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迹 第20章 第 20 章

果不其然，刚进来入目就是一副乱七八糟，被人翻了个底朝天的样子。伽法勒脸色阴沉地顺着血腥味走去卧室，一个毫无生气的人背靠雪白墙壁，四周喷溅着血渍。他上前草草检查一番，得出结论。

人已经死了。

拨开染血的棕发，正是伽法勒前不久还用过的相貌，联邦通缉犯张岱。

暗墙已经打开，藏在中心的东西早已不见踪影。伽法勒扫视一圈，余光骤然停在了他那天拍卖下的文房四宝上。

砚台上黑乎乎一团墨水，上边搁着沾了墨的毛笔，旁边的墨条上还留存未擦拭干净的墨，桌面上的四处散落空白的宣纸。

按理来说这种拍卖所得的东西大多是不会拿来用的，多用于收藏，特别是李柯宇这种有专门收藏室，还格外偏爱收藏这类文房四宝的，断然不会用。

他毫不犹豫地摸出收集器，小心翼翼地将砚台上的墨收集起来，顺便拿了个证物袋将东西全装了起来，然后离开卧室。

“拆好了吗？”

“找到了？”裴祈半蹲着，身上的作战服已然调成防爆模式，正专心致志地拆着面前这个绑在人身上的炸弹。

倒霉蛋双眼紧闭昏了过去，衣衫褴褛，身上不少伤口正不断流血，还绑着滴滴倒计时的炸弹。

这人也是伽法勒熟悉的。

前不久刚在审讯室被电过的李柯宇。

“你觉得呢？”伽法勒一看他脚下，扔着两个拆完的炸弹，“动作挺快。”

裴祈没应他，这个炸弹刚拆没两下，但他直觉跟传统的MER型不太一样。

过了几秒，裴祈脸色骤变，飞速起身一把拽上伽法勒，往窗外跳的瞬间，开启A级防爆防护罩。

就在他们翻滚落地的瞬间，炸弹轰然爆炸！巨大的爆炸余波将两人掀飞出去一米远，所幸及时开启防护罩，除了稍有些刮蹭，两人基本没受什么大伤。

伽法勒起身，拍了拍身上粘上的灰：“炸弹有问题？”

“嗯，MER改造，突爆但威力减小。”裴祈同样拍了灰，盯着面前燃起熊熊大火的别墅，下了结论，“目测只减小了百分之五，是从未面世的型号。”

突如其来的爆炸炸响了寂静的深夜，也炸醒了无数正熟睡的人们。

一时间整个别墅区拉响警鸣，四五个身着防爆衣的警卫纷纷循声赶来。

“怎么回事？”

“通知所有业主闭窗锁门！不要出来！”

“诶那边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别动！手举起来！”

……

伽法勒挑眉，手举起来的时候顺便捣鼓了下裴祈，示意他也举手。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干什么？”

伽法勒懒散地说：“夜间散步。”

裴祈静静地看他睁眼编瞎话，编的还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敷衍的瞎话。

好在他们在人赶来前就套好了普通的出行衣服，将黑色作战服藏在里面，不然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直接就被当嫌疑人抓了。不过按现在的状况来看，特别是伽法勒一通瞎话下来，好像离这个下场并不远了。

警卫狐疑地扫视两人：“夜间散什么步？还有怎么就散到这边来了？你是这里的业主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伽法勒面不改色地胡扯：“我不是业主，但我是业主的朋友呀，今儿恰好是我们聚会，喝了点酒，所以就出门走走散散酒，顺便看夜景。您不觉得今晚的夜色很美么？这个别墅区那么大，顺便四处走走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这来了。其实不瞒你说啊今儿还是我们的蜜月期呢，边走着边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正幸福快乐呢，突然房子炸了，可吓死我了！”说罢还一副后怕不已的模样拍拍胸口，往裴祈身边靠了靠，做足了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

他小小声在裴祈耳边说：“别躲，做戏做全套。”

裴祈忍住想迈步的想法，撇开头，什么都没说。

“……”

“朋友哪一户的？”

“30的，西蒂莉·费哥尔多。”

一旁的警员听到，凑过来说：“有有有，费哥尔多家的掌上明珠，只是不常住在这。”

“你……”

话音未落，只听一道悦耳的女声朗声打断：“负责人？”

来人是第三军团的孟嫣上将，整个军部唯二的Omega上将，还有一位是第九军团的贺为止上将。

警卫转身：“您是？”

“第三军团孟嫣，情况我已大致了解，接下来请全权交予我们。”孟嫣大步走来，冲几位警卫抬了抬下巴，“各位请吧，我们要封锁现场了。”

警卫指了旁边两位夜间散步的闲散人员：“这两位……”

“不要紧，我审。”

