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犬 第4章 赛场下的“野神”

训练赛的硝烟在傍晚时分渐渐散去，窗外的天色沉成了浅墨色，路灯的光透过玻璃，在训练室的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战队成员三三两两地离开，有人一边走一边讨论着刚才的对局，有人揉着酸胀的肩膀念叨着要回去补觉，喧闹声慢慢褪去，最后只剩下江玄还坐在电脑前，指尖握着鼠标，反复拖拽进度条，回放着刚才模拟决赛的对局录像。

屏幕上的光影不停跳动，河道处的团战画面被他来回播放了不下五遍——他操控的中单英雄刚清完兵线，就遭遇对方打野从河道草丛突袭，指尖飞快敲击键盘，极限位移躲开致命技能的操作依旧亮眼，屏幕上还弹出“极限反应”的系统提示，可后续追击残血中单时，他多贪了一下平A，没能及时回撤，正好撞上对方支援赶来的辅助，本可以稳稳拿到的双杀，最后变成了互换，错失了扩大优势的机会。

“这里不该贪那下平A的。”江玄盯着屏幕上定格的“互换”画面，小声嘟囔着，语气里满是懊恼，手指在键盘上重重敲下暂停键，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连额前的碎发都垂了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许佳年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少年微微低着头，侧脸在屏幕蓝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她踩着软底鞋走到身后，都没察觉。

“复盘得怎么样？还在揪着刚才的失误不放？”她的声音轻轻响起，同时把其中一杯热牛奶放在江玄手边，杯壁裹着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不烫不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复盘的沉闷。

江玄吓了一跳，鼠标差点从手里滑出去，他猛地回头，看到是许佳年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下来，耳尖却像往常一样，悄悄泛起一层薄红：“姐姐。”他抬手指了指屏幕上暂停的画面，语气里的懊恼更明显了些，“刚才河道那波，我失误了，不然能拿双杀的。”

许佳年俯身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甜橙味精油护手霜清香，混着热牛奶的甜香，悄悄漫到江玄鼻尖。她没先看屏幕，反而伸出指尖碰了碰那杯牛奶，确认温度刚好，才开口：“先喝口牛奶，凉了就不好喝了。”

江玄乖乖应了声“哦”，双手捧着牛奶杯，指尖裹着杯壁的暖意，喝了一大口。甜而不腻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漫到胃里，连带着刚才因为失误攒下的那点烦躁和懊恼，都悄悄淡了些。

“这个失误很正常，不算致命。”等他喝完一口，许佳年这才把目光落在屏幕上，指尖轻轻点在河道右侧的草丛位置，“你看这里，对方辅助早就藏在这里插了眼，你当时的注意力全在残血中单身上，眼里只有‘追击’这一个目标，忽略了侧方可能出现的支援——这是你从进队就有的老毛病了，太专注于眼前的目标，容易漏掉周边的视野信息。”

她的声音很轻，却没有半点含糊，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下就戳中了问题的核心。江玄听得格外认真，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指尖，生怕错过一个字，脑袋还跟着她的话轻轻点着。

“决赛时一定要注意，对方辅助最擅长绕后插眼，专抓你这种‘追敌上头’的情况。”许佳年顿了顿，侧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记住，你的反应速度是整个战队的优势，但不能仗着这个优势就忽视细节。职业赛场没有‘差不多’，差一点视野，差一下平A，都可能改变整局比赛的走向。”

“我记住了！”江玄用力点头，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刻在心里，甚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决赛时的应对方案——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先让沈括清视野，再判断要不要追击。每次被姐姐这样精准点拨，他都觉得比自己闷头对着录像练一下午还有用，心里的迷茫像被吹散的雾，一下子就清明了。

许佳年看着他这副“把话刻进骨子里”的认真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眼底闪过一丝柔和。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揉一揉他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手抬到一半又悄悄收了回来，转而拿起桌上的战术笔记本，推到他面前：“把这个失误记下来，标注清楚‘河道视野优先于追击残血’，晚上睡前再看一遍，加深印象。”

“嗯！”江玄立刻拿起笔，笔尖在纸上快速划过，字迹虽然不算工整，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连标点符号都写得格外清楚，写完还特意在旁边画了个小叉，提醒自己别再犯同样的错。

