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朝阳第一次在片场见到沈宁时,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小太阳,手里攥着本翻得卷边的剧本。
跑过来时耳尖还红着:“沈宁老师!我是慕容朝阳,我……我当年就是看了您演的《青衫客》,才决定学表演的!”
沈宁愣了愣,《青衫客》是他刚出道时拍的小成本网剧,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他刚想开口,慕容朝阳又激动地补充:“更没想到,我的第一部戏就能跟您演情侣,我到现在都觉得像做梦!”
这话倒是没掺假。
慕容朝阳戏里戏外都黏着他,拍对手戏时眼神里的热意藏都藏不住,连陈默都打趣:“朝阳,你这眼神不用演,直接就能用。”
戏外更甚,沈宁刚坐在监视器旁歇会儿,他就凑过来递水,要么就是拿着刚买的草莓分享,连沈宁喜欢喝常温的矿泉水都记着。
剧组里没人不知道慕容朝阳家境好。
一辆黑色房车常年停在片场角落,车身擦得锃亮,休息时他就钻进去待着。
车里还跟着个做饭的张阿姨,每天变着花样做点心,今天是蔓越莓曲奇,明天是桂花糕,慕容朝阳总不忘端一大盘出来,先塞给沈宁,再挨个分给场务、化妆师,连远处举反光板的师傅都能拿到一份。
“沈宁老师,你尝尝这个绿豆沙,张阿姨刚熬的,甜而不腻!”
这天收工早,慕容朝阳拉着沈宁往房车走,还不忘招呼周围的人,“大家等会儿啊,我让阿姨把炸鸡和奶茶分了,今天加个餐!”
房车里飘着食物的香气,张阿姨正把刚做好的糖醋小排装进饭盒,见沈宁进来,笑着说:“沈老师来了,快坐,朝阳天天念叨你,说你拍戏辛苦,让我多做点补身体的。”
“朝阳,你总给大家买东西,太破费了。”沈宁忍不住说。
慕容朝阳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正帮张阿姨装点心的手顿了顿,又小声说:“我就是觉得……大家拍戏都不容易,而且,能和您一起拍戏,我高兴。”
“那也别总这么铺张。”沈宁接过他递来的绿豆沙,瓷碗温热,甜香顺着热气飘进鼻尖,“大家领你的情,但你也不用……”
话没说完,就被慕容朝阳笑着打断:“沈宁老师,我不是乱花钱。”
他放下手里的打包盒,眼神亮闪闪的,像藏着星光,“以前看您采访说,拍《青衫客》时条件差,冬天拍落水戏冻得直抖,连口热汤都喝不上。现在我有这个能力,想让您和大家都舒服点,尤其是您。”
沈宁握着碗的手顿了顿。
《青衫客》的苦,他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会被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少年记在心。
慕容朝阳喜欢沈宁,从不是藏着掖着的心思,而是像他名字里的“朝阳”一样,热烈又直白,把喜欢揉进了片场的每一个细节里。
他会提前半小时到化妆间,让张阿姨把温热的养胃粥装进保温桶,等沈宁一进门就递过去,顺便递上拧开瓶盖的常温矿泉水。连沈宁不喝冰饮的习惯,他记了比自己的台词还牢。
拍夜戏时,沈宁一坐在监视器旁歇脚,他就凑过来,把暖手宝塞进对方手里,再掏出包零食,小声说:“您上次说这个酸甜口好吃,我让助理多买了几包。”
沈宁的戏服领口磨皮肤,他悄悄让服装组换了柔软的衬里。
沈宁拍淋雨戏后有点咳嗽,第二天房车里就多了熬好的川贝雪梨膏,他还找借口说“张阿姨自己熬多了,您帮着喝点别浪费”。
连导演都打趣:“朝阳啊,你对沈宁,比对自己的戏还上心。”
最戳人的是他的“专属偏爱”。
剧组聚餐,他会先帮沈宁挡掉递来的酒,说“沈老师胃不好,我替他喝”。
分点心时,永远先把最大块的蔓越莓曲奇塞给沈宁。连对词时,他看着沈宁的眼神,都比看剧本时亮上三分。
那眼里的热意,早超出了“晚辈对前辈的敬佩”,成了藏不住的喜欢。
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拍在两人身上。
导演喊“卡”的声音还飘在空气里,慕容朝阳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退开,唇上的触感太真实,让他舍不得松嘴,连呼吸都带着些微的颤抖,下意识地想把这个吻延续得更久一点。
沈宁浑身一僵,睫毛剧烈地颤了颤,反应过来后,猛地抬手推开慕容朝阳。
力道不算轻,慕容朝阳踉跄着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沈宁红着眼尾,转身快步往沙滩外跑,连戏服的裙摆被海风掀起都没顾上。
“沈宁老师!”慕容朝阳心头一紧,也顾不上周围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拔腿就追了上去。
沙滩上的沙子硌得脚生疼,他却只盯着前面那个仓促的背影,声音里带着急慌:“您等等!沈宁老师!”
