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与飓风 第16章 我的心跳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这是一封粉色情书的封面题字，今天瑾淼被强迫收下的。

扭曲的字体像是一笔一笔东拼西凑叠出来的。这字要比筋骨形体那是一点价值也无，若是比残疾程度，可喜获一级残疾。

自从五天前一个风高月黑的晚上过后，瑾淼就过上老鼠生活，回家次次抄小道，躲避某段的狂热跟踪。

结果一大早，她还是被特意来蹲人的段瑾逮个正着儿，硬生生塞给她一封情书。

五点四十分起的床，瑾淼觉都没醒，头脑发懵的任由身后的人拉开书包，把东西装进去。

她扭头询问：“你有病吧？”

“相思病，快病入膏肓了，神医。”段瑾立马接道，暗中赞许自己的文采，运用了一个四字成语呢。

瑾淼无语片刻，她前方几步是学校大门，保安亭里的叔叔刷着抖音，被殴打的概率非常小。

她多了几分硬气，实话实说：“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谈恋爱，影响学习。”

段瑾像被按了音量键，陡然大声道：“哪个小鳖佬乱说恋爱影响学习？”

周围的同学头顿时朝向这边，齐刷刷的。

瑾淼几乎无地自容，皱眉说：“小声点行吗？”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认真的，你要是真觉得影响学习，我可以等你高考后，那时候总该不影响了吧。”段瑾无措到大脑空白，慌张到不能自我，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该说什么，全凭本能。

“一开始不喜欢很正常嘛，我还没追求你，你不了解我，不喜欢很正常。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就想要个追求的机会。”

段瑾挂着牵强的笑，声线抖得不成样子，“瑾淼，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让我试一试，也好不遗憾。”

“你的喜欢太敷衍，我不需要。”

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彼此不熟知不共震，瑾淼理想中的恋爱不是这样，何况她并不喜欢面前的人。

她想尽快跳过这件事，劝说：“我只想学习，你也好好学习吧。”

段瑾偏头，抹了一把脸，被眼泪糊了一手，“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会变得优秀，变得配的上你。”

瑾淼头次遇到这么死脑筋的人，也没有经验。

一个人沉默的干站着，一个人忍耐的流泪着。

“同桌。”

瑾淼猛然一颤，循声望去。

朦胧夜色，视野模糊，六中的夏季校服是蓝白色的，在夜色中较为显眼。身形欣长的少年姿势慵懒的站在身后，单肩挂着黑色书包，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看了多久。

那具身体裹着夜色挪了过来，俊美的五官如墨团化开般逐渐清晰。

傅观澜说：“老师在后面，马上要来了。”

他的眼神从始至终没分分毫给旁人，也许并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又或是不喜探究他人的私事。

六中抓早恋是出了名的响亮，抓到了就要赠送约谈喝茶，回家反省，写检讨书一条龙服务。

瑾淼十分感激，目光闪烁的瞧他，明晃晃的表达“救救我”。

傅观澜无声笑了下，再开口时带了调侃，“还不走？等着被抓去喝茶吗？”

“我先走了。”瑾淼匆匆说完，视线盯着地面，逃窜似的跑进学校。

她身后跟着慢条斯理的人影，傅观澜不紧不慢的迈腿，没几下就与她并肩齐平。

“你好受欢迎啊。”

瑾淼听到身旁的少年这样说，她步伐不停，怪异道：“你明明比我更受欢迎。”

她见过好多次傅观澜被女生递情书，还有当面表白的。

晨读，班长在讲台上领读，台下的同学清一色站着，椅子放在桌面，手里卷着一本书。

书声琅琅，激情澎湃。

这些声音震得头脑发晕，瑾淼瞳孔时不时聚不上焦，周遭杂音像潮水灌进七窍，嗡嗡的。

刺耳的桌椅摩擦声陡然一响，声源周围的同学不约而同的看向一个地方。

却只能见臂弯间一片流水般的棕发滑过，宽阔挺拔的背影闪过，众人还没发应过来，傅观澜就抱住晕倒的同桌跑出教室了。

怀里的女孩唇薄如纱，皮肤白得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脸颊贴着几缕凌乱的发丝。

傅观澜冲出教学楼，直往医务室跑。

耳边风声呼啸，他一脚踢开医务室！

“医生！”

正在穿白大褂的医生惊恐的回头，卒然一抖。

瑾淼站不稳的那一刻，满脑子只飘过两个字——“完了”。

她以为摔倒的那一刻会很疼，被尖锐的边边角角磕到，被坚硬的大理石撞到，甚至会被摔掉的椅子砸到……

然而并无多余疼痛。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一股子消毒味充斥整间屋子，雪白的天花板吊着几只蚊子。

“醒了？”一张戴口罩的大脸出现在上方，“睡舒服没?”

