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王景升几乎在靠求生本能在行动。他迅速抓住手边最近的栏杆,双脚以一种奇异的弧度死死绷住,卡在最上面一节楼梯的边缘,硬是让自己在和徐锦斓双双滚下楼梯前刹住了车。
徐锦斓却对此毫无反应,像个死人一样瘫在自己身上,对可能发生的危机无知无觉。他木着脸,从王景升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撑起来,随后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他。
肾上腺素的效果开始消减,王景升四肢发软,每一秒都感觉自己即将脱力,然后一头向后栽倒下去。一种熟悉的绝望攫住他的心,仿佛这样的场景曾经也在他身上发生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指望徐锦斓这蠢货能帮到他什么,甚至不期待对方的一句感谢。他试探着把腿伸向下面那一级台阶,在找回重心之后,王景升终于艰难地站直身子。
“别再靠近我了。” 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你每次闯祸时,倒霉的都是我。”
徐锦斓显然不懂他的后半句抱怨,但它至少没有继续跟着王景升,只是对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你吃药了吗?”
谁在说话?
听到这个动静,王景升甚至反应了一会,这才想起来身后那人不是哑巴。
“没吃,我先吃点东西。” 他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朝厨房走去。
“你为什么不吃药?” 徐锦斓趴在栏杆上追问。
“我要先吃饭才能吃药。”
“你为什么不吃饭?”
“因为我打算把你当饭吃,行了吧?” 王景升忍无可忍,冲楼上大喊着。
徐锦斓沉默了。当王景升以为他终于不再折磨自己时,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要吃我。” 徐锦斓的语气不像在请求,反倒像是在威胁,王景升甚至在其中隐隐读出了一种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般的怨念。
兴许是今天已经发了太多回火,他自诩已经掌握了在与对方交流时保持心平气和的诀窍,那就是别把徐锦斓当正常青少年,而是当成自己家养的小狗:它虽然有点傻、有点调皮、有点难以交流,但它可爱啊!
还好徐锦斓长得还行,不然王景升真的想不到这一层。
“我没有要吃你的意思。” 想到这一点,他立马溺爱了对方的所有犯蠢行为,语气那叫一个温柔。只可惜,对方显然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无法自拔。
“为什么不吃我?” 他说。
“没有为什么!” 王景升假装温柔的计划再次失败。他将茫然的徐锦斓推出厨房,随后恶狠狠地摔上了门。
砰。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就此获得清净,面前的两扇滑动门却在撞击后迅速向两边弹开。
门里门外的两人都还没来得及行动,依旧站在一秒前的位置。对于王景升的再次出现,他甚至有些惊喜。
他想到了哥哥之前教育他时说的话:在表演一场结束时,自己作为观众,应该用拍手的方式表示尊重。
而刚才王景升假装突然消失后又出现,一定是在展示才艺吧。
于是,完全无视王景升五味杂陈的神情,徐锦斓鼓起了掌。
“你鼓什么掌啊!” 王景升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被对方逼得崩溃了。他气得头晕眼花,饭也吃不下了,转身就要走。
徐锦斓见他离开,连忙用手指勾住他居家裤的松紧带,好悬没给王景升裤子拽下来。
“你有毛病啊!” 王景升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裤腰,“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不行吗,为什么要扯我的裤子,放开我的裤子!”
“你说你吃完饭再吃药,但你没吃饭怎么吃药?”
“我不吃了行吗!我全都不吃了行不行?你放开我!”
现在的时间将近晚上十点,王景升原本为了不惊扰左家人休息,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徐锦斓这一出着实让他气得没招了,顿时也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只想让这个一言不合就扒自己裤子的小混账赶紧放过自己。
“徐锦斓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不松手的话,我就...” 王景升犹豫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能威胁到徐锦斓的地方,“...总之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越是嚷嚷,越是觉得自己气势弱了下来,后来干脆直接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在徐锦斓手里扯自己的裤腰带。
——
九点半,左凝玉和徐锦融刚准备睡下,就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前者对此不甚在意,甚至已经缩进被子里准备休眠;后者却焦虑的不行,他一激灵,转身就要冲出房间:“徐锦斓可能又闯祸了,我去看一眼。”
“你就不用操心了,有我儿子替你看着他呢。” 左凝玉坐起身,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床铺:“过来睡觉。”
徐锦融不敢擅自闯出门去,只能贴在门板上,一边听着门外的动静,一边试图和对方讨价还价。
“我弟弟不知轻重的,上次他都把景升的胳膊咬了,这回保不齐还能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他再出格又能出格到哪去啊?你就别瞎操心了,有时候放养才是让孩子让自由成长的诀窍,你看看王景升,他多自由啊,到现在不也还好好的。过来睡觉。”
“他俩就不是一种人!你不管王景升,他自己就能过得很好;但我要是不管徐锦斓的话,那王景升过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接着,房间里的二人都听见了王景升的惨号。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就算隔着好几层特意做过隔音处理的墙壁门板,那声音里深刻的绝望还是毫无保留地渗透进他们的耳朵。
“......你直接......扯我的裤子,放开我......!我不吃了......不吃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一番话,徐锦融在原地当场石化,左凝玉也忽然严肃起来,从沙发上随意扯了条薄毯披上,拎着目光呆滞的徐锦融出了房间。
刚到楼梯口,就看见楼下一黑一金两个脑袋在厨房门口,因为裤腰带的事纠缠不清。
左凝玉十分浮夸地松了口气:“嗨,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就俩孩子闹着玩。这下你放心了?”
