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犬 第14章 外卖单里的小心思

外卖送到时，训练室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外卖员刚把餐袋递进来，番茄的酸甜、牛腩的醇香就顺着袋口钻出来，裹着热气在空气里散开，瞬间驱散了训练带来的疲惫。沈括最先凑过来，吸了吸鼻子，笑着喊：“哇，是番茄牛腩！佳年姐你也太懂野神了吧，知道他最爱这口。”

江玄也跟着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像盯着骨头的小狗，目光死死黏在许佳年手里的两个餐盒上。许佳年把餐袋放在桌上，先拿出一个印着“番茄牛腩”字样的餐盒，递到江玄面前——餐盒盖上还贴着一张浅粉色的便利贴，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无香菜，微辣，米饭多放了一勺”，每一个字都戳中他的喜好，连他总觉得米饭不够吃的小习惯都记得。

“快吃吧，刚送到还热着，凉了就不好吃了。”许佳年说着，打开自己的餐盒，里面是一份清淡的蔬菜沙拉，翠绿的生菜、嫩黄的玉米粒、粉白的虾仁铺在盒底，只淋了一层透明的油醋汁，看起来清爽，却没什么烟火气，显然是为了控制饮食，也为了迁就不太舒服的胃。

江玄乖乖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拿起筷子，指尖碰了碰餐盒壁，还带着温热的触感，却没急着吃。他的目光总忍不住往许佳年的沙拉碗里瞟——绿油油的叶子泡在酱汁里，虾仁只有寥寥几只，看起来没什么味道，哪里比得上他这碗冒着热气的牛腩。

“姐姐，你怎么不吃点肉啊？”他忍不住放下筷子，皱着眉问，语气里满是担心，“上午改战术，下午还要看我们训练，多累啊，不吃肉没力气的。”

许佳年夹了口生菜放进嘴里，嚼了嚼，才笑着说：“最近胃不太舒服，吃点清淡的好消化，肉太油腻，怕加重负担。”

江玄的眉头立刻皱得更紧了，像拧成了一个小疙瘩，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凑：“胃不舒服？什么时候开始的？要不要去看医生啊？我认识市一院的医生，能帮你挂号。”他说着，就想拿出手机找联系方式，急得像自己生病了似的。

“不用不用，老毛病了。”许佳年赶紧按住他的手，笑着安抚，“以前忙起来不按时吃饭落下的，吃两天清淡的养养就好，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快吃你的，再不吃牛腩就凉了。”

江玄哦了一声，乖乖低下头扒拉着米饭，筷子戳着碗里的牛腩，却没什么胃口。他想起母亲柳慧以前说过，胃不好的人要多吃点温热的、软烂的东西，光吃凉沙拉怎么行？说不定越吃胃越不舒服。

他看着自己餐盒里的番茄炖牛腩——牛腩炖得软烂，轻轻一戳就能分开，汤汁浓郁，泛着橙红色的光，还冒着细细的热气，是最养胃的菜。犹豫了一下，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牛腩和汤汁，小心翼翼地倒进许佳年的沙拉碗里，生怕汤汁洒出来弄脏她的文件。

“这个好吃，你尝尝。”他小声说，耳朵尖悄悄红了，眼神有点闪躲，“牛腩炖得很软，一点都不塞牙，好消化，不会给胃添负担的。”

许佳年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牛腩，愣了一下。番茄的酸甜味混着牛肉的醇香，裹着热气，和清淡的沙拉格格不入，却奇异地让人觉得温暖，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变得浓郁起来。

“你自己吃，我吃沙拉就好。”她拿起勺子，想把牛腩舀回江玄的碗里，不想抢他爱吃的东西。

“我还有很多呢！”江玄赶紧按住她的手，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语气带着点少年人的小固执，“你必须吃，不然胃会更不舒服的，到时候没人帮我们改战术了。”

他的手很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灼热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像电流似的窜进许佳年的心里。许佳年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微微发僵，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眼里满是担心，没有半点敷衍，到了嘴边的拒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好吧，那我吃一点。”她妥协了，收回手，夹起一块牛腩放进嘴里。

番茄的酸甜和牛肉的醇香在舌尖瞬间蔓延开，温度刚好，不烫嘴也不凉，牛腩软嫩易嚼，轻轻一咽就滑进胃里，带着暖暖的暖意，瞬间抚平了胃里的隐隐不适。确实很好吃，比她想象中还要合胃口。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江玄紧张地看着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在等待评委评分的小厨师，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嗯，好吃，比我想象中还好吃。”许佳年笑了笑，眼底的疲惫淡了些，又夹了一口，“没想到你还挺会挑外卖的。”