瑾淼唇舌间弥漫一股化不开的甜味，她吞咽了几番，眼珠滴溜溜转了会儿，缓慢支起身。

“我……”

“你低血糖犯了，是不是没吃早饭？”医生终于逮着训话的机会，“一大清早，天都没亮完，你那同学抱着你一脚给我吓得心都要死了！”

瑾淼原本打算在食堂吃早饭的，但在校门口被人耽误了一段时间，就没去成。

没想到会晕倒，都怪那个死脑筋拦住她。

瑾淼检查了一会儿身体，没有一点磕磕碰碰的伤。

她垂眸思索，按照当时的情景，只有离得最近的同桌能够及时拉住她。

是傅观澜送她到医务室的吧。

“你们这些学生，不吃早饭可不行，饿狠容易得胃病，像你这种体质弱的，一屁股就栽了。”

医生苦口婆心，喋喋不休。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珍爱生命啊！”

瑾淼安静的听着，待人说到口干舌燥，找水喝时，才道：“谨记医嘱。”

医生润了润喉咙，“你那班主任来看了两回，都挺担心你们学生身体的，还是要注意下健康。”

瑾淼点点头，这一晕错过了两节课，她赶着回去，就没再多呆。

教室里正在上物理，她最讨厌的课程。

怎么没多睡会儿再来呢？她嘀咕着。

小心翼翼的关好后门，瑾淼回到座位上，拿出物理书和练习册。

她把动作放得极其细微，身旁的同桌在睡觉。

傅观澜虽然不迟到，但他一上午的课几乎都用来补觉了。

老师不管他，年级主任来检查也视而不见。

总之睡得非常香甜，瑾淼十分艳羡。

她的目光落在臂弯间那片睫毛。

一个男的，睫毛怎么又密又翘的？

瑾淼没有边际的想，把注意力转移，看向黑板。

下课铃声响的一瞬间，全体成员直接倒台一大片，特别整齐默契。

光束穿梭玻璃，照耀几隅角落。偶尔有尖锐悠长的蝉鸣划破天空。

傅观澜梦到了两个小时前的事。

医务室的长椅上，他剥开糖纸，两指钳住女孩的两腮，光这样就把控了半张脸。

塑料纸声沙沙作响，隔着糖纸触碰到一瓣柔软，他动作一顿，将糖摁进唇缝。

女孩轻飘飘的，他像捧了一把新雪，稍微有点温度便会融化在手心，从指缝间溜走。

他神色自若，眉宇低敛，将人安置到病床，抽身离去时，一股不大的力道牵扯住他的衣服。

“别走……”

如烟雾般的飘渺虚弱的嗓音轻叩了下心门。

他的衣角被纤细的手指攥着，还没等他回首，就听见那声音道——“傅观澜，我喜欢你呀。”

砰地一声震地响！

高三八班全体同学虎躯一颤，睡梦中的人猝然惊醒，心有余悸的左右张望，找是哪个龟孙儿扰人清梦。

桶装水裂开口子，一股一股的水往外淌，离得近的同学赶紧搬起地上的书。

傅观澜神色恹恹，挥之不散的厌烦笼罩周身，他支起身，冷淡的将视线投向不远处。

一群人忙着抢救水灾。

桶装水摔下的一刻，瑾淼下意识注意身旁熟睡的人。

一阵悉悉索索后，同桌脸色臭的能熏死苍蝇。

起床气估计挺大的。

她握着圆珠笔，犹豫着该怎么道谢。

如果不是傅观澜及时接住她，她肯定摔得惨不忍睹，反正够难看。但现在人家心情不佳，起床气还没缓好，凑上去道谢会不会时机不大好？

但过了这会儿，再道谢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接不上……

瑾淼做着思想斗争，纠结的盯着物理笔记。

“傅观澜，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她别过耳边的碎发，有点忐忑，毕竟对方是家财万贯的天之骄子，见惯了价值不菲的东西。

算了，礼轻情意重，同桌那么聪明，一定懂她的良苦用心。

她松了松心弦，“感谢你送我去医务室，真心的。”

瑾淼余光偷瞟他，对方百般无聊的望向窗外，闻言从喉咙挤出一个“嗯”的音节。

她过了会儿，忍不住嘀咕：“起床气真大。”

少年的耳朵灵得像犬科动物。

傅观澜转头，半阖着眼皮。女孩的唇轻抿着，显现柔软的弧度，睫毛又卷又浓，水墨丹青般的清美。

他睡意尚余几两，声线含着慵懒的沙哑，一只胳膊搭在课桌上，说：“你会不会喜欢我？”

瑾淼思考能力被劈成两半，嘴比脑子更快反应，“不会的，我只想学习。”

“为什么这么问？”她不可思议且好奇的问。

傅观澜半晌才道：“梦到了，就问了。”

他直白的神态和言语像酒般令人面红耳赤，换个别的没毅力的人，早就醉醺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