这时，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晚抱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纸箱走进来，看到他们俩就笑着打招呼：“佳年姐，江玄，快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她把纸箱放在桌上，掀开盖子，里面满满当当的——有各种口味的薯片、巧克力，还有几瓶江玄爱喝的橘子味汽水，最底下压着几盒便携餐食，餐食盒上都贴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用马克笔写着“无香菜”三个大字，格外显眼。

“是李阿姨让我给你们带的，知道你们俩肯定又留在训练室复盘，没顾上吃饭。”苏晚拿起一盒餐食递给江玄，语气里满是熟稔，“阿姨特意跟厨房交代的，说江玄不爱吃香菜，每道菜都没放，全是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

江玄双手接过餐食，指尖碰到温热的餐盒，脸颊又悄悄红了，连声道：“谢谢苏晚姐，也麻烦苏晚姐替我谢谢伯母。”

“跟我客气什么呀，都是一家人。”苏晚摆摆手，又从箱子里拿出个印着花纹的保温杯，递给许佳年，“这是伯父让我带的，说是特意给你泡的护腰茶，里面放了枸杞和杜仲，让你记得按时喝，别总熬到半夜，把腰熬坏了。”

许佳年接过保温杯，指尖触到杯身传来的温热，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她低头看了眼杯身上熟悉的花纹，是家里常用的那款，轻声道：“替我谢谢伯父伯母，总让他们惦记着。”

苏晚笑得眼睛都弯了：“谢什么呀，伯父伯母现在对你比对我还好呢，天天在家念叨‘江玄那孩子年纪小，打比赛又拼，得让佳年多费心’，听得我都要吃醋了。”她说着，还冲江玄挤了挤眼睛，故意逗他，“对吧，江玄？是不是总让你佳年姐操心呀？”

江玄的脸瞬间红得更厉害了，赶紧低下头，小声说：“我会听话的，以后尽量不失误，不会给姐姐添麻烦。”

许佳年无奈地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别逗他了”的意味，后者冲她做了个鬼脸，拿起箱子里剩下的零食分给其他还没走的工作人员，转身出去了，临走前还特意轻轻带上了训练室的门。

训练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屏幕上微弱的蓝光，和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偶尔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格外安稳。

江玄打开餐食盒，热气一下子冒了出来，香喷喷的米饭裹着糖醋排骨的甜香，还有番茄炒蛋的酸甜味，果然一点香菜都没有，每道菜都摆得整整齐齐。他拿起勺子，却没急着吃，反而侧头看向许佳年，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询问：“姐姐，你也没吃晚饭吧？我们一起吃。”

许佳年确实没吃晚饭，下午从数据分析室出来就直接来训练室看他们打训练赛，之后又陪着江玄复盘，早把吃饭的事抛到了脑后。她看了眼餐盒里分量不算少的饭菜，又看了看江玄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江玄立刻把餐盒往她面前推了推，又从抽屉里翻出个干净的勺子，用纸巾擦了擦，递到她手里，动作自然得像这样一起吃饭已经做过千百遍。

两人头挨着头，凑在一个餐盒前分吃着饭菜，气氛安静又温馨。江玄吃得很小心，每次夹糖醋排骨，都先挑块肉多的放在许佳年那边，夹番茄炒蛋时，也特意避开她不爱吃的番茄皮，像只懂事的小狗，总想着把好的留给身边的人。

“对了，有件事跟你说一下。”许佳年夹了块米饭放进嘴里，忽然想起战队刚通知的事，“明天下午两点，有个小型粉丝见面会，就半小时，不用你说话，露个面签个名就行。”

江玄夹菜的动作猛地顿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手里的勺子都停在了半空。他从小就怕生，不喜欢被太多人围着，粉丝见面会意味着要面对密密麻麻的人，要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还要跟陌生人近距离接触，光是想想，他的手心就开始冒冷汗，心里的紧张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能不能不去”，可话到嘴边，看到许佳年认真的眼神，又悄悄咽了回去。他知道，粉丝见面会是战队维系粉丝的重要环节，姐姐肯定已经跟战队沟通了很久，推掉了不必要的互动环节，只留下最必须的签名环节，就是怕他紧张。

“别怕。”许佳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放下勺子，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明天我会一直在你旁边，沈括也会去，帮你挡着太热情的粉丝。签名字的时候，不用抬头，专注于写字就行，不用跟粉丝对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给你准备了印泥和你的专属印章，要是实在紧张，握不住笔，就盖章，不用勉强自己签名。”

