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清?语清!贝语清!!”
贝语清如梦初醒,愣愣地转头:“怎么了?”
扶余往上拉了拉口罩,身子前倾,双手啪地撑在贝语清面前的办公桌上,皱眉审视一番后,语气不算好地开口:“你这几天是丢了魂吗?你要是以这个状态工作,那不如请假回家。”
贝语清低下头,微弱地道歉:“……抱歉。”
扶余沉默了一下,直起身,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隔着口罩传出的声音闷闷的:“我最近不和你共事,道歉不该向我。”
“……好吧,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扶余把放在桌子一旁的研究报告推向她:“交接,不要和我说你忘了。”
贝语清摘下护目镜,疲惫地揉揉眉心:“抱歉我真忘了,还麻烦你专门过来一趟。”
“那天发生什么了?”扶余直截了当地问她,“从那天开始你就变得很不对劲。”
贝语清手一顿,下意识移开视线:“……没什么。”
“他拒绝你了。”
扶余说这话的时候没看她,但语气笃定。
“……那不叫拒绝。”
“是因为你觉得你从未向他表露过心意?”
贝语清沉默:“……很明显吗?”
扶余挑眉反问:“我难道看起来很瞎吗?”
那天的分别。
伽法勒那张常挂着笑意的脸难得没什么表情,垂眸看向贝语清时,有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我结婚了,贝博士。”
贝语清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时间难以喘上气,许久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想装作若无其事,却一开口就暴露无疑。
“我知道的,上校。”
伽法勒端详她一番,然后像以前一样散漫地笑起来:“博士知道就好……”
贝语清突然开口打断他:“上校喜欢他吗?”
然后紧紧盯着他,像是想从他那双漂亮的金眸里看出什么来,又问道:“上校喜欢他到要结婚吗?”
“这对你很重要吗?”
贝语清重重点头:“很重要,所以请告诉我。”
伽法勒摸着下巴,金眸微微眯起,金发金眸的军人沐浴在光中,整个人耀眼得像是在发光。
他说:“那请贝博士祝我一句新婚快乐吧。”
扶余面无表情地问:“然后呢?你祝福了?”
贝语清低头:“嗯,我祝福了。”
她当时沉默了很久,转过身,背对伽法勒:“迟来的祝福,上校新婚快乐。”
“既然如此,那么如果你还是调节不好个人情绪的话,我还是那句话,请假回家。”扶余神情淡然,语气毫无起伏,“不然只会白白浪费时间,得不偿失。”
贝语清眼睛不知何时泛起红来,小声喃喃:“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失恋了,很难过啊。”
她边说边吸了吸鼻子:“你又没恋爱过,哪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扶余叹气,从口袋里认命般地递过去张手帕给她擦眼泪:“你又没开始,算得上失恋么?”
贝语清第一次那么直白地被人戳破,还被平时最看不惯她的人看到了她平生最狼狈的模样,一时有点恼羞成怒,难得呛了回去:“这个不叫失恋,那叫什么,你知道吗?”
扶余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有点嫌弃地说:“单相思,这个词很难开口么?”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扶余静静地看着她,伸手干脆利落地抽出贝语清挂在胸前的的身份牌,滴的一声给她办了下班申请。
贝语清呆愣地目睹了一切,直到扶余把身份牌重新扔回她怀里,并说了句“还不走?”才堪堪回过神。
“……你这是?”
“看不出来吗?帮你下班。”
贝语清一噎:“不是,我们很熟吗?”
扶余拉口罩的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拉好口罩,把大半张脸藏进去,垂下眼睛不看她:“不熟,但你这样会拉低实验进度。”
贝语清抱着胳膊,有点无语地说:“所以你就办了下班?申请没打,审批没过,今天的实验也没做完,追责下来找谁?”
“申请我写,没完的实验我做,出了事我担责。”扶余沉默地戴好防护手套,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淡然地转身离开,“所以你现在能走了吗?调整休息好再来上班,我不想明天还看到你这幅样子。”
贝语清目送着扶余离去,心说她还是这样子,永远不会接受一个拖累实验进度的同事。
“术刀,你听说了没?”灰石门都没敲,直接大大咧咧地闯进术刀的实验休息室,朗声嚷嚷,“哈我猜你肯定不知道,毕竟从那天拍卖结束你就没出过门了。”
术刀显然已经习惯了灰石的不请自来,平稳地将试剂放回原位,洗了手擦干净后,才推开核心实验室的门,走出去并把门关紧锁好。
“下次进实验休息室请敲门,我想我应该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白郁之戴好手套,落座会客沙发。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灰石不在意地挥挥手。
“啊啦小灰石,在里面就听到你的声音了,还是那么有活力。”玫爵被黑头套包裹着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枪,身后跟着两位茶色半长发和紫色中长发的男人。
“玫爵金茶还有阴鬼?你们怎么都在这?”灰石疑惑不解。
“检查。”金茶是位留着茶色半长发的男Alpha。不知怎的,这人把他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用绷带全缠了起来,仅仅露出双眼睛在外,连眼皮也是恹恹地耷拉着,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绷带怪人。
阴鬼长相阴柔漂亮,是一位常常被认为女性的男Omega,闻言好脾气地笑笑:“出完任务顺便过来看看。”
白郁之拧了下眉,对灰石说:“有事快说,我很忙。”
“哦哦,那天拍卖的爆炸还记得吧,总部的Boss当时气炸了,还骂了负责人赵老板。”
“重点。”
“别那么急嘛,就到了到了。”灰石嘟嘟囔囔地继续道,“后续来了,你猜怎么着,那个竞技奖励特殊药剂被人调包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我们的东西被人调包了!!”