江玄顿时松了口气，笑得露出两颗小小的小虎牙，像得到了奖励的孩子，低头大口吃起饭来，胃口比刚才好了不少，筷子一下下扒拉着米饭，连汤汁都舍不得浪费。

吃完饭，江玄主动收拾好两人的餐盒，把垃圾都装进外卖袋里，拎到门口的垃圾桶旁，又特意跑去茶水间，接了杯温水——他用手背试了试温度，不烫也不凉，刚好入口，才端着水杯跑回来，递给许佳年：“姐姐，喝点水，暖暖胃，别一直坐着，活动活动。”

许佳年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往心里钻，心里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个平时连自己点外卖都要纠结半小时、还总忘了备注“无香菜”的少年，却总能在这些细微的地方，给她意想不到的温暖，比这杯温水还要熨帖。

“好，谢谢。”她接过水杯，轻轻喝了一口，看着江玄跑回座位上收拾东西，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下午的训练依旧紧张而有序。许佳年搬了张椅子坐在观战席上，面前放着笔记本和笔，时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江玄刚才走位的小失误、沈括支援的时机偏差，都被她一一记下，偶尔抬头看向江玄的屏幕，眼神里带着专注的审视，像个严格又负责的教练。

江玄打得格外认真，每一个走位都严格按照上午分析的战术来，每一次技能释放都反复预判对方的位置，力求精准。他知道，姐姐就在身后看着他，他不能让她失望，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影响整个战队的训练进度。好几次对方想偷袭，他都提前预判到，及时避开，还反过来配合队友反杀，连旁边的队友都忍不住在语音里夸“野神今天状态绝了”。

训练间隙，大家都摘下耳机休息，沈括拿着手机，凑到江玄身边，用胳膊捅了捅他的胳膊：“哎，野神，你看祁城发的朋友圈了吗？这人也太会装了。”

江玄的动作顿了一下，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皱着眉接过沈括的手机。屏幕上是祁城的朋友圈，配图是一张战术研讨会的现场照片——祁城穿着西装，坐在第一排，手里拿着笔记本，看起来很认真；文字却写着“战术交流收获满满，期待下次与许小姐深入交流”，下面还附了个看似无害的微笑表情。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江玄的脸色沉了沉，指尖攥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他明明知道姐姐没去S市，祁城却还发这种朋友圈，明显是故意的，说不定还特意等着沈括看到，再转告他。

“无聊。”江玄把手机还给沈括，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烦躁，眼神也冷了些。

“可不是嘛。”沈括撇撇嘴，把手机揣回兜里，“明知道佳年姐让苏晚替她去了，还发这种东西，就是故意给你看的，想惹你生气，影响你训练状态。”他撞了撞江玄的肩膀，“别理他，咱们打好自己的比赛，等国际赛赢了他，看他还怎么装。”

江玄没说话，只是重新攥紧了鼠标，指节泛白，屏幕上的游戏界面都因为他的用力，微微晃了晃。他知道沈括说得对，祁城就是故意挑衅，可看到那句“期待下次交流”，心里还是像被塞了团棉花，堵得难受，连训练的心思都少了几分。

许佳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刚才还专注训练的人，现在却盯着屏幕发呆，手指都没动一下。她走过来，轻轻敲了敲江玄的桌子，问：“怎么了？状态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江玄摇摇头，赶紧收回目光，拿起耳机想戴上，不想让她知道祁城的事，免得她担心。

许佳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沈括手里攥着的手机，沈括还悄悄冲她使了个眼色，她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她没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江玄的肩膀，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让无关的人影响自己，不值得。你现在的重点是训练，不是跟别人置气。”

江玄抬头看着她，她的眼神很平静，却满是信任，像在告诉他“我相信你能做好”。心里的烦躁忽然就散了，刚才的堵得慌也没了踪影。

“嗯，我知道了，姐姐。”他点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拿起耳机戴上，“我不会让他影响我的，我好好训练。”

是啊，有姐姐在身边，信任他、支持他，他何必在意祁城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呢？与其跟祁城置气，不如好好训练，等国际赛上用实力赢过他，才是最有力的反击。

晚上训练结束时，已经快九点了。队友们都收拾好东西，三三两两地回宿舍，沈括也拍了拍江玄的肩膀，说“明天见”，就走了。江玄却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打开了外卖软件，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眉头紧锁，眼神专注，显然又陷入了选择困难——平时自己吃什么都要纠结半天，更别说给别人点了。

沈括走了没两步，想起自己落了东西，又折回训练室，看到江玄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又不知道吃什么了？要不我帮你点？还是老样子，番茄牛腩盖饭，无香菜微辣？”

“不是。”江玄摇摇头，把手机往沈括那边递了递，语气里带着点认真，“我想给姐姐点点东西，她胃不舒服，我想给她点点养胃的。”