江玄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像悬在半空中的石头落了地。他抬起头，看着许佳年，眼睛亮闪闪的，像落了星光，刚才的紧张和不安，一下子就散了大半：“嗯！我知道了，姐姐。”

有姐姐在身边，好像再让他紧张的事，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吃完饭，江玄主动收拾好餐盒，把垃圾装进袋子里，又拿着许佳年的保温杯去茶水间洗干净，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倒了半杯温水，放在她手边。他的动作不算熟练，洗保温杯的时候还差点把水洒出来，却做得格外认真，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的。

许佳年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在赛场上能凭借极限操作叱咤风云、被粉丝称为“野神”的少年，在赛场下其实就是个需要人照顾、会紧张、会懊恼的普通少年。

他会因为算不清对方技能CD而对着屏幕懊恼半天，会因为要参加粉丝见面会而偷偷攥紧手心，会把她的每一句叮嘱都当成圣旨一样记在心里，会在她腰疼的时候，偷偷去药店买最贵的护腰贴，还不好意思直接给她……

这些细碎又温暖的瞬间，像散落在夜空里的星光，慢慢拼凑出一个鲜活、真诚又柔软的江玄，悄悄住进了她心里。

“姐姐，我收拾好了，先走了。”江玄把洗干净的保温杯放在桌上，又把记满战术笔记和失误总结的本子紧紧攥在手里，站在训练室门口跟她道别，眼神里带着点不舍，又带着对明天的期待。

“嗯，早点回去睡，别再熬夜看录像了。”许佳年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到门口，手已经碰到门把手了，又忽然叫住他，“江玄。”

江玄立刻回头，眼睛里满是疑惑，乖乖地看着她：“怎么了，姐姐？”

“明天见面会，穿那件灰色的连帽衫。”许佳年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细心，“帽子可以挡住点视线，不用直接面对太多人，你会舒服点。”

江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烟花，连嘴角都忍不住向上扬，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好！谢谢姐姐！我明天一定穿！”

看着他几乎是蹦跳着离开的背影，连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不少，许佳年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护腰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药香和甜味，暖意顺着食道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后腰隐隐的酸胀感，都减轻了些。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还停留在河道团战的录像，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着，把刚才跟江玄说的注意事项，又补充到战术文档里，还特意标注了“重点提醒江玄：清视野优先”。

或许，当初战队让她当“训犬师”，负责带江玄这个“刺头”，也没那么难。

至少，这只叫江玄的“小狗”，虽然有点怕生，有点粘人，偶尔还会犯点小错，却足够听话，足够真诚，会把她的好都记在心里，还会偷偷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她。

而她，好像也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少年——会跟在她身后喊“姐姐”，会把她的叮嘱记在本子上，会在她忙碌的时候，悄悄给她留一杯热牛奶。

夜色渐深，窗外的路灯亮得更亮了，训练室里的灯却还没关，屏幕上的数据流依旧在跳动，映照着许佳年专注的侧脸。明天的粉丝见面会要盯紧，后天的模拟训练要调整战术，大后天的决赛要做最后的准备……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但她心里，却莫名地踏实，没有了之前面对决赛的紧绷。

因为她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无论赛场上有多少突发状况，总会有个叫江玄的少年，眼神亮晶晶地跟着她，在她身边，喊她一声“姐姐”。

只要有他在，只要他们一起，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比赛场上的逆风局也好，复盘到深夜的疲惫也罢，哪怕是粉丝见面会上那些让人心慌的目光，只要转头能看见他眼里亮闪闪的光，听见他轻声喊一句“姐姐”，心里的慌就会悄悄落地。他会把她的叮嘱一字一句记在本子上，也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把细节补全；她会为他拨开迷雾、指明方向，也会在他紧张时递上一杯热牛奶、留一盏灯。

赢了，他们一起笑；输了，他们一起扛。数据错了就重算，战术偏了就调整，视野漏了就补，操作差了就练。没有什么坎是跨不过的，没有什么难是解不了的——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在走，而是并肩，一步一步，把每一个“不可能”都走成“没问题”。

这就够了。

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誓言，也不用太多华丽的话。有他在身边，有彼此可以依靠，能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往前冲，哪怕路再远、夜再长，心里也踏实。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并肩，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