四人平静:“哦。”
灰石:“?”
“你们都不震惊一下的吗?”
金茶慢吞吞地用绷带勒紧自己的脖子,声音低哑:“不然你觉得伦赫为什么被炸?”
灰石一琢磨,恍然大悟:“对哦,炸了伦赫的那群人就是奔着药剂去的,你好聪明哦金茶,一下子就想到了。”
金茶没有理会她,反倒是走到了白郁之面前,在距离他一米处蹲下,放轻声音问道:“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是又失眠了吗?”
白郁之眼底下确实有淡淡一层青黑,闻言伸手指了指金茶的脖子:“不关你事,绷带解开,重新缠,要再缠那么紧,以后就不要缠了。”
金茶点点头,顺从地解开绷带,露出伤痕累累的修长脖子,看上去狰狞不已,然后慢慢地用绷带一圈圈缠好,直到完全把伤疤全部藏好。
“这样吗?”
白郁之收回视线,小心抚摸着手里的手术刀,警告他道:“别让我再看到那种缠法。”
“你还真是关心术刀呢金茶,我的黑眼圈可比术刀还深,怎么不见你来关心下我?”玫爵兴味盎然地勾着自己的长发。
金茶一脸懵地发问:“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画的烟熏妆吗?”
玫爵的微笑一下子僵在脸上:“……”
她停下勾头发的手指,转而去玩手里的枪支:“不要说了,我并不想失去一个同事。”
阴鬼一把扯回金茶,压低声音对他说:“玫爵虽然爱画烟熏妆,但这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画的吧。”
玫爵刚想点头就听阴鬼接着说:“她哪会画这样式的烟熏妆,你太高看她了。”
玫爵:“……”
“你也闭嘴阴鬼,我今天不想见血。”玫爵假惺惺地微笑着。
“报告三天后见终端,不送。”
听到这话,还在插科打诨的几人一下子全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灰石悄摸溜到玫爵身边,和她小小声咬耳朵道:“术刀他怎么了?你惹到他了吗?”
玫爵沉默,无语地看向她:“不要什么锅都往我头上扣,我也会很冤的。”
“哦好吧,你确定没有吗?”
玫爵手死死扣着灰石的肩膀,面容和煦:“不要变得不可爱哦小灰石。”
灰石一抖,身体僵住:“……你先放开我,玫爵。”
“术刀这幅样子好少见。”阴鬼说。
白郁之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脱下白大褂,收拾东西,抽空淡声回答:“是吗?”
阴鬼点头:“惜字如金,是在压着火吗?”
白郁之冷漠抬头:“没有。”
阴鬼了然:“他又不听你话?”
白郁之一哽,不说话了。
他表现得很明显吗?
阴鬼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过没一会儿白郁之败下阵来,声音发闷:“我不知道。”
“对你来说想让他听话很容易吧。”
白郁之沉默地移开头,视线虚虚地落在自己的手上:“……”
玫爵灰石两人不做声地等着,金茶脸上难得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默不作声地想要离开。
“只是你不愿意用那些手段。”阴鬼温吞的目光一点点剥开白郁之的伪装与自欺欺人,“你很在意他,术刀。”
白郁之想张口反驳就听阴鬼又说:“谎话可以说千遍万遍,但不要说着说着,到最后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留下这句话后,阴鬼便不再说什么,带着其他三人告辞了。
室内明亮的灯光打到他们身上,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落在地上,还有飘在空中直至穿进他耳朵里的话语。
“脸色很臭嘛,嫉妒了?”
“嫉妒?不,我厌恶他,我非常不希望术刀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他不是什么善茬,要不是术刀不愿意,在他刚到实验室的那天我就会毫不留情地宰了他,而不是留他蹦跶到现在。”
玫爵掩面笑起来:“无能狂怒啊小金茶,这话可别让术刀听见了。”
灰石赞许地点头:“术刀包翻脸的,谁不知道他宝贝少将宝贝得不得了,就没几个真正见到少将人脸的。”
就连阴鬼也说:“你连偷偷下黑手的机会都没有。”
金茶拉下脸,从眼尾瞥过去一眼:“碍事的东西,就该被宰了。”
面对这种情况,白郁之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金茶一向如此。他非常清楚,没有他的许可,金茶不会做出什么来,简而言之就是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透过休息室与实验室的玻璃,白郁之一眼就注意到他放在实验室里那唯一一个没有人的冷冻胶囊。
在一共一千六百零七份冰蓝色胶囊里,只有这个与众不同,火红色的外壳,比其他大上一倍的体积,以及唯一用金色标注了编号——1120。
“……骗过自己吗……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