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犬 第15章 雨夜的关心

入夏的雨总不打招呼，前一秒还是朗日晴空，下一秒就裹着狂风砸下来。豆大的雨点像被谁从云端往下抛，狠狠砸在训练室的玻璃窗上，“噼啪、噼啪”响得密集，竟凑成了一曲急促的鼓点，裹着潮气往窗缝里钻，连带着室内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训练室里还亮着大半盏灯，键盘敲击声早已歇了，只剩江玄一人坐在电竞椅上，后背绷得笔直，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训练赛回放。进度条停在14分23秒，画面里，他操控的中单英雄刚清完一波兵线，没等辅助沈括的视野探到河道草丛，就贸然往前压了两步——就是这两步，藏在草里的对方打野突然窜出，配合中路法师直接将他秒掉，紧接着顺势推掉了中路二塔。

后续队友赶来支援，凭着一波完美的团战挽回了局势，甚至反推了对方一座高地，可江玄半点没觉得轻松。那瞬间的犹豫、判断失误后的慌乱，像根细刺扎在心里，拔不出来，硌得人发闷。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屏幕光映在他眼底，只剩一片沉郁。

“还在跟自己较劲呢？”沈括端着两杯热饮走过来，胳膊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把一杯冒着热气的热可可塞进他手里，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往心里钻，“谁还没个失误啊？刚才佳年姐复盘的时候都没说你什么，只说让咱们重点盯对方打野的游走节奏，你倒好，自己先钻牛角尖了。”

江玄捧着热可可，指腹蹭过温热的杯身，暖意漫到指尖，心里的闷却没散多少。他抬眼往训练室角落的办公室看过去，那扇门虚掩着，留了道窄缝，里面的灯亮得安稳，隐约能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坐在桌前，应该是许佳年还在整理战术数据。

他忽然想起下午的战术讲解，许佳年站在战术板前，手里的马克笔在上面画着游走路线，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讲到后半段，甚至下意识扶了扶战术板，指尖微微发颤，连握笔的力道都轻了。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她怕是早就不舒服了。

江玄把没喝几口的热可可放在桌角，椅子往后滑了半步，起身往办公室走。脚步放得很轻，怕打扰到里面的人，可越靠近，心里的担忧就越盛。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药味先飘了过来，混着窗外的潮气，不浓，却格外清晰。江玄愣了愣，抬眼就看见许佳年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手里捏着一片护腰贴，正费劲地往自己后腰贴——她的胳膊够不到身后的位置，护腰贴在手里晃了晃，好几次都没贴准，动作里满是狼狈。

“姐姐，我帮你。”江玄没多想，快步走了过去，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许佳年显然没料到他会进来，吓得浑身一僵，猛地转过身，手里还捏着护腰贴，脸颊上带着点慌乱的红：“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话还没说完，江玄已经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护腰贴，指尖不经意间蹭到她的手背，触到一片微凉。他低头，看见她后腰的衬衫被撩起一小角，露出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白，带着点凉意。江玄的动作瞬间放轻，像捧着什么易碎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将护腰贴对准位置贴上，指腹轻轻抚平边缘，偶尔碰到她的皮肤，像被电流击中般微微发麻，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许佳年的身体也僵了一瞬，随即慢慢放松下来，后背轻轻靠了靠他的手，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江玄的声音莫名哑了，贴好护腰贴后，飞快地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热，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连脖子都泛起了薄红。他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只觉得这双手今天格外不听话，连指尖都还在微微发烫。

许佳年转过身，走到桌前坐下，伸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的疲惫更明显了些：“刚才那波中路的失误，你自己想明白了吗？”

江玄这才回过神，快步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像个认错的学生，老老实实点头：“嗯，想明白了。是我太急了，想着尽快把兵线压过去，没等沈括的视野探完就压线，才给了对方机会。”

“知道就好。”许佳年打开桌上的平板，调出刚才的对局数据，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对方队员的走位、技能冷却时间，“对方打野的游走路线你应该很熟悉，12分钟到15分钟，他清完红区后，有70%的概率会来中路蹲草，尤其是在我们推完第一波兵线后。你那时候的位置太靠前，等于把破绽送到对方手里。”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落在中路河道的一处草丛旁：“这里，你应该往后撤两步，卡在这个视野盲区里，既能守住兵线，又能防止被对方打野抓，等沈括的视野过来，再一起压线也不迟。”

江玄凑得近了些，低头看着平板上的标注，鼻尖几乎要碰到许佳年的头发。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着刚才那股药味，轻轻萦绕在鼻尖，不冲鼻，反而让人安心，可这安心又带着点别的情绪，让他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记住了。”他的声音有点闷，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视线落在平板屏幕上，却没怎么看清上面的字。

许佳年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语气认真：“国际赛的对手比国内战队更擅长抓这种细节，一点失误都可能被无限放大，你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再犯这种错了。”

“嗯，我知道了。”江玄乖乖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到她的手上。她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淡淡的粉色，指尖因为常年握笔、敲键盘，磨出了一层薄茧，可握平板时的力道很稳，透着种独特的力量感，让人心安。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砸在玻璃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把外面的世界裹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连远处的路灯都成了模糊的光斑。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偶尔传来许佳年敲击键盘的轻响，格外安稳。

“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许佳年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他，眼底带着点叮嘱的意味，“明天上午队里统一安排体检，国际赛前的常规检查，记得晚上别吃东西，早上也别吃早饭，空腹去。”

“体检？”江玄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怎么突然要体检啊？”