追出几十米,慕容朝阳才在一处礁石旁拉住沈宁的手腕。沈宁挣了挣没挣开,干脆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声音带着点哑:“放开。”
“我不放。”慕容朝阳的手收得更紧,语气里满是慌乱和无措,“沈宁老师,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该没控制住。”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沈宁泛红的耳尖,终于把藏了很久的话喊出来,“但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戏里的林屿对阿海,是慕容朝阳对沈宁,从看《青衫客》那天起,我就喜欢你了!”
沈宁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还残留着刚才的慌乱。
他看着眼前少年泛红的眼眶,还有那副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却还是咬了咬牙,语气平静却坚定:“朝阳,我知道你的心意。这段时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也很感谢你。”
他顿了顿,抽回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但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对你,从来都只是前辈对晚辈、同事对同事的态度。我们之间,只能是同事关系,不会有其他可能。”
“为什么?”慕容朝阳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来,“是因为我年纪小?还是因为您觉得我是一时兴起?我可以等,我能证明我不是……”
“和这些都没关系。”沈宁打断他,声音放轻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界限感,“朝阳,我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虽然我们现在没在一起。但是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始任何感情,而且……我对你,真的没有那种心思。”
海风又吹了过来,卷起沈宁的头发,也吹乱了慕容朝阳的呼吸。
他看着沈宁认真的眼神,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考验他。
那句“只能是同事”,像一道清晰的线,把他所有的热烈和期待,都挡在了外面。
慕容朝阳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与以往看向沈宁时的炽热截然不同。
他逼近沈宁,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这辈子没有得不到的人。”
沈宁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少年,想要开口,却被慕容朝阳打断。“我艺名叫慕容朝阳,不过你也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许牧阳。”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的父亲是许少华,我是许氏集团未来继承人。”
沈宁闻言,眼神微微一震,没想到慕容朝阳有着这样的身份背景。
慕容朝阳继续说道:“你如果打算还在娱乐圈里混,惹到我没好处。”
他说着,掏出一张房卡丢给沈宁,“你想好,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来这找我。否则,我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沈宁握着房卡的手紧了紧,看着慕容朝阳离去的背影。他不知道慕容朝阳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原本那个单纯、热情的少年似乎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威胁和压迫感的许氏集团继承人。
午夜的钟声刚落,房内的落地钟“铛”地敲完第十二下,走廊里的脚步声便准时停在门外,接着是三下清晰的叩门声。
许牧阳指尖夹着的烟还没燃尽,听到声音时,嘴角立刻漫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他笃定是沈宁来了,带着妥协和臣服。
他慢条斯理地掐灭烟蒂,对着镜子理了理微乱的衣领,刻意放缓脚步,想让门外的人多等几秒,好好尝尝煎熬的滋味。
可门一拉开,撞进眼帘的却不是他预想中带着犹豫和委屈的沈宁,而是服务员正是酒店服务员。
他手里捧着个半旧的牛皮纸盒,神色有些局促地看向慕容朝阳:“先生,这个盒子是一位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说里面都是这段时间,送给他的东西。”
慕容朝阳的眉峰瞬间拧起,伸手接过盒子时,指尖都能触到里面硬物的轮廓。
服务员又补了句:“里面除了东西,还放了一千块钱,说是……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哐当——”
盒子被狠狠砸在地上,耳机、暖贴、包装好的护手霜滚了一地,那叠崭新的一千块纸币也飘落在碎片间。
慕容朝阳眼底翻着怒火,咬牙吐出几个字:“行,沈宁,你可真行。你等着,这事咱们没完!”
