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惠王的臣子派去的大队人马被滞留在山谷的陷阱里,好几日不得吃喝,犹如困兽。
黑兔子走后,随巢子便成为这些宋国移民的首领。
宋人请示将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随巢子只将其中带头人弄上来,问清他们所谓何事而来。
那人也弄不清,只说主上吩咐,是要找造镜子的人,并且不得伤害这里的人!
随巢子哈哈大笑。随即明白这帮人是朝廷派来的。目的恐怕不止寻找工匠那么简单,搞不好是冲着姬梦烟来的。
心里暗暗叫苦。姬梦烟啊姬梦烟,我这卖金丝楠木的钱还没到手呢,你又给我招了这么大一堆麻烦!
便盲转换出一副笑脸说,“你说的没错,这镜子确实是咱们这山谷造的!可镜子的人早去了王城。”
他命手下放了那帮人,宋人十分不解。“为何不将这楚国的鹰犬杀的干净?”
随巢子道,“战争不能解决问题。杀了这帮人,会有更多的人过来,还不如释放他们回去!”
等大臣去而复返,告诉楚辉这件事,已是十日之后。他犹自惴惴不安,怕因办事不利,闹得个重罪。
果不其然,楚惠王满怀希望地接见了他,可听到结果后大怒,想撤了他的丞相职位,在现代社会,他一贯在商场,都是使用这般手段,在他来说不留情面以习于为常!
他袖子一甩,眉毛一拧,表演着他习惯的角色,重重撂下狠话,“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简直有辱丞相身份!”
那大臣佝偻着身子,跪地苦苦哀求。“大王,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老臣整整侍候了两代君主的份上。饶了臣这一次吧!臣一定痛改前非,遍布全国去寻找那照镜子的人!”
“你有什么可痛改前非的!无非是老了,不中用了!还霸着位置不让给年轻俊杰!你白白耽误了我十日之久!能饶你一条性命,已是本王宽恕仁慈!”
楚惠王听到他的求饶,看到大臣鼻涕、眼泪一把流,心里更是愤怒,他历来是看不上没有本事的人!没有为公司创造价值,也没有为老板提供服务,白白浪费他每年数万的薪水!我这楚国大公司带头的都是这样的员工,底下的员工该会无能到什么样子!
正在他大手一挥,毫不留情想要将大臣拉下去之际。一个苍老而高亢的女声从后面响起。
“王上。息怒!”
楚惠王扭头看过去,不由得一阵心惊。
前几个月还风韵犹存的妇人,如今已华发丛生。
妇人照样华贵,可脸上的皱纹已不能被脂粉所掩盖!
她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苏公公搀扶着她,仿佛搀扶着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他愣了一下,这真的是我的母后?曾经那个威仪天下,叱咤宫廷的母后?经过越妃的鬼魂事件,竟害怕得衰老至此!
她到底在怕些什么?莫非真的相信世上有鬼魂?可笑的古人!
楚惠王心里的感叹还没结束,越王后目光凌厉,用苍老的声音带着乞求道,“王儿不可废除丞相,丞相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侍奉楚国王室,功劳居高,怎能因为其年迈无功,就将其废除,这样天下怎么看咱们,往后谁还会对咱们忠心耿耿!”
楚惠王心里一阵冷笑,母后果然着急了,谁不知道这么多年丞相一直站队在母后这边,帮她掌控朝廷动向。
这场母子之间的权力争夺战,罢了,现在还不到铲除的时候!可我似乎有点打草惊蛇,不知母后会采取什么其他的行动?
但是当务之急是找的烟儿!我的烟儿,我的未婚妻,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楚惠王略微思索,便妥协,放了大臣!
越王后起先认为这个固执的儿子不会这么轻易的妥协,但看他居然懂得放手,心中多少生出一丝亲情来。
她柔声细语安慰楚惠王,“你姐姐平阳公主,最近得了一面稀世奇镜,数十人排成一排都能全部被照见!公主邀请哀家去参观。儿可否一路随行?”
楚晖在听到镜子这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过来。
能造出如此巨大的镜子,这天下,如果没有其他穿越来的前辈,恐怕只有姬梦烟这个理科生!
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纵然心中狂喜,却能压制住自己的表情,生怕越王后看出什么端倪!
他仍冷冷的说,“儿子本来国事繁忙,但母后感兴趣,当儿子的自然会成全孝道!”
姬梦烟正如痴如醉的听着黑兔子传授他的理论。远远的附近有乡亲搬着板凳来,围绕着黑兔子,大家席地而坐。
人越来越多,甚至连道场都挤满了人,黑兔子说,“大家可以听我讲,也可以将我讲的传授给其他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能明白这些道理,天下能大治也!”
姬梦烟抬头望过去,那顶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却有一个女子混在人群中间,她虽身着素色帷幕,但那姿态仪容万方。
姬梦烟大胆推测那是平阳公主。她是那么的耀眼!可是黑兔子却全然凝视着坐在地上的素面群众,丝毫没有注意到公主的存在!
有人问,“夏朝存世八百年,为何而亡?”
黑兔子并没有简单的叙述原因。而是说上一句,“俭节则昌,淫佚则亡!”