“给佳年姐？”沈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凑过去看着屏幕，“你想给她点什么？粥还是汤啊？”

“我看了好几家粥铺，”江玄指着屏幕上的两家店，眉头皱着，“你说这个南瓜小米粥怎么样？听说南瓜养胃；还是这个山药瘦肉粥？瘦肉能补营养，山药也养胃。”

“都行吧，反正比她中午吃的沙拉强多了。”沈括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屏幕上的蒸饺说，“哎，这家店还有蒸饺，荠菜馅的，清淡不油腻，还易消化，我妈以前胃不舒服的时候，就总吃这个，说比粥还养人，佳年姐说不定喜欢。”

江玄的眼睛也亮了，赶紧点进详情页，看了看评价——大多是说“蒸饺新鲜，荠菜馅很鲜，不腻”，还有人说“胃不好吃了很舒服”。他立刻下定决心：“就这个！南瓜小米粥配荠菜蒸饺，肯定养胃。”

他仔细地选好套餐，又反复看了看备注栏，先是写了“南瓜小米粥不要太甜，荠菜蒸饺不要放辣椒”，想了想，又加上“所有餐品都不要香菜，粥和蒸饺尽量热一点，谢谢”，确认了三遍，才小心翼翼地提交订单，还特意选了“准时达”，怕晚了餐品凉了。

看着订单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江玄的心里忽然有点小期待，又有点小紧张——期待姐姐吃到时的样子，又紧张姐姐会不会觉得他太刻意，会不会不喜欢荠菜馅的蒸饺。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是外卖员打来的，说已经到基地楼下了，让他下来拿。

“我去拿！”江玄立刻站起来，像一阵风似的跑出训练室，连椅子都忘了推回去。他跑下楼时，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怕自己看起来太随意，跑到楼下看到外卖员，接过外卖盒，还不忘跟人家说“谢谢，麻烦你了”。

他提着外卖盒，站在许佳年的办公室门口，手指攥着外卖袋的提手，指节都泛了白，犹豫了很久——敲轻了怕她听不见，敲重了又怕打扰她工作，来来回回抬了三次手，才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小小的：“姐姐，你在吗？”

“进。”许佳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点忙碌后的沙哑。

江玄推开门，看到许佳年还坐在办公桌前，面前堆着一摞文件，手里拿着笔，显然还在忙。他赶紧把外卖递过去，声音放得更轻了：“姐姐，给你。”

许佳年抬头，看到他手里的外卖盒，愣了一下，放下笔，疑惑地问：“这是？你没回宿舍吃晚饭吗？”

“我回去再吃，”江玄摇摇头，耳朵红得快要滴血，眼神有点闪躲，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看你中午胃不舒服，就给你点了点养胃的。是南瓜小米粥和荠菜蒸饺，沈括说他妈妈胃不好就吃这个，应该……应该挺好吃的，也易消化。”

许佳年看着他手里的外卖盒——外卖袋上还印着粥铺的logo，盒子摸起来暖暖的，显然还热着；又看了看他泛红的耳根和紧张得攥紧提手的手指，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软的、暖暖的。

“谢谢你，江玄。”她站起来，走过去接过外卖盒，指尖触到温热的盒子，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你特意给我点的？”

“嗯。”江玄点点头，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平时的“小玄”或者“野神”，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抬起头，撞进她带着笑意的眼眸里——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温暖又真切。

“不…不客气。”他结结巴巴地说，脸颊更红了，连脖子都泛着粉，“那我先回去了，姐姐你早点休息，别忙太晚，记得趁热吃。”

“嗯，好，你也早点休息。”许佳年点点头，看着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连门都忘了关，忍不住笑了笑，走过去轻轻把门关好。

她坐在办公桌前，打开外卖盒——第一层是南瓜小米粥，粥熬得软糯，南瓜都熬化了，混在小米里，泛着淡淡的黄色，香气立刻弥漫开来，甜甜的、暖暖的；第二层是荠菜蒸饺，白白胖胖的，一共六个，整齐地摆在盒里，还冒着细细的热气。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温度刚好，甜而不腻，小米的醇香和南瓜的清甜在舌尖散开，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瞬间熨帖了胃里的隐隐不适，也温暖了心里的某个角落。又夹起一个蒸饺，咬了一口，荠菜的清香立刻溢出来，馅料很足，却不油腻，刚好合胃口。

这个傻小子。

许佳年看着窗外的夜色——基地楼下的路灯亮着，橘黄色的光洒在路面上，偶尔有晚归的队员走过，影子拉得很长。她又舀了一口粥，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散去，连带着看文件的心情都变好了。

或许，有这样一只时时刻刻把自己放在心上、连胃不舒服都记挂着的“小狗”，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