慕容朝阳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处处针对沈宁。
剧组统一订饭时,他总在报人数时“恰好”漏掉沈宁,让沈宁连着几天只能啃冷硬的面包。
沈宁要穿的戏服,前一晚还好好的,第二天穿时却总被扎得皮肤泛红。后来才发现,衣角夹层里被偷偷塞了细小的玻璃渣。
拍郊外夜戏那天,慕容朝阳特意找场务,笑着说“沈宁一会儿有朋友来接,不用安排车送他”。
等沈宁收工想找车时,才发现剧组的车早已开走,他被孤零零丢在深山里,在漆黑的树林里冻了一整晚,第二天回来时嘴唇都冻得发紫。
更过分的是拍对手戏,有场慕容朝阳要“扇巴掌”的剧情,本是借位拍摄,他却总“失误”说错台词,反复重拍。
每一次重拍,巴掌都结结实实落在沈宁脸上,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到最后,沈宁的半边脸肿得老高,化妆师用了厚厚的遮瑕都盖不住,只能临时改拍侧面镜头。
当天晚上慕容朝阳的房门被再一次敲响。可门一拉开,一个面色冷硬、眼神凶狠的陌生男人。
没等许牧阳反应过来,对方的拳头已经带着风声砸在他脸上,力道重得让他瞬间懵了,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玄关柜上,瓶罐哗啦作响。
男人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又是几拳落在他的小腹和脸颊,每一下都带着狠劲。
许牧阳疼得蜷缩起身子,想挣扎却被对方死死按住,只能听见男人咬牙切齿的警告,字字像冰锥扎进耳朵:“许牧阳是吧?我不管你是谁的儿子,记住了。离沈宁远点!再敢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逼他,下次就不是断几根骨头这么简单了!”
男人松开手,许牧阳像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嘴角破了皮,渗出血丝,额角也肿起一片。
他抬头看向门口,男人最后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他和一屋子狼藉,以及那抹来不及收起的、彻底僵在脸上的得意笑容,碎得一塌糊涂。
男人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拐角,房门就被“砰”地撞开,七八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涌了进来,个个头发凌乱,领口歪斜,好几人的脸上还带着青紫的伤痕,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缠斗。
“少爷!您没事吧?”为首的保镖刚开口,就被许牧阳带着怒火的吼声打断。
许牧阳撑着墙壁勉强站起来,脸上的血迹混着怒火,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你们他妈的都死哪去了?!我在这儿被人打成这样,你们现在才出现?!”他指着自己肿起的脸颊和渗血的嘴角,声音因愤怒而发颤,“一群废物!连门口都看不住!”
保镖们低着头不敢应声,为首的人硬着头皮解释:“少爷,刚才在楼下……突然冲出来几个人缠住了我们,对方下手很狠,我们也是刚摆脱……”
“少给我找借口!”许牧阳猛地将桌上的玻璃杯扫到地上,碎片四溅。
“现在,立刻!给我查!”他指着门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不管那个男人是谁,有什么背景,就算把整个城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我要让他知道,敢动我许牧阳,下场是什么!”
保镖们连忙应声,不敢再耽误,转身就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各方势力,房间里只剩下许牧阳粗重的呼吸声和地上的狼藉。
他盯着自己映在镜子里狼狈的模样,眼底的阴鸷和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沈宁刚坐在梳妆镜前上好底妆,场记就匆匆跑过来,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沈老师,跟您说下,这两天慕容老师有私事要处理,今天您和他的对手戏先调整,改拍您的单人戏份。”
沈宁握着化妆刷的手顿了顿,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多了层隐忧。
刚化完眼妆,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导演刻意放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
沈宁抬眼望去,只见导演弓着背站在角落,对着手机不停赔笑,声音压得低,却还是断断续续飘进他耳朵:
“许公子,您消消气,千万别撤资啊!这戏都拍一半了,资金一断就全黄了!”
“您说累?没问题!以后您的远景镜头,我立马给您找最像的替身,保证看不出来!近景您就露个脸,对不对口型都成,后期我们来调!”
“您别不演啊,这戏没您可不行……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我们都按您的来,您看再考虑考虑?”
导演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挂电话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来,对着空气叹了口气,眉头皱成了疙瘩。
沈宁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瞬间明了。
许牧阳这是用撤资和罢演来继续施压。
他看着镜中自己精致却紧绷的脸,只觉得这场戏,恐怕越来越难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