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犬 第16章 体检单后的默默分担

从医院回基地的路上，黑色轿车平稳地滑过柏油路，车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空调出风口吹着暖融融的风，却吹不散江玄心头的沉郁，只有车载音响里低低流淌的轻音乐，在车厢里绕着圈。

江玄攥着自己的体检报告单，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泛出点白。报告单上的各项指标红勾打得整整齐齐，医生说他只是近期训练强度大，有点轻微的疲劳，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可他的心思早飘到了副驾许佳年手里那张写着“腰肌劳损”的单子上——那是她常年对着电脑做数据分析、熬了无数个夜熬出来的老毛病，一想到她弯腰时可能会疼，江玄心里就像压着块浸了水的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别皱着眉了，都快能夹死蚊子了。”许佳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侧过身递过来一瓶常温的矿泉水，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腰肌劳损是老毛病了，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以后注意点坐姿，慢慢调理就行，别瞎担心。”

江玄接过水，却没拧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瓶身的标签，只是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却字字清晰：“以后训练赛的数据分析，我来做吧。”

许佳年愣了一下，侧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惊讶：“你？”她知道江玄是队内的核心选手，战术记忆和临场反应都是顶尖的，可数据分析这活儿，和打比赛完全是两码事。

“嗯！”江玄猛地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格外认真，“你以前教过我基础的数据分析方法，虽然可能没你做得细致，但我会努力学的。这样你就能少看点屏幕，多躺着休息会儿，腰就不会那么疼了。”他的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像株在风雨里拼命想往上长的小树，枝桠还嫩，却已经想着要为身后的人遮风挡雨。

许佳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像盛着两颗小太阳，心里忽然一软。她知道江玄在战术理解上有天赋，却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分担最繁琐的数据分析——那项工作要对着密密麻麻的表格和录像，熬到后半夜是常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致，连队里最细心的沈括都避之不及。

“数据分析不是简单记几个击杀、助攻数据就行的。”她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放缓了语气，“要结合对手的历史战绩、版本变动，甚至每个选手的状态波动来调整战术，还得预判他们的BP思路，很复杂。”

“我不怕复杂。”江玄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你可以一点点教我，我记东西快，一定能学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看着他这副“你不答应我就不罢休”的样子，许佳年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进战队时的模样。那时他才十六岁，留着软软的短发，连面对采访都不敢抬头，说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可眼里的光却和现在一样，亮得惊人，满是对电竞的热爱和对她的依赖。这几年，他确实成长了很多，从需要她护着的小队员，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选手，甚至开始想着护着她了。

“好。”许佳年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像初春融化的雪，温柔得很，“那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学。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做得不好，可是要罚你加练基础操作的。”

江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连耳朵尖都透着兴奋：“我一定能做好！保证不让你失望！”

回到基地，江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许佳年的办公室，把她桌上堆积如山的数据分析报告、比赛录像U盘，还有写满批注的笔记本，一股脑搬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厚厚的一摞文件垒得比他的显示器还高，看得旁边路过的沈括都咋舌：“我的天，佳年姐平时就看这些东西？这得看到猴年马月啊，江玄你这是要转行当分析师了？”

江玄没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按日期分类放好，拿起最上面一本标注着“下周对手分析”的报告，认真地翻看起来。纸页上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用不同颜色笔画的图表，还有页边空白处写着的“此处需重点关注打野动向”，全是许佳年熬夜的证明，字里行间都是她的用心。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崭新的笔记本，笔握得紧紧的，开始按照许佳年以前教过的方法，一点点拆解数据。遇到不懂的术语，就先圈起来；看到复杂的战术分析，就停下来琢磨半天，实在想不通的，就记在本子上，等着许佳年有空了再问。阳光透过基地的落地窗落在他身上，给他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认真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好看，连眉头微蹙的样子，都透着股韧劲。

许佳年站在办公室门口，隔着玻璃看着他埋头苦读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只以前总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的“小狗”，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手把手教操作、替他挡采访的小屁孩了。

