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母将那本印着沈宁侧脸的杂志狠狠掼在茶几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
她指尖掐着杂志边缘,目光像淬了冰似的扫过沈宁:“当年你妈沈曼,拿着怀了你的化验单,堵在郑家大门时,大概没算到今天吧?”
“她用下三滥的手段抢了我的位置,占着沈家少奶奶的名分风光十几年年,现在倒好,连她儿子都敢来抢我的儿子?”
“妈!”姜野猛地皱眉,长臂一伸就将沈宁往身后护得严严实实,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青,“当年的事是上一辈的恩怨,跟沈宁没关系,您别扯到他身上。”
“怎么没关系?”姜母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领口的珍珠项链随着动作晃得厉害。
她盯着沈宁的眼神里满是怨怼,话没说完却突然哽住,眼圈瞬间红透,那红却不是委屈的哭,而是憋了几十年的恨。
“你从小跟着我吃苦,在出租屋里缩了五年,直到姜家老太太咽气,才能堂堂正正搬回郑家。凭什么沈曼的儿子,就能顺风顺水地长大,现在还敢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沈宁从姜野身后轻轻挣了挣,他指尖攥着姜野的衣角,指腹都泛了白,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阿姨,如果当年我母亲的做法确实不妥,我代她向您道歉。但我和姜野……”
“别叫我阿姨!”姜母厉声打断,声音尖得像要划破空气,“沈家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你一个毛头小子又算什么?姜野,你今天要是敢认他,就别认我这个妈!”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住,连挂钟的滴答声都变得格外刺耳。
一直坐在沙发另一端抽烟的姜父终于重重咳了一声,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他却没在意,沉声道:“行了!吵什么吵!”
他抬眼看向姜母,语气里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疲惫,“当年的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现在翻出来有什么用?”
“过去?”姜母猛地转头瞪向他,眼圈红得更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掉下来,“怎么过去?要不是沈曼设局,我怎么会对他死心跟了你?我怀着老大的时候,姜家把我赶出来,我娘家嫌我丢人,不肯让我进门,大冬天的我抱着被子在桥洞下坐了半宿,你忘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手指着门口,指尖都在发抖:“好不容易找到个小杂院落脚,没出月子就裹着棉袄四处求你妈,让她给户口本给老大上户口,你忘了?现在沈曼的儿子登堂入室,要把我的亲生儿子抢走,你让我怎么当没事人?”
姜野将沈宁往身后又拽了拽,脊背挺得笔直,像棵不肯弯腰的白杨树,眼神里没半分退让:“妈,沈宁是我认定要过一辈子的人。您要是非要这么逼我……”
“你敢!”姜母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门口的手抖得更厉害,“姜野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就别想踏进姜家这个门!当年沈曼从我手里抢男人、抢地位还不够,现在连她儿子都要跟我抢儿子?我告诉你,不可能!”
姜野垂眸看了眼沈宁,下意识将沈宁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把他当的严严实实。
他看着姜母发红的眼睛,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妈,沈宁我不会放,您也是我妈。但您要是非要这么逼我……”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了滚,艰难地吐出后半句,“那我只能带着沈宁走。等您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们再回来。”
“走?你现在就走!”姜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嘶吼,“带着你的人滚!这辈子都别再登姜家的门!”
姜野咬了咬牙,没再争辩,只是紧紧牵住沈宁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在无声安慰。
“我们回家。”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姜父看着他们俩交握的手,又看了眼气红了眼的姜母,重重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直到院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姜母才猛地坐回沙发上,抓起手边的抱枕狠狠捶了两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没哭出声,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像藏了大半辈子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漏了个缝,顺着眼角往下淌,浸湿了抱枕上的花纹。
姜父递了张纸巾过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哑哑的:“当年的事,不怪孩子,你别太钻牛角尖。”
姜母没接纸巾,只是别过脸,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神空洞又冰冷,声音又冷又硬:“只要他是沈曼的儿子,就怪。”
院门外,姜野牵着沈宁的手一直没松,两人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巷子里,谁都没说话。
傍晚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路边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投下斑驳的影子。
直到拐出巷口,沈宁才轻轻挣了挣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姜野……”
姜野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见他眼眶通红,眼尾还泛着红,连忙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没事,有我呢。”
“是我不好。”沈宁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像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我妈和你妈之间,还有这么多事。要是我早知道,就不会让你这么为难了。”
“跟你没关系。”姜野捏了捏他的下巴,轻轻抬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当年的事是上一辈的恩怨,算不到我们头上。我妈就是一时转不过弯,等她缓过来就好了。”
沈宁看着他,眼里晃着水光,睫毛上还挂着未掉的泪珠,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要是她一直转不过弯呢?”