他怕人听不懂。只说,“这世界是存在因果关系的。有的国家昌盛,有的国家灭亡。实在是人为的因素占多半。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便是这个道理!”
又有人问“先生,你认为当今世上最贵重的是什么?”
黑兔子故意卖了个关子问大家,“你们觉得最贵的是黄金吗?或者是什么稀世珠宝?”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声。自然有的人随声附和。“天下之大,最贵者莫过于黄金,你有了黄金,吃穿不愁,还能买官当达官贵人。如何不是贵重?”
黑兔子按下手,示意大家稍微安静下来,人群中立即安静。大家都在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仿佛在等着圣人启蒙般虔诚!
在这一片虔诚中,姬梦烟看到那位高贵的公主,居然像普通百姓一样盘地而坐。也不怕妮娜脏污了她的裙子!
她大吃一惊,觉得很别扭!可转头一想,自己不也是位公主吗?亡国的公主不如狗!自己还不是一样的流浪!生而为人,又有何贵贱之分!
“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若是大家能够全心接受爱的教育,必定能耳濡目染,而民风开化!只要大家愿意听我讲,我便会一直讲下去!”黑兔子在尽力的安抚,这些求知若渴的心灵!
历来百姓们的心智没有得到启蒙,除了贵族,他们哪里有钱请老师。就连给孔夫子的几块腊肉,恐怕也是给不起的!如今有这样一位免费的师傅,给他们传授着天道道理,哪有不求之若渴的!
更有甚者在口中默默的背诵黑兔子说过的这些话,有一些略识的几个字人,正拿着竹简记录着!
忽然。一阵啼哭声,隐隐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人群回头望过去,是一位中年妇人,身边拖着三个可怜兮兮孩子。她的独轮车上推着的,俨然一个瘦巴巴的男人。看样子你已经死亡了。
那女人浑身素,膝行到黑兔子面前。哭泣的哀求,“先生,听说你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求您施舍点钱财,让我将亡夫厚葬吧!”
众人都看向黑兔子。知道他是最舍得钱财的,肯定会如了这位妇人的愿!
黑兔子站起身,看向那位妇人。眼神和蔼可亲,“大嫂,你打算怎样葬了丈夫呢?”
妇人道,“至少得给他置办春夏秋冬四季衣衫。一道厚实的棺材,纸钱一万,十二道纸人。再请个道士唱七天七夜!再请亲戚好友,连吃七天的饭,最后再将其找个风水宝地,在旁边盖上一个茅庐,我住在那里守孝三个月,这才算是送走亡夫的安排!”
黑兔子听了,紧蹙着眉毛。
那妇人看他似乎不悦,只得怯懦的说,“先生,你别怪我办的寒碜!我没有钱,只能做这些最简单!”
我心想,这还简单?这些流程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百姓家庭所能承担的!
黑兔子扶起大嫂又问他。“家中可还有米粮?几个孩子可有衣服蔽体?”
众人这才朝几个孩子望过去,只见他们只有上半身遮着几片抹布,下半身膝盖以下居然是**着的,满身的伤痕。一看便是经常在地上摸爬滚打。几个孩子都没有穿鞋!
家里穷成这样,还要用如此奢华的葬礼吗?
姬梦烟心里暗暗想。
可是周围的百姓却都是赞同富人的做法。心想再苦。也得给死去的人一个体面的葬礼!
黑兔子问他,倘若我不给你这些钱财。你还会这样安置王夫吗?
若是先生不肯救济,那小女子纵然卖了自己和孩子,也得给亡夫体面葬礼,否则是会被人戳断脊梁骨的!
万恶的奴隶制度!姬梦烟终于知道,在这个时代。为什么那么多的人被迫卖身为奴!
也许他们本可以不成为奴隶!仅仅是因为害怕社会舆论指责。选择将自己的人生迈入不可逆转的漩涡!
黑兔子搀扶起大嫂,摸了摸他几个孩子的头。并没有立即拿出银子周济他们,只是对百姓说。“请大家帮帮忙,让我们一起为这位兄台清洗沐浴,然后备上一口薄棺!”
众人如同听到神灵的号令一般,纷纷起来让开一条道,这时有好心的群众打来水。黑兔子亲自为那位亡人擦洗。他找来一套自己的衣裳给他换上。
他拱手说。“请大家。一起将他安置在后山。”
百姓们纷纷跟随着他动,已经有几个青壮年劳动力,在他一声令下挖出了一个坑穴。
约有上千号人将那棺材安置在洞内,黑兔子扔下了第一抔黄土,众人也跟着他,一人一把黄土!
这几千人,居然将一个黄土垒成了堆。他转头对大嫂说。“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重要,大嫂。大家都有份参与葬礼!我这里有两银子。你拿去,将三个孩子抚养成人,不要再在亡夫的身上浪费过多的精力和钱财!”
妇人仍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诺诺的在纠结。“这样真的行吗?亡夫不会怪罪我吧!”
“如若大家都去这样殓葬亡人。则没有什么怪罪不怪罪。如果大家真的相信鬼魂。请相信,鬼魂也同样爱着生前的人,他们更希望活着的人过得好!”
姬梦烟只觉得黑兔子的话已经升高到一定的境界,她但愿这些百姓能够逐渐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活着的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