下午的训练赛开始前半小时，江玄拿着自己整理的第一份数据分析报告，忐忑地找到许佳年的办公室。报告上的字迹虽然还有点稚嫩，却写得工工整整，关键数据都用红笔标了出来，还附上了简单的图表，条理清晰得很，看得出来下了不少功夫。

“姐姐，你看看这个……行不行？”他双手递过去，耳朵尖有点红，眼神里带着点紧张的期待，像等着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

许佳年接过报告，坐在椅子上仔细看了起来。越看，她的眼神越惊讶——江玄不仅准确提取了对手近五场的核心数据，还在旁边标注了自己的分析，虽然有些观点还略显青涩，比如对版本强势英雄的理解还不够深入，但已经抓住了对手的战术漏洞，甚至预判了对方可能的BP思路。这对于第一次做数据分析的人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很好。”许佳年抬起头，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语气都轻快了些，“比我预想的好太多了，没想到你学得这么快。”

得到夸奖的江玄，脸颊瞬间红透了，却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的吗？我还以为会有很多错的地方……”

“真的。”许佳年点点头，指着报告上一处关于对手中单走位习惯的分析，“这里的观点很有意思，你是怎么想到要关注他的走位的？”

江玄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昨晚看了他上次和我们打比赛的录像，发现他在面对法师英雄时，走位习惯会偏左，而且喜欢躲在兵线后面，所以觉得可以针对这一点，让辅助提前做视野压制，限制他的输出空间。”

“不错啊，懂得结合实战录像来分析了，比我教的还多了一步。”许佳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继续加油，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独立完成分析了。”

“嗯！”江玄用力点头，心里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比自己打了个五杀还要开心。原来能帮到姐姐，是这么让人满足的事情。

训练赛开始后，江玄打得格外专注。他不仅要打好自己的射手位，保证线上压制，还要时刻留意场上的局势，验证自己报告里的分析是否准确。比如看到对手中单果然像他预判的那样走位偏左，他就立刻提醒辅助去做视野；发现对方打野的刷野路线和数据里一致，就提前和队友沟通反蹲。许佳年坐在观战席上，看着他精准的操作、清晰的指挥，还有偶尔打赢一波团战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带着点求表扬意味的眼神，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上，被人拼尽全力想保护，是这么温暖的事情。

训练赛结束后，队员们都累得瘫在椅子上玩手机，江玄却主动留下来收拾训练室。他把队员们散落的水杯归位，把零食袋扔进垃圾桶，又跑去茶水间接了杯温水，特意试了试温度，不烫口了才递给许佳年：“姐姐，喝点水，解解渴。”

许佳年接过水杯，看着他额头上的薄汗，头发都有点湿了，心里忽然有点过意不去：“今天辛苦了，又要学数据分析，又要打训练赛，两边跑，累坏了吧？”

“不累！一点都不累！”江玄立刻摇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亮晶晶的，“能帮到姐姐，做这些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开心。”

许佳年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冲动。她伸出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揉一揉他软软的头发，手抬到一半却又停住了——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摸头安慰的小孩了。她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学数据分析呢，别熬太晚。”

“嗯！姐姐也早点休息！”江玄点点头，转身往宿舍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背影都透着开心。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许佳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一直暖到心底。她拿起江玄做的那份数据分析报告，指尖划过上面稚嫩却认真的字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或许，她可以试着慢慢放手，不用再事事都自己扛着，让这只已经长大的“小狗”，为她撑起一片天。

而江玄回到宿舍后，并没有立刻睡觉。他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拿出那本记满数据分析笔记的本子，借着暖黄的灯光，认真地复习着今天学到的知识。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打开电脑翻出许佳年以前做的报告，一点点对比琢磨，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连页边都没放过。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带着一种安静的力量。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还很少，数据分析还不够熟练，比赛时还不能完全兼顾两边，可他会努力，会一点点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成为姐姐的依靠，强到能替她分担所有的辛苦，强到再也不让她因为腰肌劳损而疼得皱眉。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扎了根，发了芽，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支撑着他在台灯下一页页翻着笔记，直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