姜野笑了笑,伸手把他揽进怀里,紧紧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感受着怀里人的体温。“那我们就等。”
他低声说,语气坚定,“反正这辈子我认定你了,多等几年也没关系。”
他顿了顿,补充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在江沪住着,有我在,哪里都是家。”
沈宁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鼻尖却更酸了。
刚才在姜家客厅里强忍着没掉的眼泪,这会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姜野的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慢慢扩散开来。
姜野把沈宁的手揣进自己外套口袋里,指尖裹着暖意,一点点熨帖着沈宁冰凉的指腹。
两人沿着小路慢慢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错开。
“饿不饿?”姜野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带你去老地方搓一顿。”
沈宁点点头,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
菜馆的暖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氤氲着热气,驱散了不少寒意。
老板熟稔地招呼姜野沈宁:“你们好久没来啦!最近工作忙吧!之前你们总是来我这聚餐。后来等你们走了。我这就冷清多了!”
老板笑着拿了两副碗筷:“还是老样子?一份辣子鸡!一个土豆丝?”
“对,再加份紫菜蛋花汤。”姜野拉开椅子让沈宁坐下,顺手帮他把桌子擦了擦,“他胃不好,微辣就行!”
老板应着声去后厨,沈宁看着姜野忙碌的侧脸,眼眶又有点发热。
刚才在姜家压抑的情绪还没完全散,此刻被这烟火气一裹,倒生出些委屈来。
“别想了。”姜野递过一杯热开水,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我妈就是心里堵得慌,等她冷静下来,我再慢慢跟她聊。”
沈宁捧着杯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会不会……让你很难做?”
“不会。”姜野说得肯定,“我早就跟你说过,认定你了就不会变。我妈那边,我会处理好。”
菜很快端上来,大铁盘子里装着满满登登的鸡肉,热气裹着鲜香扑过来。
姜野帮沈宁吹凉了一个,递到他嘴边:“尝尝,是不是还是之前的味道?”
沈宁咬了一口,鸡肉很入味,他想起之前高中的时候,眼眶却突然一酸,眼泪差点掉进碗里。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喝汤,把情绪压了下去。
姜野看在眼里,没戳破,只是默默帮他多夹了几块鸡肉,又把蛋花汤里的蛋花都挑给了他。
两人吃完饭,准备开着车往回走。
风吹起沈宁的头发,姜野伸手帮他别到耳后,指腹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垂,滚烫的。
“其实……”沈宁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姜野,“我妈有一次稍微提了一嘴。”
姜野愣了一下,随即放缓了语气:“她说什么了?”
“她说,当年的事,也不全是她的错”沈宁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哽咽,“还说,我爸心里没她。她在郑家那几年也是很憋屈。”
姜野的心猛地一软,伸手把沈宁揽进怀里,紧紧抱着他:“我知道了。以后,我们一起找出当年的真相好吗?”