等警员全部离去后，她才将视线移向一脸笑意的伽法勒，慢悠悠地开口：“我很好奇，你怎么又出现在了现场？伽法勒上校。”

伽法勒向她行了礼：“好久不见，孟嫣上将。”

“你不觉得你闲逛的有点太刻意了吗，这又是你们的什么杰作？”

伽法勒不动声色地把裴祈拉到自己身后，后退几步，不紧不慢地说：“另有其人，并非特密S所为。您这话可真伤人。”

孟嫣似笑非笑：“哦？伽法勒上校居然还会在意我的语气，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自然，我……”

轰！

面前的别墅再次发生爆炸，巨大的余威席卷而来，直接把周围的军人掀翻在地。

经历了两场爆炸的别墅已然成了废墟。

“用排测防爆仪给我仔仔细细排，再发生一场爆炸，你们全部都提头来见我！”孟嫣扭过头，猛地挥手，脸色难看地喝令。

“看来您好像挺忙，我们就不叨扰了。”伽法勒笑眯眯地说。

孟嫣走到伽法勒面前，因为身高不够，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慢着！还没交代清楚，着急走什么？尚未复职的伽法勒·杨上校。”

“嗯，您好像没有达到能知晓特密S机密的资格吧？”伽法勒笑容和蔼，语气柔和，挑不出一丝错，但说出的话藏针带刺，“上将的信息是否太过闭塞，我的复职审批已过，现在已然是特密S的指挥官，按保密等级来说，上将无权过问特密S的指挥官。”

话音刚落，孟嫣的个人终端恰好微微震动了一下。

孟嫣眉头一皱，低头点开，映入眼帘赫然是伽法勒复职的审批通知。

“看到了？”伽法勒散漫挑眉，懒洋洋地说，“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说完也没等孟嫣回话，领着裴祈便离开了。

只是远远传来孟嫣冰冷的声音。

“你最好祈祷别被我查出来，伽法勒·杨。”

“你看起来树敌无数。”裴祈走在他身边，淡淡地说。

“没办法，他们太嫉妒我的才华了，我理解但从不为此苦恼。”

裴祈沉默了一下说：“……闭嘴吧。”

第二天明。

伽法勒起的格外早，对尚在洗漱的裴祈说：“收拾东西，从今天起我们要住军区了。”

“好。”

两人一同吃完早餐，开飞梭往第一军区去，路上伽法勒没话找话道：“偷着乐吧，每天都是长官亲接亲送，还和长官一个上班时间。”

“你今天心情很好？”

“昨晚复职堵了第三军，今天正式上班进军部，我不该心情好吗？”

裴祈不说话了，自顾自地把脸缩进便服衣领里。

伽法勒开飞梭是出了名的奔放，压着限速的临界值一路狂飞，他刚超了一看就是某个领导的飞梭，轻轻哼着小曲。

“一会儿考核，别说长官没提醒你。”

“哦。”

洛妤很早就在S5等着了，见到伽法勒立马敬个礼：“长官。”

“特密S不用行礼，好了进去考核。”

洛妤：“是！”

伽法勒似笑非笑地转头，目光落在与他仅一步之遥的裴祈身上：“怎么不说话？”

裴祈抬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勾起一抹不宜察觉的笑：“是，长官。”

特密S的考核内容非常地狱，绕是以天才精英著称的裴祈都感觉像是被扒下了层皮。

好不容易结束考核，就听一道沉闷的撞击声。

只见裴祈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搭在膝盖上，被汗水打湿了的黑发正向下滴答着水。

他不停地大口喘气。

伽法勒从总指挥中心推门出来，半蹲到裴祈面前，慢慢引导：“平复呼吸，慢慢来，听我口令。”

裴祈艰难地抬头，大汗淋漓的感觉并不好受，而且为了防止汗水进入眼睛，他只好半眯着眼睛去看伽法勒。

“你这个姿势是在跟我求婚吗？”伽法勒笑着逗弄了他一句。

裴祈毫不留情：“滚。”

“真是无情啊。”伽法勒起身把手递了过去，“喏给你撑一下，这可是别人都没有的待遇。”

裴祈看了他的手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然后默不作声地用力撑了下地板，然后摇摇晃晃地站直。

伽法勒也不尴尬，自若地收回手：“不领情。”

“她呢？”

伽法勒嗯了声，随手指了指挥中心：“中了毒，在里面的修养舱里。”

“想不想知道你的考核成绩？”

经过刚刚那一会儿工夫，裴祈自认已经缓的差不多了，头也不回地推开指挥中心的门：“无所谓，你会主动说的。”

伽法勒抬脚紧跟他身后，拖着声说：“你偶尔也稍微配合一下我嘛。”