徐锦融仍旧面色担忧地摇摇头:“这看着像闹着玩吗?”
“怎么不是闹着玩了,你看王景升激动得脸都红了。”
“脸红不是因为徐锦斓在拽他裤子吗?你要是拽我裤子,我也脸红。”
“哦,你早说啊。” 说罢,左凝玉伸手扯了扯徐锦融腰间的睡裤,果真惹得后者又羞又气地红了脸。
躲是不敢躲的,饶是对方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徐锦融也只敢小声抱怨一声:
“流氓。”
——
“您别拽我裤子了行吗?”
不像楼梯上那对腻歪的未婚夫妻,底下这俩纯粹是初中生掐架。上次吃药还是临近中午,现在药效已经散的七七八八,再加上接连不断的外部刺激,王景升的体温已然飙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他挣扎的力度逐渐减小,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四肢也开始不听使唤。
他重重喘着粗气,只感觉脑袋越来越沉、身体却越来越轻——
徐锦斓率先注意到他的异样,用两根手指精准地探向对方的颈动脉,感受着其中异常快速的搏动。
王景升烧晕了。
“哥。” 他冲楼梯上喊了一声,那里的二人这才注意到不对,连忙上前扶住王景升绵软无力的身体,并合力将他搬到客厅沙发上。
徐锦融手足无措:“景升、景升这是昏过去了?要不要打急救电话?”
“打。” 徐锦斓眼里闪着锐利的光,和平时迟钝的模样完全不同。他的动作流畅而专业,仿佛经过专业训练一般。他先是将王景升调整成侧卧位,减少窒息的风险,随后对着左凝玉伸出手:“毯子给我。去拿温毛巾、温水、酒精。”
左凝玉来不及细想,一把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薄毯扔过去,随后便手忙脚乱地走进离她最近的洗手间。她不断深呼吸,尽力使自己保持冷静,调试水温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发颤。
他没事、他不会出事的。左凝玉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将这句话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吴莲阿姨通常早睡,此刻也被外头的动静吵醒。在看见王景升的状态后,她同样焦急万分,赶忙进屋将同住的女佣们也叫醒,一块陪着这家人忙前忙后。
在等待救护车的时间里,徐锦斓丝毫不受外界影响,始终保持着冷静,手法娴熟地用温毛巾为王景升擦拭着几个大血管所在的位置。
按常理来说,当某人亲眼目睹另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失去意识时,第一反应通常都是试图让对方醒来,而徐锦斓并不急于唤醒他的意识,而是优先选择了物理降温。他的急救手法,虽然尚显稚嫩,但很有序:自己应该先怎么做、再怎么做,他完全清楚。
这是徐锦斓吗?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时,徐锦融看着弟弟的动作,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他木讷的、迟钝的、情绪不稳定的弟弟,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吗?
来不及等他思考,在闪烁的红蓝光中,医护人员迅速抬着担架走进左家别墅,将王景升放在上面推走。
“患者男,15岁,约五分钟前突发意识丧失。” 徐锦斓的语速很快,虽然发音不太准确,但作为专业人士的医护们,大概都能理解他的意思,“脉搏预估每分钟110次;呼吸浅快,大约每分钟28次;体表温度灼热,但未测量具体体温。”
他边说边比划:“患者昏迷后立刻置于复苏体位,尝试进行过物理降温。既往病史不明,但近期有感冒发热。”
说这些话时,他没有任何迟疑,似乎对这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由于时间紧迫,没人有空深究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懂得这些。左凝玉拎着一小包生活必需钻进救护车,在尖锐的鸣笛声里扬长而去。徐锦融站在门口,揽着徐锦斓单薄的肩膀,后者在寒风中抖得厉害,徐锦融几乎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他原本以为弟弟只是觉得冷,正要带他进门时,徐锦斓说话了。
“哥,我又闯祸了,对不对?”
注:作者本人与医学专业毫无关系,全部医疗知识来源于业余资料查询和医疗剧情节,纯属娱乐,请勿轻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6章 - 王景升烧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