姜野收紧手臂,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又坚定:“不管结果如何,我会让我妈明白,我们不是来抢什么的,只是想好好在一起。”
两人站在路灯下,看着远处的灯火,紧紧相拥。
他们都知道,未来或许还有很多困难,但只要牵着对方的手,就有勇气走下去。
回到两人在江沪的公寓时,已经凌晨了。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光漫过沈宁微垂的眼睫,姜野没顾上歇脚,快步去浴室调水温,哗啦啦的水流声里,他特意把水温调得比平时稍暖些,怕沈宁夜里受凉。
转身时瞥见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是沈宁最喜欢的米白色珊瑚绒款,边角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淡香,那是他早上特意翻出来晾过的。
等姜野擦着手走出卧室,却见沈宁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没开主灯,只留了盏落地灯。
暖黄的光圈裹着他的身影,连垂在膝头的手指都泛着软乎乎的光泽,手里还攥着脖子上的项链,轻轻抚摸。
姜野心头一热,脚步放得极轻,悄悄绕到沙发后,手臂从沈宁腋下穿过,轻轻圈住他的腰。
起初力道很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可指尖触到沈宁温热的腰线时,手臂却不自觉收得越来越紧。
下巴抵在他发顶,呼吸里都是沈宁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像是要把这人完完全全揉进自己骨血里,才算把悬了一天的心彻底落地。
沈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裹着,却没挣扎,只是慢慢抬起手,覆在姜野交叠的手背上。
他转了转头,眼底映着落地灯的光,亮得像盛了星子,声音轻得像落在心尖的羽毛:“好像一直没好好跟你说,那三个字,我今天想认认真真告诉你——”
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着姜野的眼睛,一字一句,每个字都裹着郑重:“我爱你。”
姜野的手臂猛地一僵,原本圈着沈宁腰的力道瞬间松了半分,连呼吸都顿了两拍。
他低头看着沈宁眼底清晰的自己,像是没敢相信耳朵里的声音。
这三个字,他在无数个深夜里悄悄描摹过,却从没想过会来得这样温柔。
暖黄的灯光落在沈宁发梢,染得那几缕碎发都泛着暖光,连带着那三个字,都像裹了层蜜糖,直直撞进姜野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指尖轻轻蹭过沈宁的手背,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沈宁,再说一遍,好不好?”
沈宁没说话,只是慢慢抬手,扯下脖子上挂着的银链,链尾坠着枚素圈戒指,是姜野高中攒了好久,找老匠人定制的,内壁还刻着两人名字的首字母。
他握着戒指从床上起身,在姜野还没反应过来时,轻轻推开他的手。
“姜野,我没忘过。”他抬眼,眼底亮着细碎的光,“我记得,永远烫手的热水袋。我记得古城河上的这枚戒指。我记得你上救护车前帮我围的围巾。我得你每一次维护我的样子。更知道你消失的这九年里,关注我,并且默默帮我摆平一切。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九年里不出现,又突然出现。但是我只知道我爱你。我想一直站在你身边。”
沈宁望着姜野泛红的眼,还攥着戒指的指尖,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许:“姜野,你能重新帮我戴上吗?就像……当年在古城河边那样。”
话落时,他主动伸直无名指,指节微微绷紧,眼底映着暖黄的灯光,亮得像盛了星光。
姜野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只是慢慢接过那枚带着两人体温的银戒。
他的指尖有些发颤,动作却格外轻柔,先是轻轻捏住沈宁的指根,再一点点将戒指往指节推。
就像九年前在古城河的晚风里那样,慢得像是要把这一刻,刻进往后的岁月里。
戒指滑到无名指根部时,刚好卡住,不大不小,仿佛本就该属于这里。
姜野的拇指轻轻蹭过戒指边缘,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沈宁,这次……再也不会摘下来了。”
沈宁弯了弯手指,感受着戒指贴在皮肤上的凉意,忽然伸手抱住姜野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笑出声,声音里却裹着点哽咽:“嗯,再也不摘了……唔……”
他没等沈宁说完,就伸手把人拉了起来,紧紧抱进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唇齿相贴的吻还带着余温,姜野牵着沈宁的手往浴室走时,指尖都还在轻轻发颤。
温热的水汽早已漫满整个空间,瓷砖上凝着细密的水珠,连空气都裹着暖融融的温度。
他动作轻柔地帮沈宁褪去衣物,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时,呼吸都滞了半拍。
热水从花洒落下,顺着两人的发梢、肩颈往下淌,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
姜野挤了些柑橘味的沐浴露在掌心,揉搓出细腻的泡沫,再小心翼翼地覆在沈宁的后背,指腹顺着脊椎的弧度慢慢打圈,力道轻得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
可当沈宁转身,温热的皮肤贴住他的瞬间,姜野还是控制不住地起了反应,身体的紧绷几乎藏不住。
沈宁察觉到他的僵硬,抬头看他时眼底带着点笑意,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声音裹着水汽,带着点软乎乎的嗔怪:“别闹。”
姜野的喉结滚了滚,低头咬住他的耳垂,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期待:“宁宁,今天没吃饱呢。”
花洒的水声还在哗哗响着,却盖不住两人交叠的呼吸,温热的水珠落在皮肤上,也落在彼此心尖最软的地方。