裴祈沉默两秒，随后传来他冷淡的声音：“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下午三点。

给两人下了不同命令的伽法勒·杨上校正儿八经地翘了班，开着飞梭离开了军部。

联邦最高科学院。

伽法勒头顶一副墨镜，身穿特密S制服，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刷身份认证。

面前半人高的检测仪闪烁两下，一道大大的认证成功字样浮现在屏幕上。

大门应声而开。

伽法勒插着兜，漫不经心地走了进去。

“哎小姑娘，找贝博士，劳烦引下路。”伽法勒敲敲桌面，冲人小姑娘微微一笑。

小姑娘是位路过的科研人员，听到声音下意识皱眉抬头：“贝博士？”

“贝语清，禁区污染的核心研究人员。”

“我知道，你找她做什么？”小姑娘天生一张冷漠的厌世脸，说出的话同样冷漠得不近人情。

伽法勒友好地说：“有份新的样本，想请贝博士检测一下。”

“有预约吗？”

伽法勒面不改色地撒谎：“有的。”

她盯着伽法勒看了好一会儿，松了口：“她现在在开会。”

“那我去休息室等她。”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道清脆的女声。

“上校？”

“贝博士，好久不见。”

贝语清怀里抱着一沓几乎要遮住她脸的资料，见没认错人后扬起笑，快步走到伽法勒面前：“好久不见上校，最近还好吗？听闻上校复职了，恭喜。”

“语清？”

“扶余？你也在呀。”贝语清歪了下头，有些惊讶地说。

扶余：“……我很不起眼吗？”

“不是啦，你刚好被我抱着的资料挡住了，所以没第一眼到嘛。”

扶余沉默，抬眼看了眼伽法勒，又回头看了贝语清，心里突然冒出个猜测，原本就脸臭的厌世脸变得更臭：“哦，他找你，我有事先走了。”

语毕也不管贝语清喊了她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她这是怎么了？”

徒留贝语清不解地喃喃。

伽法勒若有所思地望着扶余远去的背影，然后收回视线，微微低头垂眸：“最近还好，贝博士的消息很灵通呢。”

“因为很担心上校出些什么意外。上校总是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之前如此，A3污染区后亦是如此。”贝语清直直地盯着伽法勒的金眸，声音很轻。

伽法勒冲她温和地笑笑：“谢谢贝博士关心。”

贝语清愣了一下，垂眼移开视线，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上校找我有什么事吗？”

“可以换个地方说吗？”

“好，跟我来。”

贝语清领着他一路走到了她自己的研究室，途中遇到了不少行色匆匆的研究员，伽法勒坦然自若地暗中观察每一位擦肩而过的研究员。

“这里可以吗？”贝语清问。

“当然。”伽法勒像是变戏法一样，手上一下子多了一个暗色的小盒子，递给贝语清，“这是核心机关锁，里面装的就是我想请你帮忙的东西。”

贝语清不光是核心的污染区研究人员，她同样精通医术和一切机关锁。她举着盒子观察了一番，细长白净的手指慢慢抚过凹起与连接处，然后便开始解锁。

咔哒！

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小瓶收集器。

贝语清戴上手套，拿起收集器，视线停在那静静淌在收集器里的黑色不明液体。

“这个和污染区有关系吗？”

“不清楚，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检测一下里面的成分以及影响作用。”

两人都穿着防护服，面对面站着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贝语清身为一个Omega，她的眼睛是非常符合大众对Omega认知的杏眼，温和且毫无攻击性。

但此时她平静地抬头，眼里似乎多了几分强势，她一字一顿地问：“哪来的？”

“我收来的。”

贝语清叹了口气，转身把它放回盒子里：“一周后来拿检测单。”

她很清楚伽法勒这是不想多说的意思。

既然他不想，她就不会强求。

贝语清把东西全收拾好，带着伽法勒出去脱了下身上的防护服，说：“上校，我送你出去。”

“好啊。”

他们一路沉默到了门口，等到分别的时候，贝语清率先开口道别：“上校慢走。”

伽法勒挥手：“再见贝博士。”

望着伽法勒即将远去的背影，贝语清突然有种心慌感，她不知怎么地往前走了几步。

伽法勒感受到了，停下脚步，回过头询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上校，你……我们……”贝语清有些语无伦次，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多看看他，想多和他待一会儿。

她总有种伽法勒要远去，再也与她无关的感觉，即便他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伽法勒垂眸看了贝语清很久，然后说：“贝博士，你那么关心我，我想你应该会知道——”

贝语清猛地抬头，她不想他说出来，非常不想。

她的眼神里有迷茫，有难过，又带着几分祈求，湿漉漉的杏眼只看上一眼就能让人心软，只可惜伽法勒在这方面向来不近人情，冷酷得让人心碎。

他字句清晰，语气不重，但足够无情。

“我结婚了，贝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