“不是突然，是国际赛前的固定流程，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隐疾，别到时候在赛场上出问题。”许佳年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你上次半决赛结束后，不是跟我说有点头晕吗？正好让医生好好看看，别不当回事。”

江玄这才想起，半决赛那天打满了五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他又累又紧张，跟许佳年汇报比赛情况时，随口提了句“有点头晕”，当时只当是小事，没想到她居然记到了现在。

心里忽然暖暖的，像刚才那杯热可可的暖意，慢慢熨帖到心底，连之前因为失误攒下的闷意都散了大半。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那天就是没睡好，又太紧张了，现在早不晕了。”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是医生说了算。”许佳年的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胳膊，“明天乖乖去检查，不许偷懒，听到了吗？”

“嗯！”江玄用力点头，眼睛亮了亮，像只得到指令的小狗，乖得不行。

雨势渐渐小了些，天边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不再是之前的暗沉。许佳年合上平板，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快十一点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宿舍休息吧，我再整理点明天要带的体检表，很快就好。”

“姐姐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太晚了。”江玄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停住，回头看向许佳年，声音放得软了些，“你的腰……还疼吗？”

许佳年愣了一下，随即弯了弯嘴角，露出个浅淡的笑，伸手拍了拍后腰的位置：“好多了，贴上这个护腰贴，比刚才舒服多了。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好。”江玄点点头，轻轻带上了门，动作轻得没发出一点声响。

回到宿舍，江玄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天花板上的灯早就关了，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可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办公室里帮许佳年贴护腰贴的画面——她微凉的皮肤、轻声的道谢，还有自己那不听话的心跳，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像在眼前。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指尖触到一片温热，连带着脸颊都热了起来。原来，靠近她的时候，心跳会这么快；原来，担心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会又酸又暖。他翻了个身，盯着窗外渐渐停了的雨，忽然觉得，这个雨夜好像格外漫长。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战队成员们就都在基地楼下集合了。江玄穿着队服，站在队伍里，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许佳年的身影。她今天没穿队服，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领口系着颗小小的白扣子，外面套着件宽松的白色防晒衣，头发扎成了低马尾，看起来清爽又利落，只是脸色还是有点苍白。

“江玄，发什么呆呢？”沈括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挤眉弄眼地问，“听说今天要抽血，你小时候不是最怕打针抽血吗？现在不怕了？”

江玄回过神，皱了皱眉，刻意提高了点声音：“我才不怕，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他确实不怕抽血，针头扎进皮肤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担心许佳年——她的腰不好，上次还说胃不舒服，不知道这次体检会不会查出别的问题，一想到这儿，心里就忍不住发紧。

到了医院，队员们按名单顺序进行检查，抽血、测视力、做B超，一项项往下走。江玄一直跟在许佳年后面，看着她抽血时面不改色的样子，看着她测血压时认真听医生叮嘱的模样，心里的担忧才稍微减轻了些。

轮到江玄做心电图的时候，他躺在校准床上，看着医生把冰凉的电极片贴在他的胸口、手腕上，刚想放松，心跳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

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他抬眼时，正好看到许佳年站在不远处的门口，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体检表，侧脸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连下颌线都透着点脆弱。

“放松点，别紧张，深呼吸。”医生拿着仪器，轻声提醒道。

江玄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往许佳年的方向瞟，直到医生说“好了”，他才猛地回过神，赶紧坐起来，把衣服整理好。

拿着心电图报告单走出来的时候，江玄刚拐过走廊，就看到许佳年正和医生站在窗边说话，她眉头微蹙着，脸色不太好看，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江玄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点急切：“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佳年回头看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舒展开眉头，努力挤出个笑，试图掩饰：“没事，就是医生说我有点腰肌劳损，让我平时多休息，少久坐，别熬夜。”

江玄盯着她手里的报告单，上面的专业术语他大多看不懂，可“腰肌劳损”“建议减少久坐时长”“避免熬夜劳累”几个字格外刺眼。他比谁都清楚，这都是因为许佳年常年熬夜看比赛数据、整理战术，久坐不动熬出来的——有时候训练室的灯灭了，她的办公室还亮着；有时候队员们都睡了，她还在群里发战术调整建议。

“那你以后不许再熬夜了。”江玄的语气带着点小固执，像个在教训人的小大人，可眼神里的担心却藏都藏不住，“战术分析我可以帮你看，数据我也可以整理，你每天早点休息，不许再熬到那么晚了。”

许佳年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眼底的疲惫好像瞬间散了大半，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暖暖的，裹着她的心脏。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江玄的头发，指尖触到他柔软的发顶：“好，听你的。以后战术分析，咱们一起看。”

江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阳光照亮的湖面，连带着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他看着许佳年的手，还停在自己的头发上，心里甜丝丝的——原来，被姐姐依赖的感觉，是这么好。

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帮许佳年分担，让她能多休息一会儿；一定要把自己的技术练得更好，不让她再为自己的失误操心；一定要在国际赛上赢，让她能笑着为他们骄傲。

体检结束后，回基地的路上，江玄一直跟在许佳年身边，像个小尾巴，她走慢一点，他就放慢脚步；她停下来跟队员说句话，他就站在旁边等。沈括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俩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暗暗想着：这层窗户纸，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江玄这小子捅破了。

江玄没管别人怎么看，只是看着身边并肩走的许佳年，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泛着淡淡的光。他在心里悄悄定下一个目标：

国际赛一定要赢。

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电竞梦，为了战队的荣誉，更是为了眼前这个总是为他操心、为战队操劳，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