丛里窜了出来，配合中路一起抓他。江玄早有准备，在对方打野现身的瞬间，指尖飞快地按下位移键，以一个极限的角度躲掉了对方的控制技能，同时回身扔出技能，减速对方中单。就在这时，沈括的烈风战士及时赶到，两人配合默契，一套连招下来，直接反杀了对方打野，江玄拿到了全场第一滴血。

“漂亮！野神这反应绝了！”沈括兴奋地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激动。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红色的灯牌挥舞得更热烈了，“野神”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江玄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台下，没敢多停留，却精准地找到了许佳年的位置——她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显然是对这波操作很满意。

看到那抹笑意，江玄的心里忽然像被注入了一股力量，手指在键盘上舞动得更加流畅，补刀也变得愈发精准，一点点压制着对方中单的发育，不让对方有机会支援其他路。

接下来的比赛，几乎完全按照许佳年设计的战术在推进。江玄稳扎稳打，偶尔配合沈括的游走，去边路打小规模团战，每次都能拿到人头或推掉防御塔，双方的经济差一点点被拉开。到第十五分钟时，他们已经推掉了对方的两座外塔，经济领先两千多。

对方显然有些急了，开始频繁抱团，试图通过团战挽回劣势。没过多久，江玄就看到对方五人朝着大龙坑的方向移动，显然是想不顾一切地开大龙逼团，赌一把翻盘的机会。

“别急，他们在勾引，想让我们去龙坑接团，趁机打我们一波。”许佳年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她在后台的战术室里，盯着实时画面分析局势，通过队内语音实时指挥，“江玄，你去绕后，从龙坑后方的草丛过去，等他们开龙再动手；沈括带辅助去清龙坑周围的视野，别让他们发现江玄的位置；其他人在正面牵制，别靠近龙坑，假装要守龙。”

江玄没有丝毫犹豫，操控着暗影刺客，悄无声息地往龙坑后方的草丛移动。他的心跳得很快，指尖却稳得可怕，每一步走位都精准地踩在对方的视野盲区里，甚至特意绕开了对方的眼位，生怕被发现。

就在对方以为己方视野安全，确认他们没察觉，开始动手打大龙的时候，江玄动了。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草丛里猛地窜出，指尖飞快地按下技能键，连招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先是减速，再是控制，最后接大招，瞬间将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射手秒掉。沈括带着辅助也及时赶到，正面团战瞬间爆发，队友们趁机冲进龙坑，与对方展开厮杀。

“漂亮！野神这绕后太绝了！射手直接没了！”耳机里传来队友们激动的呐喊，连平时沉稳的上单都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江玄没有恋战，在对方技能交完的间隙，果断按下位移键后撤，躲到草丛里，等待下一波技能冷却。他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战场，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每个人的技能CD，像一台精准的战术机器，判断着接下来的团战走向。

这波团战，他们以零换三，不仅成功阻止了对方拿大龙，还顺势拿下了大龙buff，经济差瞬间拉到五千。

台下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红色的灯牌连成一片，“野神”的呐喊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甚至盖过了解说员的声音。江玄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胜利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他再次看向台下，许佳年这次没有低头写东西，而是抬头望着他，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还轻轻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那眼神像一束光，穿透了台下的喧嚣和舞台的聚光灯，精准地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整个赛场，也照亮了他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比赛在第三十分钟进入了决胜局。双方都变得更加谨慎，在高地展开最后的拉锯战，经济差被对方一点点追了回来，只剩下一千多的差距，谁都不敢轻易开团，生怕一步错，满盘皆输。

“对方中单的闪现好了，注意走位，别被他开到。”许佳年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丝毫慌乱，“江玄，等沈括开团，他把对方前排击飞后，你直接切后排，不用管其他人，优先秒掉射手和中单，剩下的交给队友。”

“收到。”江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紧张，而是期待——他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了。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开团的时机。又过了两分钟，沈括终于抓住了对方的一个失误，对方射手的走位稍微靠前了些。“就是现在！”沈括大喊一声，果断按下闪现，操控着烈风战士冲进对方阵营，大招一开，直接将对方三人击飞。

江玄紧随其后，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对方后排，指尖飞快地操作着，技能精准地落在对方射手身上，眼看着就要将对方射手秒掉。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对方辅助忽然闪现过来，一个关键的控制技能朝他扔来！这是许佳年没预料到的变数，赛前分析时，对方辅助的闪现应该还没冷却好，没人想到他居然留了一手闪现，就等着这一刻打断江玄的输出。

千钧一发之际，江玄的身体仿佛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的指尖在键盘上猛地一按，操控着暗影刺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侧身走位，恰好避开了控制技能的范围，甚至还借着走位的惯性，贴近了对方中单。

“0.1秒！又是0.1秒的极限反应！”解说员激动的声音透过场馆的音响传遍每个角落，声音都带着颤音，“野神！他再次创造了奇迹！这走位太极限了！”

台下的欢呼声瞬间达到了顶点，粉丝们激动地站起来，挥舞着灯牌和应援旗，“野神”的呐喊声几乎要震碎耳膜。江玄没有丝毫停顿，抓住这个机会，反手一套技能带走了对方射手，回身又配合队友，清理掉了剩下的敌人。

“一波！一波！直接推高地！”队友们兴奋地喊着，声音里满是急切。

江玄操控着暗影刺客，跟着兵线一起冲进对方高地，队友们在前面挡伤害，他在后面输出，一点点摧毁对方的防御塔。终于，对方的水晶在炮火中轰然倒塌，破碎成无数光点。

胜利的金色字样在屏幕上亮起的瞬间，江玄整个人都僵住了。耳边是耳机里队友们激动的呐喊，是台下震耳欲聋的欢呼，可他却像没听见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沈括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大喊着“我们赢了！我们是冠军！”，他才仿佛从梦中惊醒，眼眶瞬间红了。

他们赢了。

他做到了。

那些熬过的夜，那些练到发麻的手指，那些跌倒又爬起来的日子，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好的答案。

颁奖仪式上，金色的奖杯被递到队长手里，队员们一起举起奖杯，高高举过头顶。聚光灯落在他们身上，台下的欢呼声、掌声、应援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动人的旋律。江玄站在队伍中间，脸上还带着点没缓过来的茫然，手里紧紧攥着奖杯的一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却越过人群，越过闪烁的灯牌，牢牢锁定了台下的许佳年。

她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却没再低头，而是仰着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不像平时那样浅浅的、温和的，而是舒展的、耀眼的，像盛开在春风里的花，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心里。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玄忽然觉得，所有的紧张、疲惫、压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和安稳。他朝着她的方向，轻轻弯了弯嘴角，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温柔和感激。

这个冠军，是他的，是队友们的，更是她的——是她的预判，她的指挥，她的信任，陪着他一步步走到了这里，拿到了这份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